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那个乍暖还寒的三月，外婆永远离开了我们。她住过的老屋，从此在我的脑海中经常出现，成为我生命中挥之不去的音符。</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外婆三周年的祭日，我回到了久别的老家。落进眼中的是木门紧闭、鸡犬不闻、残垣颓壁、蒿草没脚的凄凉。只有僵卧老屋身后的那道山梁和老屋四周泛着绿意的树木，依然如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盼归而不敢归的神经轰然坍塌，再也没了昔日那种归心似箭的焦灼。颓坐在荒草没脚的老屋前，直到暮色慢慢地从四野尽情合拢，脑海里都是外婆在老屋忙前忙后的影子。一轮月儿无声无息地爬升上来，月色从稀疏的竹枝缝隙星星点点地撒下来，银光在草尖上、衣袂上蹦掷跳跃。</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肠断未忍去，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李商隐的断肠《落花》悄然而至，家的气息竟是荡然无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屋的出现，是外婆外爷在中年的时候，为了一家人遮风避雨，用一把锄头两双手添置的家产。在这家徒四壁的屋子里哺育了我母亲兄妹三人；在这里，我度过了被众人宠爱的童年；也是在这里，岁月的年轮碾过外婆的韶华，直到她走进那沉寂无声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刻，坐在老屋前，我又能做些什么呢？那摇摇欲坠的泥墙，那斑驳破损的木门，以及那被村人偷偷砍去的毛竹，犹如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和一张张欲言又止、无声呼唤的嘴巴在守望、期盼着我们这些离巢的游子。人说，家是避风港，家是安乐窝，我知道这句话的内涵所指。该飞翔的已经展翅，而逝去的已经湮没于一抔黄土，留在这儿的，只有牵肠挂肚和一掬清泪。</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朦胧的月色里，我沿着老屋前的小溪，独自踟蹰而行。过去，是我们守候老屋，而今天，老屋又在守候谁呢？老屋如一位沧桑沉默的老人，幽暗的身影在月光下茕茕孑立。过去，老屋就是我们回归的港湾；今天，老屋是我们思恋的终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忘却老屋，废弃老屋，是不是我们这些晚辈的一种叛逆呢？我不知道，在我们归去来兮的身影里，敦厚淳朴的乡民们会用一种怎样的目光注视，在我们逐渐消逝的脚步声里，他们会发出什么样的叹息！也许，放弃老屋是我们对传统的一种放弃，可我们的内心深处，依旧怀念的老屋，将永远凝立不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离开老屋，是要寻找飞翔的天空；我们守望老屋，则是出于对祖辈心血的缅怀，身寄异乡，又怎能让他乡的风尘隐没我心中的老屋呢！“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一颗硕大的泪珠，在月光下落进老屋门前凹凸不平的土路上，一闪而逝。我伸出颤抖的手，多想抚摸着简陋但充满温馨的老屋的泥墙，任灵魂自由栖息。</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如今，那破败的老屋早被新修的楼房所替代，可我心里想的念的，还是那不会被岁月冲淡的老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