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的美篇

老兵

西湖村之恋

一

夜深人静，冷月星空，三更已过依旧无眠。凝视窗外，思绪随着云的脚步在苍穹曼舞。透过窗的缝隙，一缕春风徐徐吹来，使我的朦胧睡意随风飘然而去。难道我真的老了吗？漫步在岁月时空里，掐指计算，确实已到了暮年，经常回忆已成为我的专利。那一步步走过的坎坷路程；那一段段不平凡的往事；那一桩桩惊心动魄的经历，塞满了我脑海，理不清，挥不去。

1976年带领新兵在景德镇西湖训练。这里风景如画，曲径通幽。村庄依山傍水，绿色的植被把群山遮盖的严严实实，好似一块绿毯铺在了群山峻岭之中。村旁的小溪日夜在欢唱流淌，伴随着蛙叫鸟鸣，虫啼松涌，仿佛奏响了悦耳动听的交响曲。江西是老革命根据地，这里仍传承着拥军光荣传统和淳朴民风，我们的到来，给这寂静山村带来了勃勃生机和一片欢腾。村民们踊跃腾出房间让我们居住。由于出国抗美援尞直接到四川成都和湖南沅陵征兵，没有探家的机会，所以我爱人风尘仆仆来到了西湖村与我团聚。

在村干部热情接待下，安排在一个聋哑人夏春荣家里。这是一座古老典型徽派建筑，门大窗户小，屋里的房间用木板隔开，由于经常下雨，屋里阴暗潮湿。但他们就这样一代代生活在这种环境里。我的房东夏春荣年过三旬仍未就婚，与母亲相依为命。我们虽然无法用语言交流，但他聪明睿智，能揣摩我内心的动向。及时帮助我解决生活上的困难。我们做饭需要生火，夏春荣上山砍木劈柴，整齐的码放在屋里，供我们做饭使用。水桶里的泉水，始终没有见底，下雨过后，他匆忙去清掃台阶上的水痕，防止我们外出滑倒，处处给我们带来了生活上的便捷。我也视他为知己，凡是调剂饮食都要送给他娘俩品尝，我们仿佛亲如一家。



二

有人说过，记忆是时光的沙漏，总会留下一些不可忘怀的事情。光阴如梭，瞬间过去了40多年。西湖村仍使我恋恋不舍。我喜欢那里的清风明月，我怀念那里的山峦小溪，更难忘那里的人情暖阳。特别有一位大哥，整整比我大了一轮，我们相见如故，亲如手足，仿佛上辈子就结下了缘分，至使今日，我站在匆匆流逝的时光里，仍然不忘那份沉甸甸的情感和那种难以割舍的留恋。他就是西湖村党支部书记夏顺旺。那年他刚满41周岁却儿孙满堂，朦胧记得他有三个千金，两个令郎。生活压力之大，使人望而生却。为了减轻生活负担，他心灵手巧的爱人操缝纫衣服来维持家用。西湖村是公社所在地，不规则的房屋，洒落在高坡洼地。夏顺旺这位村里的当家人，整天忙忙碌碌，既要抓党建，又要抓生产，还要了解掌握村民的生活起居，帮助村民解决实际困难。他在村里的威信很高，一声令下，一呼百应。是村民依靠和信任的掌舵人。

三

情义无价，应来自彼此心灵的呵护，这样才能在时光流逝中，得以见证情感的弥足珍贵。而我和夏兄建立的友谊，纯真无暇，日久天长。我们新兵团大几百人居住在西湖公社周边村落，正值春节过后，部队的给养有一定难度，需到远方去采购。家属来队吃菜更为困难，在我一筹莫展时。夏兄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每天早晨都到自家菜园采摘一捆新鲜蔬菜放在我门前，日复一日，从未间断。看着这挂着露珠的鲜菜，我感慨万千，因为我知道，他们全家每天吃的是晒干的竹笋和野菜，确把新鲜蔬菜送给我，这份真情实意，使我终身难忘。

1976年我还没有后代，夏兄想把他二女儿送给我，看着他乖巧聪慧的二女儿，我确实有些心动，由于户口无法解决，我只能婉言谢绝，辜负了夏兄的一片诚意。假如当时答应，如今又多了一个疼爱我的小棉袄。

注：北方把女儿称为是父母的小棉袄。

四

1976年在部队将赴青海之前，我踏着暮秋，从安徽祁门，怀着一颗感恩之心，再次来到了西湖村。这天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在见到夏兄之前，我仰望天空，心情十分沉重。我知道这次相见，可能是最后的离别。夏兄家庭生活仍很拮据，为了招待我，夏兄冒着蒙蒙细雨，到河边用网撒鱼。也可能我有口福， 几网过后，终于撒到了十几条鱼，使我享受到了这难得的美味佳肴。当知道我要转场后，他马上召集了几个村民，上山伐木准备寄往我家中，作为永久留念。时至今日，在我平房中，仍存放两块木板，它是我们友谊的见证。每块木板的木纹中都渗透着无限情意。

当岁月划痕掠过额头，刻上了年轮，当你的青丝披上了白霜，才体会到这份情感的弥足珍贵。

五

四月的西湖，美丽如画。盛开的映山红，如我内心跳跃燃烧的火焰，把我情思点燃。2018年春季来临，大地复苏，我再次踏上了奔往西湖的路途。已经与夏兄分别四十几年音信全无。岁月如梭，那年他已经八十四岁，在那穷山僻壤地方，他是否安康？能否再次见面，使我内心忐忑不安。当汽车行驶到西湖村旁时，我没敢贸然进村，那颗跳动的心仿佛要冲出心窝。经询问本村过路人，方知他们老夫妻身体康健，我这颗久悬的心总算落了地。

当见到夏兄时，他正在吃午饭。一盘清炒笋干，一碗米饭，至今仍然过着简朴生活。当听到我喊他的名字时，他抬起了头，默默注视着我。过去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变得暗淡无光，脸上皱纹划出了岁月沧桑。花白头发，显得有些凌乱，但腰板挺拔，彰显了昔日威严。他沉思了很久，可能在回忆中捉捕幻影。他突然伸出了带满老茧的双手，有力搭在了我的肩上。他摇晃着我说，你不是当年训练新兵刘干事吗？听到这句话，我眼睛有些湿润，他没有忘记当年的老友。

由于时间仓促，我们还要奔往下一个驻地，只简单聊了聊家常，我在他的带领下，再次观赏了他的老屋，因为那里留下我许多回忆。今年夏兄已经八十九岁，但他的身体还很健康，我应约几位战友，准备五月份再次看望他。但愿这个愿望能够实现，最后，祝夏兄及他的家人幸福平安！

刘会明

202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