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所有学到的本事都能救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的外科生涯(三)</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作者:高有炳(遗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整理者:高伐林、高冬媛</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本文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高有炳,湖北鄂城(今鄂州)人,1913—1998,著名外科大夫。毕业于上海同济医学院,抗日战争期间先后在重庆中央医院、陆军医院任外科主治医师。共和国成立后,任武汉市第二医院(武汉市中心医院)外科主任,武汉医学科研所所长,兼武汉医学院教授。</p><p class="ql-block"> 在湖北、武汉地区,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他与姐姐高欣荣(1905—1997,妇产科专家)哥哥高有焕(1911—1972,内科专家),以医学界“高氏三姐弟”拥有较高的知名度。三姐弟先后赴美深造,并一度在武汉合作开办“高氏医院”。</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C-01 高有炳。1938年8月摄于汉口。</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续前)</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第一年年终侥幸过了关</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了年终,要过一大关了:评议决定去留。我们同一年助理住院医师是三人,即:上医的杨克勤(后来是骨科专家,北医三院院长),湘雅的唐家桢(后来是湘雅医学院的胸外科教授),第三人就是我。三人都很担心被淘汰,根据大家的看法,三人各有千秋,结果难料。多数认为我是外来人,“德日派”,被淘汰的可能性大。恰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香港沦陷后,香港大学妇产科教授Dr.King来这里妇产科任客座教授,白天作了一个子宫切除手术,晚上是杨克勤值班。未料到病人术后出血,出现有烦躁不安,首先是上医来的管床的实习生发现,认为是手术后的疼痛,未加重视;他的上级是高年级同学杨克勤,那时正是半夜,实习生想照顾杨医生多睡一会儿,就没喊他起来看病人,自作主张给病人打了一针吗啡,使病人安静下来。未料到次日凌晨发现病人失血过多,抢救不及而死亡。死者是一位要人之妻,追究责任,是外国教授开的刀,不好说,只追到出血为何能打吗啡?打针的是实习生,而杨克勤是具体负责人,算是他出的事故。所以在年终决定去留的会上,他不能留了。</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C-02:杨克勤后来很有成就,他主编的《骨科手册》,1983年出版,后来多次再版、重印。</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到第三年年终时,我俩都算是高年住院医师了,两人中又要淘汰一人,那就是我和唐家桢争高低了。这一年两人在工作上都是兢兢业业地苦干,并担负科内外会诊核对下一级医生的手术指导,要求高了。幸亏我在头两年打下牢固基础,又因为在医学院的基础学得好,所以就显得“博学”,处处以理论结合实际来分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哪一科学到的本事都能救命</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做住院医生,都要轮转其它科室,以扩大知识面,这对一个外科医生是非常重要的。在妇产科深入了解到生产过程,在后来有一次带队下乡医疗时就用上了学到的知识和技能。那次我在重庆北泉作完一个切脾手术,正在门口休息时,一农民急匆匆跑来,直喘大气,好不容易说出话来:“医生快去救救我的老婆吧,她刚生下孩子,流血不止,人快不行了……你们快去救命!”我一听二话没说,就跟他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他家,一看她半坐在那里,阴道像水管一样往外冒血,人已苍白,呼吸短促,已进入休克。情况危急,我一把将她子宫抓住,压迫止血,指挥后到的人赶快输液。血慢慢止住了。等病人恢复了,第三天便敲锣打鼓送来感谢信。</p><p class="ql-block"> 同事都是外科和化验室的人,不懂妇产科,问我说,你怎么知道产妇流血是这样止血的?我就告诉他们,在生产后,由于胎儿生出子宫空虚,一般靠自己收缩将开放的血管压迫而止血,这是正常情况;如遇到病人身体弱,劳累过度,就会发生产后子宫无力收缩,使开放的血管流出大量血液而致死。大家听了折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C-03:高欣荣(中排左二)与周穆英(中排左三)一同留美深造、又一同回国救亡,周担任重庆中央医院妇产科主任,高欣荣担任副主任。她们也将自己的本领传授给高有炳。摄于1940年春重庆。</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当时轮转其它科室,如眼科、耳鼻喉科、病理科……对我从事外科都有很大帮助。例如在眼科学会了看眼底的变化与外眼部的手术,对眼内外的变化和病理都有一定的认识,这对于脑内肿瘤变化的准确诊断有重要帮助。</p><p class="ql-block"> 在耳鼻喉科由于参加手术,一般的扁桃腺摘除,慢性腮腺炎的开窗引流手术都会做了。最主要的是学会了使用诊断器械,对我以后开展胸外手术作气管镜检查。起到了积极作用。</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外科工作时,有人感到奇怪,遇到使用特殊检查机械时我为什么那么熟练,其实都是轮转其他科室时学习的。在轮转科室里多半是每周要看几次门诊,一些医生同事都不喜欢看,觉得浪费时间,我就用这个机会多学知识。例如许多眼科病人作了散瞳后,如结果正常,一般讲就不看了,而我却也多看。每人正常的眼底不尽相同,遇到疑问可向上级专家指教,对今后诊断病人大有帮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C-04:高欣荣和高有炳姐弟俩在成都望江楼薛涛井留影,摄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高欣荣终身未婚,一直与弟弟们的家人共同生活。</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争辩得面红耳赤的会最受欢迎</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央医院与上海医学院合作,所以学术空气浓厚。每周有大型临床学术讨论会,每月有一次全院性临床病理讨论会。这都是一般医生最喜欢参加的,我从不缺席。</p><p class="ql-block"> 临床学术讨论会是由主任主持,每周六下午举行。预先挑出一个开刀前的疑难病例,管床医生报告病人病情、检查结果与治疗方案,由高年助理住院医师补充,再用抬床将病人抬来放在会场,经过大家检查与询问后再送回病室。然后展开讨论,大家发言,询问治疗意见,由负责住院医师作答。</p><p class="ql-block"> 负责的医师思想压力很大:当着全科那么多人,还加上其它科的实习生,在近百余人的会场,发言要有各方面的学术支持和事实根据,否则就会被问住、“批倒”。对人们提出的疑问回答不出,是很丢脸的事!所以每次开会之前,负责的医师除了熟悉病人的情况,必须多看国内外的文献参考书。由于与上医合作,上医的图书多,皆可利用,只是时间问题。</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就为一个病例查找文献,搞到半夜两点多才休息。白天的工作又紧张,在手术后便躺倒了——好在身体壮,没有真正躺下。这种会议得益最多!人们提出的各种疑问,负责的医师如果口拙或实在回答不了,上级主治医师和主任便出马代答。这种会起到了促进努力学习的功效。</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C-05:当外科大夫,必须要有结实的体魄。高有炳(右二)从小热爱体育,常常穿着球衣。</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另一种,是每月一次全院性的大型临床病理讨论会,凡有关牵涉到的科室主任及有关负责医生必会参加,同时病理科教授一同参加并主持。这个会讨论的病例不一定是外科病人,凡是住院但病因不明、经过各种会诊和治疗仍然死亡的病人,经过病理解剖证明病因,得出最后诊断——当然,最后的王牌谜底事先是保密的,让大家在会上争辩得面红耳赤之后,才宣布最后诊断并讲出理由。这种会是最受欢迎、医护人员参加最积极的大会。</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前辈表扬我“学术求知的精神很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的威信也是在这些会议上建立起来了。刚来时因为不熟悉情况,不敢随便发言。以后了解了,便以自己的医学基础,根据病理生理的变化,系统发言,反驳别人的判断,在学术上就逐渐取得了同僚的信任和重视。</p><p class="ql-block"> 记得有一次科室收了一个翻车事故导致腹外伤的妇女,作了剖腹检查、肠破裂修补手术,手术顺利,术后拆线伤口也很好,没有哪里疼痛,大小便也正常,白血球也由刚开刀初期的11,000降到8000,除中性较高外也正常。但总是有低烧,摄氏37.8—38度,下午严重些。请了妇产科会诊,说与他们无关;病人要求出院,又不敢放她走。科内开过多次大会小会,总不能确诊是什么原因引起低烧,有人推测:可能因体质受到打击变弱了,染上结核病?但又没有根据。我就每天仔细检查腹部,摸,听诊,终于发现有些异常,那就是下腹有时蠕动特多,且时有下坠感,而大便检查又是正常。我就想到,是否剖腹手术时腹腔有积血存留,以后发生感染而引起低烧?在讨论会上我说出来,建议作一次经肛门镜抽检直肠窝。当时许多人不信,说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但既然无法改善病人的病情,只好同意我的意见,由我作自动穿刺。</p><p class="ql-block"> 第一针未抽到什么东西,有些本来就不信的人走了,一面还说,我就认为不是嘛!实际上我是怕刺伤肠管,随后在指头指引下触到软的部份,穿刺进去,就有黏稠浓汁抽出来了,大约抽出30—40cc,我就将穿刺处切开小洞作引流。很快病人就痊愈出院了。这是连科主任和沈克非都看过的病人,他们知道了,在一次学术会上提出表扬:“高有炳这种学术求知的精神很好。外科难题很多,就是要努力钻研么!”这样一来我的威信无形中提高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C-06:高有炳(右二)在手术中。摄于上个世纪六十年代。</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未完待续)</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本文系高有炳大夫去世前不久所写。图片多为其本人拍摄或收集,少数由武汉市中心医院(武汉市第二医院)提供,也有来自网络,若有侵权,敬请告知,即时撤下。标题为整理者所加。——整理者附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