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卫海防风云》修订版序文

五坡居士

《碣石卫海防风云》修订版序

叶良方

曾几何时，我站在碣石明代高大的城墙残址上，仰首观看着那块著名的“万世太平”摩崖石刻，不禁喟然长叹：世人仅知道戚家军在闽浙驱倭的战绩，闪耀着史书的煌煌之页；却不知道俞家军在粤东歼倭的事迹，被长期埋没在茫茫的沧桑之尘。因此，每当我翻阅有关碣石卫的档案文书时，脑电波穿越时空的遥远空间，似乎在传递着远逝的战事信息；每当我遥望着海色缥缈的碣石湾时，我的视觉啊，似乎看见那无边际的蓝色海洋，迎面驰来的战船桅杆上，飘荡着一面面碣石卫水军的蓝色军旗！啊，金戈铁甲，号角铮鸣；那是战士们敲击着急骤的刁斗节奏声，翻卷着卫城天地间的风云，那是闪耀在540多年的刀光剑影，昭示着碣石卫部队的海防职责和光荣！

明洪武初年，随着宋元鼎革的电闪雷鸣声过去，朱元璋开创了明朝的大一统江山，建立了全国的卫所军屯世袭制度，从此粤东的海防军事文化，终于在大中华历史上展现了灿烂的一页。自明洪武初期至嘉靖初年，长达170周年粤东海防的和平局面，使海丰县偏僻的东南部海滨，突然崛起了一座崭新的海防城市——碣石卫城。这时期，山川奇秀，物产丰富，梵音远播，人物辈出。在太平洋的南中国海岸上，碣石城具有鱼盐海运和税赋的经济魅力，成为中国南方一处重要的海防要塞。然而，明朝中季城内的一场兵变，竟然摧垮了卫所世袭制度，招来了延续至明末不歇的战事风云。从此，导致了倭寇和海盗对大陆物产和财富的觊觎。他们频繁地从日本列岛进入闽粤沿海地区，纠集海盗同伙狼狈为奸，掀起了一次次掳掠沿海百姓的战火硝烟。国有难兮士有志，天欲坠兮扶之起！正在中华民族的危难时期，以俞大猷为首的俞家军，组成了一支崭新的营兵制队伍，在粤东地面上披坚执锐，歼灭了抢掠百姓财富的倭寇和海盗武装集团。嘉靖四十三年（1564），俞家军以刚招抚的伍端为先锋，出师进攻潮州揭阳县，驱逐和歼灭了倭寇和海盗集团，取得了“邹堂之捷”和“戎水之捷”，又在大德港追逐倭寇的路上和潮惠驿道上，狠狠地打击了倭寇的猖狂气焰，取得了海丰县的“九龙山之捷”。

　　俞家军在海丰县的驻扎时期，正是俞大猷军事思想最为成熟的阶段，也是在实战中得到充分展示的辉煌时期。这时候，俞家军阵营有副将汤克宽、参将门崇文、邵应魁、王诏，游击魏宗瀚、戴冲霄等将军，还有都司傅应嘉、守备陈璘、伍惟统，把总翁思诲、邓子龙等营将，其中俞尚志受到俞大猷的充分信任。在出征潮州和驻守海丰期间，成为其重要信使；来往于惠州总督军门、南赣总督军门以及俞家军各支部队之间，传递俞大猷有关借兵、调粮、作战等各项信息，为俞家军取得潮州大捷和海丰九龙山大捷，立下了汗马功劳；还有后来擢升为参将的王如澄、李超、戴冲霄等部将，在战场上都有出色的表现。从而奠定了俞大猷中国伟大军事家的历史地位……

当历史翻至鸦片战争那个英雄时代，也出现了让碣石人民自豪而悲壮的的那一页。众所周知，整个清皇朝的时代，都绕不过鸦片这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名词。然而，你知道吗？在中国禁毒史上第一个提出禁毒的人，并不是如今婓名世界的林则徐，而是雍正年间碣石镇第16届水师总兵官苏明良将军。上任伊始，他就在碣石发现一些富家子弟吸食鸦片成风，萎靡不振，遭致没有体力当兵训练。雍正五年（1727年）四月，他出于政治敏感嗅觉奏报雍正帝，在《严禁贩卖鸦片，以拯民生，以息盗源》一折中，就大胆地谈起鸦片问题，条陈其中的利害关系。而且，他还在碣石卫城开展轰轰烈烈的禁烟禁毒运动，带领兵士们在城内外查禁鸦片烟馆；这比林则徐禁烟还早一百多年呢。

及至鸦片战争前夕，名将黄贵就任第63届碣石总兵，对碣石水师严加巡海训练，一举扭转兵士软弱闲散作风。他所带领的碣石水师船队，在短时间内成为战斗力极强的队伍，成为广东水师营中首屈一指的主力军。由于他带兵有方、威名显赫，英舰和海盗船闻其名而胆颤色变。道光十九年（1839）正月，钦差大臣林则徐抵粤，拉开了广东禁烟的历史序幕。林则徐一声令下，原右营守备、缉缴鸦片专责千总黄琮等碣石水师官兵，严禁鸦片毒品的进口，强行登上趸船与英人展开肉搏战，逼使义律同意上缴20283箱鸦片。于是林则徐莅临虎门，亲手点火将所缴烟土当众烧毁，酿成震惊中外的“虎门销烟”事件。

这时期，为保护祖国边疆的安全和人民生活的平安，蹈海挥戈把守国门者，既有碣石镇第63届水师总兵官黄贵，副將李贤、游击羊英科、马辰、林大光，都司麦廷章、黄琮，以及千总杨雄超、王应凰，把总潘永蓁，外委朱镇邦、余兴邦、黃文祥、欧镇江等将领，也有碣石籍香山协参将刘大忠及其召集的碣石子弟兵等。他们在钦差林则徐和水师提督关天培的指挥下，据守在虎门的横档、永安和威远、靖远等炮台，英勇的抵抗英国侵略者，喋血沙场。当虎门炮台之战结束时，都司麦廷章和碣石200多名子弟兵全部惨烈牺牲。黄琮和刘大忠亦身负重伤，为部下救护抬下火线医治。战后，当水师战船将牺牲的麦廷章将军，以及200多名子弟兵遗体从海路运回时，碣石总兵黄贵率领全体官兵跪着，在南门港扶柩上岸，举行大型的祭奠仪式。那一天，日月无光，万家暗淡，全城陷入到一片凄惨的哭声之中。那一年，碣石民众为表彰子弟兵的忠勇报国精神，在北关庙为每位死难烈士设立牌位，四时燃香祭拜。并以二月二十四日作为 “沙尾案”忌日。呜呼！其爱国精神惊天动地，可歌可泣。

　　逮至光绪十三年（1887）八月，又一位声震海内外的民族英雄刘永福，率部走入碣石这座海防城市，成为碣石镇第83届水师总兵官。期间，刘永福为玄武山元山寺大殿题匾“灵声满道”，成为一块流传千载的中华名匾。光绪二十年（1894），刘永福率领碣石黑旗军旧部远赴台湾，写下一部反抗日军入侵的英雄故事！当他失败归来潜居碣石期间，曾在玄武山的三台石上铭刻《悼台诗》，与城北的“义犬冢”，成为黑旗军爱国主义精神的体现。

随着明清450多年封建制度的消亡，沉重的历史大门关闭了碣石卫时代的风云。又随着一百多年岁月的迁延，碣石的英雄故事逐渐老化成为凝固的化石，消失在这座城市沉寂的榕树风烟之中；再也见不到逝去的刀枪剑影，再也见不到呐喊的海上对垒军阵。然而，时代虽然远逝，英雄的精神终久不灭！公元21世纪20年代的一个初春，我在碣石友人温茂欣、刘蛰、温建维、薛晓东、温庆伟、王文哲等朋友的陪同下，终于走进了古籍描述的那页记忆深处的古城池，走进现实已成为普通民居的那座碣石卫署，目的就是寻访那个时代的蛛丝马迹，倾听那个时代的英雄故事，揭秘那个时代的悲壮历史。然后敲击电脑，试图再现那个时代丢失的风云记忆！

2023年4月于汕尾碧桂园五坡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