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义与无意义 | 黄冠华

黄冠华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我是在学校活动上认识医学院的学生x的,当时她刚从哈佛做完交换生回来,韩语考过了TOPIK,正准备自学日语。不久前见她,她虽然化了妆,深深的黑眼圈依然清晰可见。我问她:“你那么拼命干嘛啊?”她说:“我硕士想去牛津或者剑桥读,所以我要把均分考到90以上。”“打算读博吗?”“当然。”她头也不抬地回答我,仿佛博士学位是义务教育,读博是理所当然的。我没有问她毕业后的打算,其实我猜也猜得到,要么在西方国家当医生挣年薪百万,要么回国去三甲医院,不干到科主任也绝不会罢休的。她曾告诉我她有个朋友,每天赶论文赶到凌晨,把毕业的时间提前再提前,就快要答辩了,检查出癌症,被迫放弃了博士学位。我也想劝她别那么拼命,熬坏了身体不值得,可我知道没用。咱们国人到哪儿都一样,总是那么努力,那么热爱竞争,无休止地压榨睡眠的时间去换取最后那个金灿灿的奖杯。也许在我们眼里,“奖杯”就象征着全部的人生意义。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我和文友y相识很多年了,上次联系他,他说他不写散文,开始写小说了。我很惊喜,于是问他:“写了多少了?读者觉得怎么样?”他说:“刚开始写,其实没什么人看,但写作让我的生活有意义。”多么动人的答案啊!我想到了富士康的打工人,他们没日没夜地在车间忙碌,在温饱线上挣扎,在流水线上耗尽青春。可是尽其他们的一生,会有多少人关心他们的年龄、姓名与家庭状况?如果他们有朝一日倒下了,谁会心疼、会伤感、会为他们流泪?我记得,当记者走进富士康工人宿舍的时候,看见书桌上摆放着海子的诗集,书下压着某工人当月结算工资条,金额不到三千元。对我而言,文学是消遣,而对于那千万个被现实的钢筋水泥所禁锢的灵魂而言,文学是精神的解药,是生存的意义。像我这样日子过得太好的年轻人常常会忘了,这世上人人都需要意义。所以,我支持y写小说,那是只属于他自己的精神乐园,他能够在那个乐园里找到他独特生命的光芒。 </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墨尔本的秋天又到了,如茵的草地上,人们慵懒地围坐在一起,无所事事地聊着天,漫不经心地打发掉整个下午的时间。我凝视着他们,想到的却是无数个在这个人浮于事的时代苦苦挣扎的打工人,无数个熬夜苦读、为高考耗尽全部精力的莘莘学子,无数个一次次奋力跃起又一再重重摔下的普通人的身影,以及他们眼中那若隐若现的落寞的光。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我坚信人生的终极没有意义,生命的尽头众生平等。但是,我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自由,所以我既不愿意落入社会等级制度的陷阱,也不愿意为了生计而失去自我,我下意识地逃离一个又一个隐形的牢笼,一切的最终意义无非是心灵的解放。于是,我肩扛人生意义这面大旗在留学的道路上渐行渐远,旗上写着四个大字——“个人尊严”。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五</p><p class="ql-block"> 还是木心说得好,人生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