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之游

丁兴虎

　　再次相见，已是时隔二十多年了。如今的绍兴俨然是一个国际化都市。

第一次知道绍兴这个地方是读初中的时候，缘于课本中鲁迅先生的几篇文章。《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顿时拉近了我与童年鲁迅的距离，因为少年时期的欢乐是相似的。百草园里有菜地也有桑葚，蝉在树枝上长吟，蜂在菜花上飞舞。墙根下油蛉在低唱、蟋蟀们在弹琴。相比之下百草园太小了，我的乐园则是广袤的田野，下河捉鱼、骑牛放牧估计童年的鲁迅是没有经历过的。

鲁迅先生读书的地方叫三味书屋，初中的我十分困惑:书还有三味？于我而言书只有一味，就是味同嚼蜡。鲁迅竞然还知道东方朔认识一种叫“怪哉”的昆虫，连私塾老先生都不知道，让我佩服得不得了。

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到绍兴，首先去了咸亨酒店，和孔乙已一样点了一碟茴香豆和一碗黄酒。茴香豆的味道不记得了，但如今的我对孔乙已倒生出几分亲近感，早已没有当年嘲讽之意。“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我也有了与孔乙已同样的感慨，叹时光匆匆，蹉跎半生，庸碌于尘世之中，只能发出“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之叹，任你孔乙已知道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又能如何，不也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

　　重游绍兴，首先拜访鲁迅故居，无奈游人如织，只得改道距鲁迅故居二百余米的沈园。从人声鼎沸的鲁迅故居进入静寂无声的沈园，仿佛误入了时光的深处。沈园如同其它江南园林一样，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和茂林修竹。其所以有名则源于陆游与唐婉悲歌千古的爱情故事。

南宋时期著名的爱国诗人陆游与表妹唐婉结为伴侣，两人情投意合。几年后陆母以唐婉不能生育为由棒打鸳鸯，一对恩爱之人只得劳燕分飞。十年之后陆游独游沈园竞意外见到唐婉，诗人触景生悲，于粉墙之上奋笔而题《钗头凤》。是啊，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怎一“错”字了得。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怎一“莫”字释怀。唐婉从沈园回家之后郁都寡欢，不久病卧在床。临终前和了一首“钗头凤”，一句“难，难，难”，是唐婉难忘旧情的呜咽，一声“瞒，瞒，瞒”，是唐婉难诉哀肠的呐喊。唐婉去世之后，陆游每年都要去沈园流连。“记得当年携手处，游遍花丛”，花丛里，亭台旁，陆游在寻觅当年依偎的身影。“伤心桥下春波绿，疑是惊鸿照影来”，桥下春水如镜，只可惜形单影孤，不见当年惊鸿。

沈园的门前有一条小河，小河上有几只乌蓬船在荡荡悠悠。往事越千年，我仿佛看到了两千多年前小河边上，越王勾践正在送别西施，一个美貌女子肩负着兴国重任必定是一个悲惨的结局。我依稀看见了少年的鲁迅站在乌蓬船上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故乡，小小的乌蓬船怎么能载动鲁迅那浓浓的乡愁。

小河缓缓流淌，千百年以来它见证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默默地向人述说着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的那些动人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