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四十多年前，我们东段庄人普遍都住着茅草屋，在每户人家茅草屋里中间的房梁处，都有一个像碗一样大的，用泥巴筑起的燕窝。</p><p class="ql-block">一年四季我最喜欢的是春天。小时候每到二、三月份，春寒还有些料峭，院子里的那棵粗大的梧桐树身还没返青，我就迫不及待问母亲，春天什么时候能到来呀？母亲就笑着指了指堂屋房梁上那团用泥巴筑起的燕窝说，等咱家那两只小燕子从南方归来的时候！</p><p class="ql-block">于是我天天在等，每天放学回来，我就到不老河边看柳树有没有发芽，坡上的小草有没有钻出地面，可是这种等待太漫长了，我看着柳树绿、河面开，燕子还没归来，我心中是一片恍惚……</p><p class="ql-block">其实母亲等待燕子的心情比我还急切，每到不老河边的柳树开始发芽，早晨起来她先把堂屋的木门打开，把门口打扫干净，母亲时常这样对我说，燕子是一种有灵性的候鸟，格外恋旧重情。它们今年在哪家生活，明年即使跋山涉水，还会千方百计飞到哪家来。听了母亲的话，我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燕子啾啾细语声，看到了它们像闪电一样的剪影。仿佛它们飞过原野；披着星辰，已经来到村前的不老河边！</p><p class="ql-block">“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不知道燕子什么时候来的，当我意识到的时候，燕子已经在我家房梁上筑好了巢。里面住着两只身影不离的小燕子，看上去是一对夫妻。</p><p class="ql-block">这两只小燕子在我家居住了整整八年了。自从这两只燕子来到我家筑巢的第一天开始，母亲就当成我家的燕子了，理所当然是我家的亲人，所以母亲对这两只小燕子，格外地呵护。她对我们说，这两只燕子每年飞到咱家，这是一种吉祥的象征，证明我们家有福兆，寓意家庭美满幸福，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并叮嘱我和弟弟不要像对麻雀那样残害燕子，平时要像对待家人看好燕子！</p><p class="ql-block">小燕子春天归来，深秋飞走。每年和燕子相处的大半年中，是我们家里最热闹的时候。清晨，带着燕子一声接一声“呢喃”问候声走在去村小的路上，这是春天里最动听的音符！</p><p class="ql-block">“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春燕啄春泥。”我们家那两只燕子每年只要从南方归来，每天毫无怨忧地劳动着，用那小小的嘴，一点一点地从不老河边衔来泥土、草梗，穿梭似的在茅草屋里飞来飞去，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疲倦；它们像一个高级的雕塑师，把湿泥、草茎编织起来，就像人们用泥土和麦草建茅草屋一样，结结实实地在房梁上筑起一个倒悬着的窝。</p><p class="ql-block">窝做好后，这两只小燕子就像人间的一对夫妻一样，每天穿着黑色油光的外套，成双成对飞出窝出去玩了！有时与众多的同伴并排站在电线上，像人有什么事要商量似的，抖擞着身姿，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有时它们会斜着身子飞得很低，在不老河面上徘徊，点起一道道涟漪。有时它们在草地上，与蜻蜓共舞，和麻雀齐飞！这群可爱的小精灵，忙忙碌碌又很悠闲自在，为静静的不老河增添了生气和活力，那是燕子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也是我们东段庄春天最美丽的时候。</p><p class="ql-block">时世变化，破旧立新。1984年生产队解散，我们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有了钱的人们纷纷打倒祖居的茅草屋，翻盖成一栋栋宽阔明亮的大瓦房。从那时开始为了生活村里人走出家门外出挣钱，家家户户由原来大敞门改为门紧锁，居住环境有很大变化！看到这些过度的钢筋水泥和防盗门窗，让每年春天从南方归来的燕子望而生畏了，渐渐地，在我们东段庄村很少看见燕子在村中飞翔的身影。</p><p class="ql-block">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p><p class="ql-block">今年这个春天，依然是万物复苏生机盎然的春天；依然是鸟儿在河边柳树上啼鸣的春天；依然是我家的梧桐树绚紫吐芳的春天；依然是燕子归来衔泥筑巢的春天；也依然是我家那两只小燕子如期回家的春天。</p><p class="ql-block">“春色遍芳菲，闲檐双燕归。还同旧侣至，来绕故巢飞。”此时，我多么地想念小时候与燕子共处的那段美好时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