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迷途

行走的骆驼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文原创:王景山</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神山迷途</p><p class="ql-block"> 我们使劲儿睁着眼睛,以期找到同伴们的脚印。但到处都是泛着银光的冰雪,那里有什么脚印呢?毫无疑问,我们迷路了。</p><p class="ql-block"> 一、神山——冈仁波钦。</p><p class="ql-block"> 一阵恐怖的轰鸣声,使我们脚下的大地都颤抖了起来,冈仁波钦山谷中翻滚着冲天的雪雾, 不远处的峰峦都被弥漫的氤氲笼罩了。那是雪崩,亏得离我们较远。迷路、雪崩,吉凶难料的前途,使我们的心像灌满了铅一样的沉重。</p><p class="ql-block"> 我们连同司机一行六人是昨天到达塔尔钦的,草草吃了点儿东西,迷糊了一会儿就摸黑上路了。为了组织西藏自治区成立30周年大庆的旅游专题稿件,我们踏上了阿里地区的国际旅游圣地----冈仁波钦转山之路。</p><p class="ql-block"> 冈仁波钦是冈底斯山脉的主峰,海拔6714米,是西藏地区最著名的神山之王。不但藏传佛教,印度教乃至全世界的信徒,都把它认定为世界的中心,佛教中最著名的须弥山就指此山。因此,它是印度教、佛教、耆那教、和西藏原始苯教的数以亿计人们心中的圣殿。教徒们确信,绕山一圈,可以洗净一生的罪孽。转山10圈,在500轮回中可以免受下地狱之苦。转百圈者可以成佛升天。在马年、即释迦牟尼的“本命年”转山所得到的功德是平常的12倍,而这一年恰逢马年。全国臧胞和印度、尼泊尔以及世界各地的信徒,纷纷来到神山脚下,以赴约这难得的神圣之旅。</p><p class="ql-block"> 我们此次正值开山之前。在塔尔钦的时候,路上根本就没有雪,而到了我们迷路的地方,雪已盈尺了。冈仁波钦可真有些不可名状的灵气,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不可思议的形状呢?书上说它,形如橄榄,直插云霄。峰顶如七彩圆冠,周围似八宝莲花环绕。虽然我看不出什么莲花,但它山体确如水晶砌就,在晩霞的映照下,浑圆洁白的山体笼罩着一层玫瑰红的色彩,冉冉升起的如万道闪电般的祥云,自山间直插蓝天,似乎在与天庭诉说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二、误入“葫芦峪”</p><p class="ql-block"> 我们还是上午10点,每人吃了一小坨糌粑,经过直热普寺、穿越一面乱石丛生的险峻大坂和一处挂满花花绿绿衣服的天葬台,才来到脚下这个地方的。按计划,米玛、欧珠和格桑平措背着干粮及白玛乔脱下的棉衣,在卓玛拉大坂上熬好酥油茶等我们。我们就顺着他们的脚印跋涉着。可现在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他们的脚印了。我们边喘气边商量,既然右侧的山上找不到脚印,一定是进了前面的山谷。我们决定先进入那个环形山谷,只要他们从那里上山,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p><p class="ql-block"> 我们踏着皑皑的积雪,亦步亦趋地向山谷中走去。这里海拔大约5000米,积雪越来越深,我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已经连续跋涉12个小时了,又累又饿。我掏出了身上仅有的几块巧克力,分给了他俩。抓把雪塞进嘴里,混合着吞咽下去。</p><p class="ql-block"> 进入山谷,雪已深及膝盖了。火热的太阳烤化了山上的积雪,融水涓涓汇入谷底,夜晚又冻成了冰。冰上又覆盖了雪。一脚下去雪及膝盖,踩陷了冰层,又踏进了刺骨的水里。我们互相鼓励着,逐渐深入到了山谷的腹地。“快看”!只见前面的的绝壁下面堆积着散乱的积雪,那一定是同伴们上山时蹬落的。那种高兴劲儿真的难以言表,好像什么饥饿、疲惫、高山反应都忘记了。当我们跌跌撞撞地到了跟前一看,哪里有什么脚印啊,那是刚才发生的雪崩,从绝壁顶上震🍂下来的冰雪 ,我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真是欲哭无泪。难道他们还能飞出去不成。我们继续沿着山脚绕去,但越走希望越渺茫。望着茫茫的积雪和四周环绕的绝壁,我们绝望到了极点。更令我毛骨悚然的是,我看见很多裸露的的石头上都有参杂着动物毛发的灰白色的狼粪。我的心里不禁一阵阵紧缩。但我没有把这情况告诉给我的同伴。白玛乔是女的,小李是刚出校门不久的学生。我感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几乎令我透不过气来的压力。如果走不出去,不冻死也得成了狼群的腹中之物。据说果仓巴大师第一次转山时,也是在这一带迷了路,彷徨间眼前出现了二十一度姆化身的狼来为他引路,于是就尾随着狼群登上了我们要爬的那座山,后来此山即被称为卓玛拉(因藏语的卓玛即度姆之意)。按我们现在的情况,不要说二十一只狼,就是碰上一只也是对付不了的。看着将要西坠的太阳,走不出去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说:“既然找不到前进的路,干脆趁天还没黑,走过乱石坡。淌过一条小河,就可以赶到直热普寺,歇息一宿,明天再作打算”。我们步履蹒跚地往回走,走到最先失去脚印的地方,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突然,白玛乔叫了起来:“看!脚印”。顺着她指的方向,果然看到在夕阳的斜照下,对面雪山上两行呈之字形的脚印,向顶迤逦而上。那就是海拔5778米卓玛拉。</p><p class="ql-block"> 三、翻越卓玛拉</p><p class="ql-block"> 是爬山还是退回到直热普寺,我认为按我们现在的体力爬上卓玛拉太困难了,李威也主张退回去。可白玛乔坚持要爬山,并解释说:“按我们藏族的说法,转山半途而废是很不吉利的。而且,欧珠他们一定焦急地等着我们呢,况且米玛说翻过卓玛拉就有座寺庙,我们可以到寺庙住一宿”。于是。我们拖着疲惫不堪身躯,淌过那条小河,向对面雪山爬去。</p><p class="ql-block"> 越往上呼吸越困难,胸腔憋闷难耐,两个太阳穴蹦蹦的跳着好像要炸开一样。李威脸色灰白,圆张着大嘴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没走几步就一个趔趄翻坐在雪地上了。我把全身的重量压在躬起的右腿上,边等李威边喘气。“要想活着出去,就要坚持,爬上去就有希望了”,我想到了温暖的寺庙,红彤彤的火苗和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白玛乔的棉袄被欧珠背走了,只穿一件毛衣,冻得瑟瑟发抖。我把牛仔服脱下来,强迫她穿上,我只穿一件薄毛衣和一件摄影背心。山风卷着雪沫灌进脖领,背上的摄影包重若千斤,压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喉咙中的水汽都从合不拢的口中蒸发了,直干的冒烟。走几步就抓一把雪塞一进嘴里,时间久了,嗓子肿疼得说不出话来。快到山顶了,我们好像在垂死中看到了生的希望。希望支持者我们向上蠕动着。来之前看过资料,说山上有乌玛女神沐浴的小湖,有验证人们罪恶程度的狭窄石缝,有引导果仓巴大师的度母化成的石头。但这一切,都被逐渐降临的夜幕遮盖起来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爬上卓玛拉。</p><p class="ql-block"> 终于爬上去了,但期望越高,失望越重,山顶仍然不见同伴的身影。俯首下望,是黑幽幽深不可测的山谷。远处是如墨如黛的层峦叠嶂,脚下陡峭小路伸向无底的黑暗。近处积雪中一块块黑黑的形状各异的石头,大概是为果仓巴引路的狼变的吧。想到狼,不禁头发直往起竖。好像每块石头后面都蹲着饥肠辘辘的狼。我们三人只有我身上带着一个电池即将耗尽的手电。得留到最需要的时候用。想起前不久在杂志上看到的,一对在草原上旅游的父女,用闪光灯吓退狼群的故事,就把闪光灯装上电池,打开电源,放进伸手可及的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望着深不可测的山谷,我们扯开喉咙呼喊着:“喂!有人吗?……”,只听到飘渺的空谷迴声。看来只能摸黑下山了。</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正当我们相互拉扯着,慢慢往山下摸索的时候,那农历四月十五的一轮皓月从漆黑的山后爬了上来,整个山谷顿时亮了起来,下山的速度也快了起来。突然,李威惊喜地说:“看!帐篷”,于是,我们加快脚步奔了过去,近前一看,是一块梯形的石头,上面裂缝处的冰面反射的月光恰似帐篷内的灯火。转到巨石的下面,是一不大的洞穴,我们进到里面,挤在一起昏昏欲睡,猛然间我打了个机灵,我说:“不能睡觉,否则我们会冻死的”。挣扎出了山洞,继续向山下走去。好不容易下到了谷底。除去脚下哗哗的流水声,万籁俱静。是不是寺庙和伙伴们被遮掩在哪个角落里?我们狂喊了起来,我掏出手电拼命地晃着,沉寂的山谷没有丝毫反映。</p><p class="ql-block"> 四、夜涉冰河</p><p class="ql-block"> 下到了谷底,只听见水声却不知河流在哪儿,一切都在冰雪的覆盖之下。在盲目的行走中,感觉冰层太薄就退回来,再重新摸索前行。反正只要往低处走就可以了。我们确实太困了,似乎饥饿和寒冷都感觉不到了。“听!有人说话,那里肯定有牧民的帐篷,我们去借住一宿吧”。李威说。硬是歪歪扭扭地走过去,结果,那是冰下潺潺的流水声,他已经幻视幻觉了。在一块大石头上,我们挤在一起喘息,只听“扑通”一声,李威从我们中间滑了下去,趴在地上打起了呼噜。有时,踉踉跄跄的像在走钢丝,突然会一个跟头摔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了。等把他拉起来,他说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当了导演,正在组织拍电影呢。</p><p class="ql-block"> 前面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近前一看,是一条河心已经解冻的河流横在眼前。河边的冰面在月光下闪着冷森森的光亮,河水像墨汁一样漆黑。到底有多深,我心里没有底,但不过河就无法往前走。我觉定先淌过去试试深浅。白玛乔不让我过,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再说衣服湿了会冻坏的。我还是跳了下去。阴冷的冰水直透骨髓,冻得我后背的肌肉一阵抽搐。河水刚没膝盖。我将摄影包放在对岸,又返回来接他们。反正我的衣服已经湿了,不能再叫他们下水了。况且他们太虚弱了,万一被水冲倒了,后果不堪设想。我提议背他们过河,他们坚持不让,我不容分说,背起了白玛乔,淌过河将她放下,再回去将小李背过了河。就这样,我们连续淌过了三道河流。我的毛裤、牛仔裤、旅游鞋都冻得硬邦邦的,鞋带上冻结的四个冰疙瘩随着脚步的迈动,敲打着鞋帮啪啦啪啦的响。当东方的天际刚抹上了第一缕霞光的时候,我们被一条更宽的河拦住了。我试了几次也找不到过河的地方,只好等天亮再作打算了。</p><p class="ql-block"> 河边的风呼呼地刮着,我们摸黑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羊圈。白玛乔说:“我们一定要生一堆火,否则你的腿会冻坏的”。河边的灌木又扎又湿,根本不能烧。于是,就分头去找牛粪。看到黑色的,用手一摸是石头,再一摸还是石头。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几块牛粪。又在羊圈边揪了些干枯的牛毛草。再把每人身上所有的纸都掏出来。点燃碎纸,放上牛毛草,最后压上牛粪,一小堆篝火终于升起来了。火光照亮了三张疲惫至极的脸,胸前也感到暖洋洋的。由于再也找不到可以烧的东西了,眼看着火堆渐渐地熄灭了。寒冷和黑暗又重新包围了我们。睡觉是危险的,冷极了就站起来不停地走。</p><p class="ql-block"> 谢天谢地,太阳终于出来了。来到河边,我们都傻眼了,这应该是一条主河道,河面数十米宽,消融的雪水拥着大大小小的冰块打着旋儿汹涌地流着,亏得我夜里没再往前走,想起来感到一阵后怕。问题很明显,此处根本无法过河。金色的阳光照亮了西岸,远远地看见转经人垒的玛尼堆向山外延伸而去。原来,我们从卓玛拉下来又误入了歧途。看来只有重蹈覆辙、溯源而上,寻找过河的地方。在我的记忆里,没有比走回头路更悲惨的事了,这可是我们一路摔着跟头走过来的呀。又走了七、八公里,我们在一处较为开阔的河段停下来,不能再走了,只能在这里强行过河。河水很清澈,在晨光的照耀下泛着淡绿的涟漪。虽不很深,但河心仍然琛及大腿。我放下摄影包回来背白玛乔时,她说什么也不叫背了,我打着哈哈说:“夜里叫背,现在是怎么啦?小李,把眼睛闭上”。我硬是把她背了起来。当我再将李威背过河后,我们终于踏上了正路。</p><p class="ql-block"> 五、归途</p><p class="ql-block"> 路上渐渐没有雪了,阳光照得身上暖暖的,强烈的睡意无情地侵袭着我们。小李脸上脱了一层了皮,张着大嘴喘着粗气。白玛乔脸上是一块块的红斑,而我的右脸颊起了好多黄豆大小的水泡,火烧火燎地疼,那都是昨天爬雪山时被雪光灼伤的。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回塔尔钦,三个落难之人,在烈日下挣扎着。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一辆越野车卷着尘土,披着霞光,风驰电掣地向我们开来。啊!是我们的车。当欧珠、米玛和格桑平措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和香喷喷的酥油茶走下车的时候,我们都瘫软在了上。</p><p class="ql-block"> 原来,他们三人在卓玛拉没有等到我们,米玛就原路下山去接我们,但没有迎着。大概是我们误入了“葫芦峪”的时候。他从原路返回了塔尔钦。欧珠和格桑平措顺利地回到了驻地。今晨,他们开车去原路接应我们,但被一条泛滥的河水拦住了,无奈又退回了塔尔钦,煮好了面条,马不停蹄地向着我们归来的方向迎头赶过来了。</p><p class="ql-block"> 这令人不堪回首的两天两夜啊,将永远镌刻在我们记忆的长河中,永不磨灭!怀念与我风雨同行、生死与共的同伴们。</p> <p class="ql-block">晚霞映照中的冈仁波钦神山</p> <p class="ql-block">我们走过的冈仁波钦的背面</p> <p class="ql-block">雪山下的经幡</p> <p class="ql-block">转山路上的玛尼堆</p> <p class="ql-block">藏北草原上的玛尼堆</p> <p class="ql-block">掛经幡</p> <p class="ql-block">藏北少年</p> <p class="ql-block">高原上的父与子</p> <p class="ql-block">牧场姊妹</p> <p class="ql-block">背水少女</p> <p class="ql-block">羞涩</p> <p class="ql-block">札达土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