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讲述者乌力吉重返故地时，在当年铁牛“55”拖拉机前留影。</p> <p class="ql-block"> 幸存者讲述记实</p><p class="ql-block"> 皇 印</p><p class="ql-block"> 又快到5月5日了，1972年5月5日是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所有官兵难以忘怀的日子。这一天，锡林郭勒盟生产建设兵团5师43团4连宝日格斯台69名战士因抢救草原烈火而葬身火海，将自己年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难忘的日子里。</p><p class="ql-block"> 乌力吉，原呼市邮政局退休职工，今年69岁。晨练时我与其相识，他和老伴(我的集宁老乡)同是4连兵团战士，他俩亲身经历了当年草原烈火的抢救，目睹了战友的牺牲、护理、安葬的全过程，是事件的亲历者，更是幸存者。</p><p class="ql-block"> 在认识乌力吉俩口子之前，我曾书写过一篇小说《秋天里的冬天》。小说的主人公就是以这次大火为背景，描写了一对兵团战士生死爱恋的故事。但是，当时搜集资料时都是从史料中一些知情者的回忆，记忆、听说、传说等得来的，难免有些情节以讹传讹偏离史实。与乌力吉老俩口结识之后，他们多次与我讲述了他们当时亲身经历过的往事，可谓是亲历者、目睹者、参与者！修正了我以前的许多认知，否定了一些误传，讲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一些细节，还原了当时历史的原貌。</p> <p class="ql-block"> 六旬英雄汇聚，战友故地重逢</p> <p class="ql-block">乌力吉(中)与当年一起拉牛粪的两位女战士故地重逢，重温往事。</p> <p class="ql-block"> 在今年5月5日到来之时，我情不自禁地想将这一事件的一些情节记述出来，让我们曾经的这一代人再共同缅怀在那场烈火中牺牲的同龄人，被追认为烈士的永存者，敬畏参与救火的伤残者以及勇士们！</p><p class="ql-block"> 乌力吉是4连2排4班的战士，他们班10名战友，那一天牺牲了7名，所以说他是一名幸运者！那天早上，他和两名女战友跟随一名牧民去拉牛粪，侥幸逃过一劫。待他们下午返回营地时，大火已经基本熄灭，受伤的和牺牲的战友都已安放在营地的库房、宿舍里了，情景惨不忍睹！</p> <p class="ql-block"> 当年四连机务排部分战友</p> <p class="ql-block"> 回顾当时的情景，大火是在上午11时左右发生的。指导员何龙光(现役军人，后被烧伤)召集战士们在操场集合准备奔赴火场，正在讲述救火的基本常识，这时连长跑过来喊道，都啥时候啦，赶快去救火。于是，他们带领战士们带着简单的工具就冲向了火场。</p><p class="ql-block"> 最先接触过火的位置在一面山坡的下方。当战士们跑向山坡，从这一坡面冲向坡顶时，看见坡下已经火光冲天，于是，有一部分跑得较快的战士就冲下了山坡。另一部分较跑得慢的战士冲向山坡时，大火也烧上了坡顶，看到大火扑面而来，灼热的火焰迫使人们转头又向坡下奔跑。更有一些女战士、体力弱的战士落在最后面，所以在这些人中幸存者较多。乌力吉的老伴就在其中。</p><p class="ql-block"> 草原烈火异常熊猛！过火速度也异常迅速。火烧过来火苗都有两三丈高，时间也就五至十分钟，但就是这样短暂的瞬间要想生存都成为奢望。冲下山坡的战友只有一个人生还，其余全部牺牲了。这位战友是憋足一口气迎着烈火冲出了燃烧带，待火头过去他已经烧烤得满脸水泡，衣裤都被烧着，凡是裸露部分的皮肤全是串串水泡。从坡顶返身回跑的战友也有被火焰撵上烧死的。原来跑在最后面的人，最终跑到了一片机耕地里才都幸免于难。</p><p class="ql-block"> 开进火场还有一位驾驶铁牛“55”的拖拉机手。他挂着一辆拖车，车厢里坐满了救火的战士。当开近火场时，灼烤的热浪扑面而来。一名战士率先从车厢内跳了下去。这时烈焰迅速将拖拉机吞没，拖拉机熄火了。战士们赶紧跳下拖车，纷纷向四下奔逃，然而，无情的烈火没容他们逃出数米，就将他们全部吞噬了。只有三名战士没有跳车，他们蹲俯在拖车的马槽里，铁制的马槽挡住了烈火，虽然也被烧伤，但却挽救了他们的宝贵生命。拖拉机被烧得只剩下一具骨架，全车只有4人生还。</p> <p class="ql-block"> 当年四连女战士</p> <p class="ql-block"> 乌力吉他们回到营房时，伤员和牺牲的战友们已经分别安置完毕。他看见老伴(当时是朋友)手里提着一只铁水壶站在营房外，问她在干什么。她回答给受伤的战友送水，因为害怕不敢进去。于是，他接过铁壶走了进去。营房内大通铺，伤员都躺在铺上，只是做了一些简单地处置，伤情各有轻重，情景非常惨痛。他走近宁田田(后也牺牲)身边，看见他伤情非常严重，面部严重烧伤，他给他倒上水，他只能半张着嘴让他一点点地喂。当时统计死者66人，轻、重伤员16人，在后续抢救中又死亡了3人，共计死亡69人。</p> <p class="ql-block"> 1974年初秋保养机车后，准备参加压青的人员。</p> <p class="ql-block"> 事件立既震惊了师部，就在当天师部就由一名师级领导带队来到了四连。当这位师级领导看到将牺牲的战士男女混放在一起时大发雷霆！当即训斥连队领导说，有你们这样办事的吗？并立既要求分别重新安放。旗委领导班子也迅速派来了医护人员，带来了救援物资和药品赶赴连队。乌力吉也参与了死者的处理过程。他们先给死者剝去身上烧焦的军装，再换上新的棉装。把白布撕成条状，将死者用白条布一圈圈包裹好。但是，由于死者已经僵硬，形态又各种各样，换装和包裹起来非常困难，且包裹完后形象也不好看，对后续入殓也不方便。于是，他们所兴就将白布裁成方形，将死者全部包裹起来，然后用白布条将尸体上下绑住三道固定住。工作完成后，每个人双手都沾满了尸油，大家的心情无以言表，万分沉痛。</p><p class="ql-block"> 事件也震动了中央，惊动了周恩来总理。他命令空军派谴了数架直升机赶来运送伤员，并明确指示迅速抢救伤员，安置好死者，安撫好家属。一场空前的救援工作立既在内蒙古各个部门展开。笔者清楚地记着当年呼和浩特二五三医院、呼市附属医院等处迅速腾出了病房，准备接受送来的伤员。</p> <p class="ql-block"> 当年放牧班全体女战士</p> <p class="ql-block"> 四连对死难战友的后事也在有序地进行中。对死者每个人都制作了一副质地不错的棺木，里面放置了新的被褥，入殓后用长钉将棺盖钉死。有关部门专门为死者选置了一片墓地，掩埋准备工作也在继续中。全部准备工作只用了四天时间就全部完成了，5月9日牺牲了的战友全部掩埋完毕，并在每人坟前竖立了墓碑。之后，连队将主要工作就转移到了接待死难家属方面。</p><p class="ql-block"> 接待死难者家属工作由团部亲自主持，并且做了充分、细致、全面的准备工作。然而，接待工作还是异常艰难的！必竞是白发人送别黑发人，必竞是只有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年轻子女，必竞是正值豆蔻年华，却突然夭折在他乡僻壤！</p><p class="ql-block"> 祭奠当天的哭嚎声惊天动地，天地为之动容！突然，有的亲属提出死者是如何辨认的？墓穴里埋葬的是否是自己的孩子……？人群有些骚动，人们有些激动。正当主持祭奠人员感到束手无策时，有一名死者的家长站出来很严肃地对人们说道，大家不要再吵了，这里埋葬的不都是我们自已的孩子吗！一句话立刻使大家镇静下来，祭奠活动又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了。然而，四连连长始终没有露面。</p> <p class="ql-block">英雄四连部分战友2018年凭吊烈士合影</p> <p class="ql-block">周总理侄女周秉建(中)与敖敦烈士的妹妹(右--)</p> <p class="ql-block"> 祭奠追悼大会之后，如何确定这场大火的性质，如何评判69名死难战士的行为成为人们集中议论的焦点。正值人们徬徨之际，6月29日《内蒙古日报》刊发了题为《壮志凌云》的专题报道。紧接着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主办的《兵团战友报》也用通栏标题整版报导了四连战士们在扑火战斗中的英雄事迹。于是，这场大火的性质和救火战士们的行为被确定了！紧接着在整个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以及全区各行各业迅速掀起了一个向救火英雄们学习的高潮。7月10日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政治部正式颁发了授予扑救烈火中死难的69名兵团战士为青年烈士称号。至此，这起震惊全国一个多月的锡林郭勒盟生产建设兵团草原烈火重大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随着岁月的流逝，事件和英雄也慢慢地淡出人们的记忆。</p><p class="ql-block">后记:</p><p class="ql-block"> 2022年5月5日是锡林郭勒盟内蒙古生产建设兵团5师43团4连宝日格斯台草原大火死难烈士牺牲整整五十周年纪念日。由于疫情兵团战友没有专门举行大型祭奠活动，故笔者借此祭日之际撰此文以致缅怀和祭奠。文中除了讲述者、现役军人和死难烈士笔者用了实名外，为了保护在世者、伤残者们的隐私和尊严，笔者有意不提及他们的姓名，请当事人和读者予以理解和谅解。</p><p class="ql-block"> 其实，数十年来人们并没有忘记这些烈士，特别是兵团战士一直都把这些战友们记挂心头。特别是以老鬼(《血色黄昏》的作者)为首的一批原锡盟的兵团战友，当他们得知原来的烈士陵园由于没有经费疏于管理，自发地组织募捐筹集款项，又运动锡盟民政部门争取了部分拨款，重新将荒芜的陵园进行了修葺，并把埋在陵园内的外部坟墓进行了转移。近十数年来经常有当年在锡盟的兵团战友、烈士亲属、慕名而来的崇拜者们组团或驱车携亲带友前来瞻仰或凭吊这些死难的烈士们。笔者集宁铁路第二中学的校友杨丽华，笔者老伴呼和浩特第十四中学的同班同学敖敦、呼市师院附中好友查日斯均在此次火灾中遇难，借此对她们表示追思和怀念！</p><p class="ql-block"> 岁月长河无尽处，英雄史记永常存。让我们这一代亲历者，并传承世世代代永远铭记住这69名烈士们的英名吧！他们是:</p> <p class="ql-block"> 杜恒昌 男 汉族 26岁 副指导员</p><p class="ql-block"> 高志新 男 汉族 22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胡国利 男 汉族 18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李瑞琴 女 汉族 21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唐亚志 女 汉族 21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爱民 女 汉族 18岁 炊事班长</p><p class="ql-block"> 王洪远 男 汉族 20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 孝 男 回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尹国茹 女 汉族 18岁 会计</p><p class="ql-block"> 张国顺 男 汉族 18岁 副班长</p><p class="ql-block"> 陈玉玲 女 汉族 20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李玉香 女 汉族 21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任凤彩 女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苏小存 男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绍武 男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吴富贵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福春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金来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振来 男 汉族 16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曹荣芝 女 汉族 21岁 排长</p><p class="ql-block"> 龚占岐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金双全 男 蒙古族 16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赖玉琴 女 蒙古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刘长海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刘 慧 女 汉族 17岁 排长</p><p class="ql-block"> 齐远平 男 汉族 16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青 春 男 蒙古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学尧 男 汉族 20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占祥 男 汉族 24岁 排长</p><p class="ql-block"> 毅 强 男 蒙古族 18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赵玉琴 女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畅孟记 男 汉族 15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陈 勇 男 汉族 20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郭增喜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韩学良 男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李春侠 女 汉族 19岁 副班长</p><p class="ql-block"> 李富才 男 汉族 20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刘建国 男 汉族 20岁 理发员</p><p class="ql-block"> 刘建平 男 汉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刘 孝 男 汉族 18岁 副班长</p><p class="ql-block"> 马志明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聂建新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宁田田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 锦 男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燕 亮 男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杨丽华 女 汉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 金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钦弟 男 汉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赵根柱 男 汉族 17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敖 敦 女 蒙古族 21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查日斯 女 蒙古族 19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陈敏英 女 汉族 21岁 出纳</p><p class="ql-block"> 樊淑琴 女 汉族 18岁 保管</p><p class="ql-block"> 何丽华 女 汉族 22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力 丁 女 蒙古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刘玉功 男 汉族 21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马福洪 男 汉族 25岁 文书</p><p class="ql-block"> 舒宝立 男 满族 22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王凤英 女 汉族 20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王继光 男 汉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王孝忠 男 汉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吴炳义 女 回族 19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吴淑琴 女 满族 21岁 班长</p><p class="ql-block"> 徐克俭 男 汉族 18岁 副班长</p><p class="ql-block"> 杨红原 女 汉族 20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云金平 女 蒙古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国通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张如成 男 汉族 18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赵月秋 女 汉族 21岁 战士</p><p class="ql-block"> 向英雄致以崇高敬礼！</p><p class="ql-block"> 兵团烈士们永垂不朽！</p> <p class="ql-block"> 杜恒昌烈士 四连副指导员。</p> <p class="ql-block"> 修葺一新的烈士陵园</p> <p class="ql-block"> 当年四连女战士在副指导员 杜恒昌烈士墓前肃穆。</p> <p class="ql-block">当年战友与老连队留守人龚占林(右一已经去世)合影。其弟龚占明现在是烈士陵园的守陵人。</p> <p class="ql-block"> 乌力吉祖孙三代凭吊烈士陵园。 左一是其老伴(幸存者)</p> <p class="ql-block">当年火场现场，永远魂牵梦绕的地方！</p> <p class="ql-block">乌力吉祖孙三代人在当年旧营房前留念</p> <p class="ql-block"> 英雄旗帜永远飘扬！</p> <p class="ql-block"> 【七绝】铸魂</p><p class="ql-block"> 文/皇印</p><p class="ql-block"> 草原烈焰铸英豪，追梦逐魂情未了。</p><p class="ql-block"> 青少涅槃惊天地， 化作彩练贯云霄。</p><p class="ql-block"> ——2023年5月5日 作于长乐斋</p> <p class="ql-block">讲述者: 乌力吉</p><p class="ql-block">编選: 皇印</p><p class="ql-block">照片提供: 乌力吉</p><p class="ql-block">校对: 乌力吉</p><p class="ql-block">制作: 皇印 2023年5月5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