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五一”节

海上夜空的星

文/王丽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逢年过节都要过三次。这一年，我们陪母亲熬过漫长的冬天、清寒的早春和清冷的暮春，“五一”前夕二姐就从丰南发来消息说“五一”回家陪母亲过节，并带我把那些病牙好好治疗一下。

母亲终日躺在那张靠墙的铁床上，一天天熬着日子。每到过年过节亲戚朋友来看望她，经常说：“你享福了，孩子们天天守着伺候你！”。母亲总笑着说“享福！老天爷不叫，这样拖累着孩子们……”。亲戚依然笑着安慰，让她好好活着下次再来看她。送走客人我们帮母亲掖好被子，她就又回到她的寂静和孤独中去了。

母亲最怕的是冷，这几年我也遗传了母亲的毛病，大夏天睡觉也要打开电褥子。今年尤其厉害，牙疼和腰腿疼常常使我坐卧不宁，我又不好逢人便讲，所以情郁于中常常没有好脾气。我于是盼着二姐和二姐夫他们来。

我二姐是一位牙医，她不能忍受别人当着她的面说牙。小孩子长虫牙或者换齿，她都说：“张嘴让我看一眼！”，有时忽然就上手将一颗摇晃得不能救药的小齿拔下来。孩子们得了教训，当二姐再说张嘴让我看看牙时，他们早就一溜烟地跑开了。我年轻的时候，每次到二姐的医院里去，她都让我张嘴察看一下我的牙齿。那时我的牙齿结实得很，嘴总是很快地张开很快就闭上。

从那时起我的牙齿就好像有了保障，我最不害怕的就是牙病。后来，我的牙齿一颗一颗地坏。每次到医院或牙馆去补牙，医生总说这牙没法补了，需“磨掉”、“打桩”、“做套”、“植牙”什么的。我好说歹说让医生先给我补补，并说我姐是牙医。医生们每每摇头，心里暗笑我的小气或者迂腐。有一个当牙医的姐姐，我还能信服你们吗？我心里常常这样想。

常言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真要命”。要命的牙疼我结结实实地领教过，那一种疼痛也让我能将心比心地体谅起那些生活在病痛中的人。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我母亲的孩子们就在母亲的房子里欢聚一堂。我大外甥媳妇今年有了新工作，为了庆祝她主动张罗着买了排骨、海鲜、蔬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她说感谢婆婆给她看着孩子看着家。我想这也是她多年来对生活对亲人的理解与情感。一位刚做了母亲的外甥女也带着她的宝宝回来过节，吃完饭我和她还有她的孩子躺在母亲屋里的塌塌米上，看着跟着音乐手舞足蹈的宝宝，心里想“好一个四世同堂”。

我用手抚摸着因牙齿疼痛而僵硬的半张脸，暗暗感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我把感慨藏在肚子里，只淡淡地和大家一起说笑。所谓的天高地厚只有在不知不觉间体会。

陪母亲过完节，第二日丈夫就带我到他的爸妈那里去。那里是我怀着女儿时住过的家，也是我真正的家。

穿过夕阳下碧绿的麦田，我们向着田野深处的一个小村庄疾驰而去。当我们的车停在门口的时候，黄狗已经在门里“旺旺”地撞门了，它激动得像个淘气的孩子。它是我女儿从小买来寄养在她奶家的狗。我婆婆像喂养小孩子一样，用小鱼片和馒头把狗狗养大。我婆婆公公怕狗丢失或者生病，总不敢让它出院门。但这只小狗却极其顽皮，时间不长大人就管不了它了。有两三次这只狗几天几夜没回家，我婆婆公公急得什么似的，挨家挨户去打听，最后报告给他们的儿子说“狗丢了”。我丈夫只好安慰他们说：“没关系，说不定哪天它自己就跑回来了”，果然在四五天头上狗狗就自己回来了。

几次三番，我婆婆才释怀解放了这只狗子的自由。我暗自笑我婆婆终于从一只狗身上得到了教训。我之前一直抱怨丈夫一辈子被我婆婆掌控在手心里，没有一点魄力和闯劲。他被家里保护得十分规矩和拘谨，连我们年轻时吵架我婆婆都要出面维护他。因为这个我时常对婆婆心怀芥蒂。现在她老了，我也不再在她面前说她儿子的不好，她才爱屋及乌给了我一点好脸子。

我们去时我公公正在菜园里浇水。婆婆家的后院很长，种着满地的青菜--水萝卜啦、韭菜啦、小白菜啦……我看着长得挨挨挤挤的小白菜，绿油油的就蹲下去，一拔就是一大把。

“挑着好的拔，想拔多少拔多少”婆婆一边说，一边顺手掐了几把很嫩的香椿，又说排骨在锅里早炖好了。

她儿子在外面给一辆电动三轮车上黄油，婆婆自言自语地说：“上次他来，干完活就走了，那天我懒得动，让他空着肚子走了，他走了我就后悔了，咋不给他做点……。” 我说：“没事，饿不着他。”我望着窗外那个不起眼的男人，忽然很羡慕他。

陪公公婆婆吃完晚饭，我们拿出带去的鱼、肉和水果，在婆婆的叮嘱声里离开了他们家。狗狗这次没有追着我们跑很远，它一定是又出去玩了。

陪两边的父母过完节，回自己家再过一次。这样的过节方式不知是多少中国家庭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