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同事们的“房梁”梦

奇山一兰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唐代沈既济在《枕中记》记载:卢生进京赶考功名不就,郁郁寡欢,寄宿邯郸客店,遇道士吕翁得赐瓷枕。卢生枕其入梦,梦中娶娇妻中进士、赐封燕国公、儿孙满堂、享尽荣华富贵、80寿而病亡,惊醒之后店主人高粱米饭还未蒸熟,几十年的荣华富贵竟只是短暂一梦!“黄粱梦”“邯郸梦”均典出自于此。</p><p class="ql-block"> 我是七零后,沐浴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长大,结缘学校四十年,深知“房梁”梦之痛、之酸、之切。但我们终究比卢生幸运:卢生得吕翁瓷枕才能“梦享”富贵,梦醒即无;我们是逢改革开放“梦想”“房梁”,有梦即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只希望有一间相对独立的房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生性较宅,最喜独处,打小就想拥有一间相对独立的房间,能容下一床、一桌、一椅、一灯、一书,足矣!</p><p class="ql-block"> 在“人民公社”“大锅饭”时代,单从家庭人口上说,我家是绝对的“大户人家”——父亲是独男,却还有六个姐妹、六个子女,举家十余口。父亲先因高小学历参加天台水库修建,后因懂玄黄术而被乡卫生院录用,虽有工资却很少在家,独爷爷是主要劳力,家里的众女人们每人每次只能挣半个工分,因此,我家年年又都是铁打不动的“超支户”。三餐难饱,何谈房子!“独立房”!做梦!还先挂在“二梁”上吧。</p><p class="ql-block">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大家起早摸黑、精耕细作,栽瓜果种蔬菜以丰富餐桌。父亲在单位也有了职工宿舍,却仍坚持每天徒步丈量家与单位之间的距离,一则路途中可以帮人治病,捞点外快;二则可以利用早晚干点农活、编点竹器,挣点闲钱。一家人虽不再挨饿,但仍无闲钱可以兴土木、造房屋。除了爷爷奶奶卧房独立外,其余卧房都用木头、竹子架起阁楼,楼上楼下分别住上二至三人,才勉强解决一家人的睡觉问题。我的“房梁”梦,继续!</p><p class="ql-block"> 不知是父亲的幸运还是不幸,我们兄弟姐妹读书都很卖力,父亲微薄的薪资是万不能支撑六个子女都去读高中考大学的。“读师范当教师,脱草鞋穿皮鞋,有粮吃、有钱用、有房住……”这便是当时最朴实、最实用最豪迈的誓言。哥哥姐姐先后毕业于中江师范学校,并都回到老家从教。那段时间,母亲甚是辛苦,一个人包揽了绝大部分农活,抽空还要栽桑养蚕、饲禽养畜。我和三哥又到了乡上读初中,住进了父亲的单位宿舍,小小宿舍排着三架床,只有在放下蚊帐的那一刻,我才能享受到“独立空间”的那份惬意和快感。</p><p class="ql-block"> 1993年我中师毕业,哥哥姐姐都笑着说:“你是统招生,分配时可以选择学校;我们当初是委培生,没选校资格,兄弟姐妹几个不能全都回家教书吧?”于是,我便骑着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自行车,来到十余里外另一个乡初中上班。当时,学校经费主要由乡财政统筹和学校自筹,难免捉襟见肘,整个学校除一幢三层砖混教学楼外,全是砖木青瓦房。条件一般,但一想到从此便会拥有一个独立居住的房间,那种期待和欢喜溢于言表。</p><p class="ql-block"> 严格意义上讲,学校的宿舍最多算半独立,它和旁边的男生集体宿舍原本同属一间教室,学校在“人”字架下砌一单砖墙就隔成了两个房间,下实上空的结构导致两个房间虽不能望其行,却可以闻其声、嗅其味,哪有私密性可言?学校倒是省了守夜教师。男生集体宿舍挤挤挨挨地排了十余架木床,睡了二十多名男生。因为隔壁住着我,来自山乡的他们断然不敢造次,睡得很老实、少有讲话。我每晚都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轻拿轻放,还在白炽灯上自加了个黑纸灯罩,不让灯光溜进学生宿舍搅了他们的清梦,但男生集体宿舍那种特有的微微汗酸味和脚臭味,伴随着学生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呓语,总会萦萦绕绕地闯进我房间,不容拒绝。之所以不舍那间宿舍,断然不是口味重,而是因为宿舍墙上还有一块没有被撬掉的旧水泥黑板,我每晚都有机会练习第二天的板书,这倒是难有的特权。</p><p class="ql-block"> 2000年,我被调至镇中上班,教委主任考虑我即将结婚,让我搬进宿舍楼,住进双职工宿舍。宿舍面积不大却相对独立,厨房仅供一人操作;卧室门正对客厅,私密性虽小,却也解决了客厅卧室只有一个电视的难题;每层共用一个卫生间。我像一只从糠箩掉进米箩的老鼠,惊喜、幸福和满足充斥全身。可惜好景不长,新进教师逐渐增多,学校只得规定:“凡是街上有房或家属单位有房的,都必须搬出宿舍。”我的“房梁”美梦再次破裂!尽管心不甘情不愿,也只得带头搬离,挤进了妻子单位的宿舍。宿舍虽然独立,却总有寄人篱下之嫌。妻子考上公务员离开之后,我仍觍着脸赖着不搬,因为学校那时真就没有一间可供我居住的宿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同事:只想让“有事你捶墙”的尴尬成为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有事您说话》是郭冬临、买红妹的经典小品;“有事你捶墙”却是学校的尴尬“典故”:学校原址是祠堂,家在外乡镇的教师只能住进那个微型破旧的四合院里。说它微型,是因为房屋之间的外墙距离绝不超过两米;说它破旧,是因为每个房间都用木板隔断,时日一长,木板收缩,间隙增大,只能用旧报纸、旧画报裱糊其上以示独立。</p><p class="ql-block"> 眼可以控制、耳却不能遂心。于是破旧的宿舍又多了化解家庭矛盾的功能。据说有一对夫妻夜里吵架,尽管是压低了嗓门儿,却被邻居听了个全乎儿。第二天,同事们开玩笑说:“没事儿,有事你捶墙!”小夫妻乃至其它教师再也不敢在家吵架了!心里都犯了嘀咕:其它事儿是不是也被听了个正着?大家不由做起了“房梁”美梦,天天侦查场镇周边有无可以修建教师宿舍的最佳地盘。</p><p class="ql-block"> 九十年代初,借普及九年义务教育政策的东风改善办学条件,学校全力争取党委政府加大财政投入,在郪江河畔新建了一座三层砖混结构教师宿舍,外地教师终于搬出四面透风、到处漏音的木板房,挤进新宿舍。据说夜深人静时,警醒的人时而能听见墙砖断裂的声音,却没人主动申请搬离,毕竟本地教师还在继续着自己的“房梁”美梦。</p><p class="ql-block"> 新世纪到来,教育十年规划,拟推行初中规模办学的模式。2009年,结合重建政策和十年规划,政府投资1700万元的新中学异地搬迁项目落地,2012年春节,新中学竣工,占地30余亩、清幽大气、分区合理,两幢教师宿舍相对而立,单职工一套二,客厅兼寝室,外加独立厨房和卫生间;双职工另加一个独立寝室。至此,中学教师“房梁梦”成,统一在元宵节搬进新居,彻底告别“有事你捶墙”的尴尬时代。教师们或在阳台上养花种草,或开始安装空调,打算长期驻守学校。中学旧宿舍和教学区一道划归小学管理,稍远一点的小学教师搬进老宿舍,也算是有了相对独立的房间,小学自此进入校区时代,“三清查两护送一坚守”的寄宿生管理模式应运而生。</p><p class="ql-block"> 2014年,为确保县域内义务教育阶段学校办学条件基本均衡,学校大量补充教师,宿舍再度告急!学校积极争取到165余万元省级资金,为镇小修建28套周转房,2015年,小学教师开心地搬进了周转房。随着工作调整,我也搬进了初中双职工宿舍,独立宽敞,一床、一桌、一椅、一灯、一书放进去,仍空空如也,我也在宽敞的阳台种了近20盆花草,每天清晨,看着蓬勃的朝阳,嗅着花草的清香,美哉!快哉! </p><p class="ql-block"> 自此,我和同事们的“房梁”美梦终成正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