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追忆我的父亲</p><p class="ql-block"> 一年一清明,与小辈谈起爷爷外公,都只记得他生病后的样子,其他更无从谈起。想记录他的过往是一件难事,他已离开我们13年了,2010年3月14日是父亲的忌日。父亲的至亲也走了只剩下93岁的小姑,提起父亲也是泪眼婆娑,小姑最记得就是我四哥(父亲排行老四)每月寄回家10元(父亲工资的三分之二),在那个物资匮乏、缺衣少穿的年代,支撑一大家人渡过难关。</p> <p class="ql-block">生病前后</p> <p class="ql-block"> 老家有一条河,从我们寨子前流过,沿河上游建了碾坊,公房旁边建了磨坊,连接公房晒谷场与大路的是一个独木桥、一座石桥。对父亲最初的记忆是某个秋季,父亲从坝子挑着一大担谷子到晒谷场堆谷堆,在晒谷场玩耍的我,看到父亲走到磨坊位置,一摇一晃跑向父亲,父亲挑着谷担牵着我小心翼翼过独木桥。后来的记忆是某个中秋节,父亲会带回莲灯、菱角、糕点等家里没有的美食;抑或近年关,只要爸爸回来,就可以看精彩的小人书、年猪也该杀了;再后来的记忆是栽秧割谷假,步行、渡排到芒棒街坐车至县城,三五人挤在一间狭窄的宿舍里,老疙瘩们就只能是睡睡老爹暖和的脚头。</p><p class="ql-block"> 父亲1929年农历7月初五生于腾冲县五合江东岸腾嘎,年少时到龙江中学(现腾四中)求学,加入共青团,</p> <p class="ql-block">发展成入党积极分子,一次返家途中,路过三甲街,街上在举行活动,乱中被人推上台喊了几句,从此留下祸根,档案记录:该同志参加“三青团”(三民主义青年团)学生暴动......1949年初中毕业,由于当时的信息传递等诸多因素于12月顺利参公,就职于县政府统计科。1949至1952年国民经济恢复时期,对县情基本涵盖民生各个领域进行调查,积累统计资料,为政府进行决策提供信息支撑。1953年,“一五”计划开始实施,三大改造逐步推进,小手工业没有人管,国家统计局着手开展调查统计,对私营手工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行业摸排,制定政策,父亲就从事此工作;1954年11月中央手工业管理局成立后,各县手工业管理局相继成立,父亲工作也转至手工业管理局(现中房国际停车场位置)。</p><p class="ql-block"> 手工业经济,行业复杂、分散、面广,变化多。先后转化、组合腾冲木器厂、印刷厂、宣纸厂、缝纫社、籐篾社、食品厂、铸管厂、砖瓦厂、花炮厂等,即除了国营厂外,所有手工业都实行公司联营,“手管局”管辖全县集体工业企业。</p> <p class="ql-block">第二排(左一)</p> <p class="ql-block">父亲笔迹</p> <p class="ql-block"> 在对手工业的某些行业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和生产安排中,必然会动了某些人蛋糕,父亲这一代人的责任与担当刻在他们的骨血里,做事眼里容不得沙子,自然不讨人情世故的喜欢。1966年“文化大革命”爆发,父亲未能幸免,先是批斗,吊打,在一次批斗中,把父亲长时间吊在房梁上,懵懂年纪的大姐扒着门缝看自己的父亲,突然绳索断了,父亲重重摔在地上,赶紧回去找了母亲来,造反派已把父亲扔进了另一个房间,幸亏有好心邻居给机灵的大姐使眼色才又找到奄奄一息的父亲,父亲万幸捡了一条命,但也留下了病根。身体尚未恢复,又下放至“五七”干校牛棚(高黎贡插董库路口位置)劳动。1968年处理回乡。</p><p class="ql-block"> 1975年父亲恢复工作在腾冲第二轻工业局生产股(1965年国务院设立第二轻工业部,地方将当时的手工业管理局改为第二轻工业局),给父亲平反时,国家补发了工资,两个哥哥转为了居民户口,老二和我依然吃农业粮,父亲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此时,父亲的工作是对轻工业实行行业管理,宏观调控轻工业市场,收集、生产、统计和协调各单位在生产中的问题,经常往各单位跑。</p> <p class="ql-block">第二排(左三)</p> <p class="ql-block">第五排(左一)</p> <p class="ql-block">父亲心中的理想和信念还是要加入党,年年写,年年被拒,就像落魄至极也不肯脱下长衫的孔乙己,坚守着内心的执念与独白。1981年大姐参加工作后父亲要求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入党。形势稍微好转,父亲也心疼母亲工作之余还要下田下地为孩子挣基本公分来保证基本口粮,把老二和我户口也转为了居民粮,我也吃上了国家粮。</p><p class="ql-block"> 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又20余载,1987年七月,父亲完成了他那一代人的使命,相当于现在的主任科员职务退休,</p> <p class="ql-block">第二排(左五)</p> <p class="ql-block">第一排(左一)</p> <p class="ql-block">第二排(右四)</p> <p class="ql-block">过上了含饴弄孙的日子,大侄儿坐上父亲载重单车横杠上的藤篾小凳。1992年,通常父亲早上出去买菜,母亲会告诉他买三、四种菜,他只带回一种或二种,母亲还常唠叨他,某一天早上母亲起床后发现父亲叫不应, 父亲中风了,在这场和疾病的对抗里,那个要强的、如山一样的小老头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发病之初,父亲嘴里常常念叨一个人呢名字:赵*国,赵*国......(文革时批斗他的造反派队长)家人靠近他时,他会抬起手来挡;出了家门,他还会无意识的跑到花炮厂等地,那些他工作时常到的单位。慢慢的,生活就不能自理了,但思想还有一点意识,我订婚的第二天,老二指着小女婿告诉他,“你老丫头被人用糖换走啦!”他拎起火钳就去打。</p> <p class="ql-block"> 日子不温不火的向前,姊妹们眼睁睁地看着父亲被疾病一点点摧残和吞噬。2005年,连战访问大陆后,国家对建国初期就参加工作且还健在的一批人进行了梳理。对父亲的结论为:解放前就是入党积极分子,未有记录加入过“三青团”,...给健在的老同志补发补贴,生活不能自理的增发护理费。母亲一遍遍告诉他,父亲木讷、呆滞的无任何表情,此时,这个消息对父亲已无任何意义。随着病情不断地恶化,2010年三月,父亲撒手人寰,乡镇企业局(1996年,“二轻局”完成了作为行业管理机构的历史使命,更名乡镇企业局)领导到家中举行简单追悼仪式,父亲走完他平凡普通的一生。父亲生病的18年中母亲喂水喂饭,侍奉汤药,端尿倒屎,温存备至,疾风劲草。而我由于家庭原因,疏于照顾,大多是兄弟姊妹在协助母亲。</p><p class="ql-block"> 后记:父母的离世,让我知道我最真实的身份是“爸妈的孩子”,父母走了,我不再是谁的孩子,和所有成年失去父母的人一样,从“爸妈的孩子”变成了“孩子的爸妈”。失去父母后的人生,是一段非常难熬的旅程,温暖幸福的是,每个节假日,大姐会把我们拢在一起。虽然我们会因为一个节日、一个场景、一句对话、一篇文章或一种味道,让我们想起逝去的父母而眼眶湿润,这种蚀骨锥心的痛会伴随着我们的余生,一天不多,也一天不会少,直到与天堂的父母相遇......如果星辰日月可以回转,失去父母的孩子们,只想做回“父母的孩子”,承欢膝下,永不长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