那场战争那些人——柳军战争摄影回顾

五色之翼

摄影图说柳军 撰文张林当一块弹片带着灼热贴着你的面颊飞过去，啪地一声砸在地上，你会瞬间冷汗沾衣，然后心中掠过一丝庆幸。 当一声爆炸之后，你亲眼看到随着气浪与浓烟，有士兵的肢体在横飞，你会心脏狂跳，浑身发抖，心里全是绝望。 还有战友受伤倒地后求救的呼唤，那是让人泪水飞溅的声音。 还有撤下阵地的士兵们呆滞却又不停张望的眼神，也让人心碎。 他们在找谁？没人问，也没人答。 这就是战争。 《士兵之死》（之一）1987年1月2日上午9时左右，421团7连第一突击队队员李涛抱枪等待登车上前沿阵地，参加收复被敌军占领310阵地的战斗。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士兵之死》（之二）1987年1月5日，收复被越军占领310阵地的战斗打响。7时23分左右，突击队员李涛在敌工事外阻击敌后方高射机枪的扫射。在拍下这张照片一分钟后，李涛牺牲。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士兵之死》（之三）1987年1月5日，在收复310阵地的战斗中，第一突击队队员李涛不幸中弹身亡。8时50分左右，第三突击队队员冒着越军猛烈炮火的追击，抢运他的遗体。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如果你见过这一切，你的心灵会受到巨大的冲击与震撼，你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可能因此而改变。 当使命与责任和生存的欲望在内心拼命厮杀挣扎的时候，你懂得了战争。 1987年1月的那场战斗，柳军和刘志远是跟在第一突击队后面上去的。 柳军说，在参加收复越军占领的310阵地时，我随身携带的东西有：相机4台、随身听1个、止血带10根、急救包10个，0.7秒就会爆炸的压发手雷——“光荣弹”两枚。 《留给牺牲的遗物》1986年12月25日，在收复310阵地的火力队出征誓师大会上，火力队七班长赵泽奇写在棉衣上的遗书：棉衣三件，请送交赵泽奇。赵泽奇说，打上战场就没想过活着回去。战后，赵泽奇荣立一等战功。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当一个随军的摄影记者在上战场前准备了这些东西时，他已经充分地领略内心的恐惧、挣扎和胆怯，用战士的话说，就是已经准备“光荣”了。这种时候，他再看生死，再看生命，再看士兵，就有了全新的高度与大爱，就有了更多的不舍与同情，就有了他完全不同于他人的摄影作品。 在老山阵地上，他既是摄影记者，又不把自己当摄影记者。在1986年5月到1987年6月，柳军在阵地待了整整一年。团里的二百多个大小阵地、哨位全部跑遍。守在猫耳洞里士兵他大多能叫上名字。 《猫耳洞里的苦恼》 1986年10月25日，坚守在三面受敌左二阵地上的17岁战士惠邦利（下）收到家中来信，为不能照料伤病的母亲和分担家中所欠债款而苦恼。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当战士们把他当兄弟，有什么心思愿意对他说的时候，他的镜头就有了力量，有了感情，有了温度，有了人性。为了兄弟们的安全，他和负责摄像的刘志远甚至鼓动突击队长刘阿平在发起攻击的前一天，悄悄摸到了敌人阵前抵近侦察，观察进攻和撤退的路线。理由是，“30个战友交给你，30个父母看着你怎么把他们的孩子带回来。我们摸出去看看，心里就有底了。” 这个私下的决定与行动，表现出超越战争的人性之美。 1987年4月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那场战斗，由突击队长刘阿平带队冲锋，取得完胜，但是，部队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第一突击队加上柳军、刘志远和两个工兵共34人，战后牺牲10人、重伤18人、轻伤2人。其中突击队长刘阿平重伤，被打成血气胸，送往昆明抢救。柳军和刘志远得以幸存。 1987年1月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1987年1月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撤退时负伤的刘阿平和一个兵走在最后，发现了一具战友的遗体，他们抬不动，呼叫增援。但敌人的炮火很猛，后面的人上不来。他们在炮火下等待，弹片刷刷地往下掉。那个战士说，副连长，再不撤，我们马上跟他一样。战士指的是那具遗体。刘阿平这才被搀扶着撤退。当然，战友的遗体最终被抢了回来。 战斗的最后阶段，双方的炮战反而更加猛烈，此时的柳军，顾不上多按快门，拼命抬伤员，后送伤员。这时他听到坑道的报话机里首长在喊，党员骨干要站出来，带头确保战斗胜利。 柳军看到抬伤员的多数是普通士兵，怕他们听了不舒服，就喊了一嗓子，这里没有党员骨干！ 他们哪儿？ 有的牺牲有的受伤。这里都是普通士兵。 你是谁？ 我是柳军。 你要冷静。你负责组织。 …… 事后，首长见到他时说，柳军你是好样的。 1986年5月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1986年5月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1986年5月柳军摄于云南老山前线 战争可以给人带来功勋与荣耀，但是我们不能忘记脚下还躺着战友的躯体。战争永远不会给人带来快乐，随之而来的是创伤、忧伤和痛苦的回忆。历史教科书说，战争从人类诞生的那天起就已经存在，并将继续存在下去。但是，我们不会因为战争不可避免而放弃消灭战争的努力。 以母亲之名，以牺牲的战友之名，我们回顾战争，就是要告诉人们，以戈止战，以威慑换和平，这才是军人的最高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