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县日记（三）

香水百合

2023年5月1日 多云
　　“上帝不响，象一切全由我定”，这是小说《繁花》开篇第一句。金宇澄用满含哲理的语言为整部小说定下了基调。自从过了40岁，我对上帝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上帝与我同在”，“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施比受更为有福”，“认真地活在当下”等等这些话都曾在特定的时刻和地点治愈过我，当然“没有神的光环，握紧手中的平凡”这样的理念在某时某地也同样治愈过我，因此，在上帝的有无间我时长摆动。星星还没有下去，空气清凉如水，小城还没有醒来。

　　上帝会保佑我们。从心中默念了一遍后，我们的车子驶离了县政府广场，儿子坐上了组委会事先安排好专门运送参赛人员的接驳车，而我们打算要在5点钟之前赶到赛道上6公里处，那里赛道开始爬坡，是这次“康马”比赛的一个难点。出租车师傅明白了我的意思后，便不停提高速度，超过闪着警灯的应急救援车和多辆警车，然而，我的计划终是落空了，当我们到达永久会址时，交警已对交通进行了全面管制，我们的车子被拦在了路边。我来不及责怪上帝，便立即做出了步行进山的决定。

　　我的腿一前一后逐渐请晰起来的时候，也能看清楚赛道上已安放好的各种路标。各类运送值勤工作人员的车辆如风一般驶过，灯光照亮前方的树林，树林反射出一片毫无层次的墨绿。一公里，二公里，三公里，今天的行进距离非常准确，因为这些长度都是经过中国田径协会认证过的，这些公里牌将为参赛人员做出提示，而此刻它对于我同样是非常重要的指引。凌晨6点钟，我们到了山根村，而此刻，各个补给点上的工作人员和物资已全部到位，医护人员和执勤民警已经严肃以待。此时离鸣枪开跑还有两个小时，举办这种赛事，保障人员就辛苦了。

天大明的时候，我们被一个值勤的女警察拦住，而此时刚好到达了目的地一一六公里处。女警察听明我的身份和来意，变得非常热情，她特意从农户家借来两个矮椅供我休息，递来一瓶矿泉水，我的心里一阵暖意掠过，唉，天下警察是一家呀！

甘肃文化频道在实况转播比赛盛况，我们从手机上看到了起跑点上的人头攒动，听不见发令的枪声，我的心不在这里。我们已反复告诉儿子：折返之前全程上坡，你的配速要低，到六公里处用时要超过40分钟才行。8点钟起跑之后，我又开始憋尿，从厕所出来，开道的摩托车和赛事专用摄像车已经开过，第一位运动员正从眼前跑来，我有点吃惊，6公里他只用了20分钟，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
　　

当最高配速＂官兔＂跑过的时候，我看见了儿子。妻子的手机拍照已准备多时，我向他大声喊“正常跑，正常跑”，儿子抬起头，向我们做个手势，脸上显得很吃力，能看见脖子上亮津津的汗水，浅绿色的跑鞋换步时抬得不高，到这里用时刚半小时。我心里不由又有些紧张，六公里处才是挑战的开始，后四公里将全是山坡，爸爸妈妈不需要你一味的坚持，去挑战生命的极限，恰恰相反，我们一大早步行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你在无法坚持时随时放弃做好准备。
　　

儿子经常关注着基普乔格，这个肯尼亚的黑人，世界马拉松比赛记录的保持者，30多岁的他身材瘦小，不论走到那里都有人前后簇拥，曾在一次比赛中有十几名长跑世界冠军为他挡风，他在起跑几公里后便将世界级的配速员甩得无影无踪。我想起了儿子的这个黑人偶像，其实我真的恨他。大部队过来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相同的是吃力的表情，被风吹动的头发，不同的是跑鞋的颜色，不统一的服饰。山村文化广场上的民俗表演没有停歇，只是音乐被风吹得断断续续。这是山沟里的马拉松，与大城市的完全不同。

　　

“关门免＂还没有上来，第一名已经折返回来，还是同一个人，电视实况在解说，他来自四川，已在国内多项马拉松比赛中获得第一。此刻，他已将第二名甩出近十分钟的时间。

“快看，儿子下来了！”就是的，就是的，我有点兴奋。余路一已经高扬着头，对着我们挥了挥手，面上全是笑容。能看出在折返下坡的道上，他的步伐变得轻快，状态变得轻松，相较上坡速度提高了不少，和着风籁然而过。
　　

还有许多人正经过六公里处向折返点跑进，他们不紧不慢，手中摇着国旗，也有人相互打趣股劲“要加油呀”，我想这些人才真正在享爱比赛，体现着运动的精神。折返的人越来越多，6公里处赛道上两股方向完全相反的选手在奔跑，很明显，这些人已与比赛能得第几名无关，而他们收获的正是这种休育运动带给神心的愉悦和快感。
　　

儿子的电话打来了，我的神心一下完全放松。我知道他已到达了终点，跑完了全程。他说他已做完了长跑后的拉伸，他说他已吃了赛事提供的食品，他说他已领上了比赛的奖章和印有马拉松标志的大毛巾，他说他已按组委会的安排塑封了号码布，他说他的比赛成绩是1小时候45分37秒，他说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个马拉松，进入了前一百名，他说在折返点还遇见了另一个西北师大的跑友，他俩互相喊出师大万岁，他说……
　　

　　“关门兔”的身后是十几台应急和救援的车辆，浩浩荡荡。我突然感到自己一下身轻如燕，追着车辆跑了起来，而那些警灯闪烁的光芒，绽放成空中煊丽的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