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矿区的早晨

不忘粗心男的糊涂

标题 : 《百里矿区的早晨》

体裁 : 散 文

作者 : 果 果



沉寂了一夜的世界，在一缕阳光中渐渐苏醒了。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喷薄而出的太阳升起在四百多平方公里的相山矿区。



“七二一矿广播站，现在开始播音。下面转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

晨曦中，各生活区电线杆上的高音喇叭又开始了新一天的广播。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我是铁成，我是林如。先请听本次节目的内容提要。英国远洋舰队在马尔维纳斯群岛海域与阿根廷军队激烈交战……”

云际分矿山顶的水库边茂密的树林里，各种鸟儿在唧唧啾啾中进行着声乐比赛。一只猫头鹰懒洋洋地蹲在高大的杉树枝上歪了几下脖子，又闭上了眼打起盹来。

海拔1200多米高的相山山顶，阳光照耀着满山金针菜碧绿的叶片，叶片们正畅快地用阳光进行光合作用。一位道士正在道观前沐浴着清晨的阳光缓缓地打起了太极拳。

261大队新居，学生们已出门背着帆布书包前往学校。身后一阵清脆的自行车铃声响起，穿着牛仔裤的小青年骑着“飞鸽”自行车风一样驶过。马路两旁高大荗密的梧桐树和枫杨树在微风中拂动着嫩枝。人工湖边一位环卫工正在用漏网清理着落叶。

石马山山顶，突兀的几百吨的花岗岩巨石上站着一只山鹰，犀利的鹰眼四下扫描着周围，猛地扑楞着巨大的翅膀飞起，扑向几百米外一只正在觅食的野兔。

布水村的村民们挽着裤腿正在山顶的梯田里插秧。古朴的黑瓦农屋的烟囱冒出了袅袅炊烟。

古城汽车站，公共汽车已从车库中开出驶向站台，人们赶紧有序地上车前往各分矿单位去上班。

矿机关大院的大铁门吱呀呀打开，一辆军绿色吉普车从院内驶出准备前往湖港分矿。

山南小学的操场上，学校武术队的十几名学生正在体育老师的指导下练习套路，他们每天天不亮就要赶到学校刻苦地练武，汗涔涔的脸颊上透着坚毅。

沙洲分矿生活区红砖平房前，工人和家属们正忙着各自手中的活计，一只母鸡正领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鸡崽们在人行道上觅食。

“老李，吃了吧？”

“吃了，老刘你吃了吗？”

“刚吃过，等下上山砍几根小竹子，菜地豆角苗要搭架子。”

邹家山的工地上，电力机车正拉着一列矿车行驶在铁轨上，机车电力搭弓与电线间摩擦时时发出几束耀蓝的电弧。矿车满载着刚从井下挖出的矿石前往料斗仓。

盘山公路上，上早班的工人们站在平板汽车上一路沿着陡峻的山路蜿蜒向上，山头上一只野狼正注视着公路上行驶的汽车，看了几眼，扭头钻进了密林。

水冶厂生产区，一天24小时三班倒，车门上印有“国营七二一矿”字样的运矿翻斗汽车一辆接一辆地从几十里外的各分矿开进水冶厂大门，矿石将在这里进行水冶加工成“黄饼”，然后再拉至矿区江边村火车站由军品专列运送到外地进一步加工。

乐安县与崇仁县交界处的桃岭山地，几排平房座落在半山坡上，这里是261大队八工区勘探营地。附近的山上，几处钻向地层深处的盖着绿帆布的勘探井架巍峨耸立，钻机轰鸣声打破了山谷的寂静。钻机平台上的青年工人们忙碌了大半夜，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正准备与上早班的工友们交接班。一旁的十几只岩芯木箱内整齐有序地码放着从地层里钻探出的岩芯并写有编号和标签，这些将为地质工程师们研究判断和寻找矿床提供最直观的证据。

巴泉工地上，压风机房传出的巨大轰鸣声响彻整个山谷。刚下零点班的工人们坐着罐笼从几百米深的井下升到地面，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走向工棚，脱下灰蓝色的工作服，摘下灰黑的矿帽，脱下高筒水靴，然后前往淋浴房洗个痛快的热水澡。打开冷水开关和热水开关调节好温度，在淋浴喷头下，在氤氲的蒸汽雾水中，健美的胴体显现出军工人孔武有力的身躯。拿过长条形米黄色的肥皂擦遍全身，洗涤掉井下的粉尘和汗水，换上干净的衣服顺着一工区生活区的大路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觉。

在前往湖港六工区的半路，丁垄村，运矿公路旁村民们种下的桃树花开得正艳，高大的棕榈树也结出了像一个个苞谷似的棕米。村边农舍门囗几条土狗正摇尾闻尻打着招呼。炊烟升起在各家各户。一位皮肤古铜的老农正赶着一头犍牛前往水田。犍牛慢悠悠踱步似地迈着蹄子，尾巴不时地扫着背上的苍蝇，头顶硕大的弯牛角显示着它正当壮年。时不时“哞”地一声抬着看一眼飞过的八哥鸟和斑鸠。还没有犁过的地里，连片碧绿的紫云英草开着粉红的花朵，在春风习习下颤动着腰肢。

红卫工区，山高林密，十几栋平房依势建在缓坡上。山脚的职工食堂里，早起的职工家属们正用饭菜票打着早饭，来一碗稀饭两个馒头花卷，再来上2分钱的什锦酱菜。

密林小路上走下两位工区职工，每人扛着一把土制长管火药猎枪，脚穿解放鞋，肩上斜挎一个帆布包，里面装着火药、钢砂和四节强光手电筒。矿区的一些职工平时是工人，闲暇时扛上猎枪当起猎户。山野里有的是野生动物。今天他们收获不小，打着了一只野山羊和一只野兔，扛在肩上喜孜孜地班师回朝，在小操场上立刻引来众人围观，“哟，大金牙，可以呀，又够吃上几顿了。”

绰号“大金牙”那位见着好友立刻叫到“哎瘦猴，等下到我那来拿条羊腿去，给你家老婆小孩解解馋。”

“好咧，那先谢谢啦。”

山南分矿生活区，这个拥有近万人口的生活区每天都热闹非凡。

马路边的小吃店里来吃早餐的人络绎不绝，河南籍的店掌柜夫妻俩也乐哈哈地忙里忙外招呼着顾客。烧上一碗米粉端上桌，桌上摆着筷子筒、辣酱瓶和醋瓶，顾客可依个人喜好随意添加。矿区人也揉合了江西老表食辣的饮食习惯，桌上的辣椒酱总是很快被你一勺我一勺舀光了。三毛钱一碗的汤米粉，就是许多矿区人一顿美美的早餐。

卫生所往西河边那条大路边山脚下有许多菜地，村民的菜地与矿职工的菜地交错在一起，油菜花正开得金黄，几个在地里干活的村民与工人正拉着家常话互致问候，工人掏出一支“凤凰”牌香烟递给老表，老表热情地拿过一把菜秧递给工人，用很不标准的普通话说“老王，我这还剩不少豆角苗茄子苗，来你都拿去种。”

“哎呀谢谢，这怎么好意思呢，哦对，明天我给你拿点白砂糖来，老裴，你纱手套用得着不？明天我也拿两副来。”

山南球场，每天的早市热闹地交易着。附近的村民挑着自种的各种菜蔬分几排摆在球场上卖。这里上午是菜场，晚上又是看露天电影的观众场。附近杨家村、裴家村、沅头村甚至布水村和相山山坳里小村的村民都会赶来摆个地摊，将菜蔬山货卖了，再在矿区商店买点酱油盐走山路挑回去。

菜蔬都是农家自产自销，几分钱一斤。难得有鱼贩子会从几十公里外的三江圳、罗陂岗、白露渡那边贩些鲜鱼来卖，搭上火车一个来回很方便。球场边一个卖猪肉的摊总有不少人驻足，踯躅再三，让摊贩割几两猪肉。肉挺贵，4元左右一斤，不是想吃就吃得起的，每月15号发工资后的那几天猪肉是最好卖的。

江边村火车站，这是“向乐”军工专用铁路的起点站。天还没亮，矿区各分矿的班车就已经将旅客送到了江边村，在七八十平方米的候车室买好票，等着坐喘着粗气蒸汽机车头的绿皮火车前往外地。不远处的几股铁道上停着一些货车车厢和油罐车厢，这些是矿区转运站所属的，从全国各地运送来的生产物质在这里卸货。同时矿里生产的绝密级核武器原料也在这里装车挂上军运列车运往大西北。

莲塘医院的值班医生迎来了今天第一个病人。仔细询问了病状，用听诊器听过，压舌板检查了口咽，又叫病人躺诊床上手触诊了腹部，医生诊断是食辛辣引起急性腹泻伴咽喉炎症，给病人开了药单。病人拿着药单到药房取药，药剂师从几个棕色玻璃瓶内用小匙依次取出一些药片并分别装入小药袋写上服用注意事项交给病人。

这次诊疗，病人花费1毛7分钱。

莲塘与山南交界的高高的电视塔山上，映山红开得正艳。机房的工作人员正站在宿舍前的阳台上刷牙洗漱，一眼望去，方圆几十平方公里都尽收眼底。石马山上那条瀑布像一条白练从天空直泻而下，西南远处的芙蓉山在云遮雾绕下时隐时现。矿区公路上运输矿石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奔驰着卷起一路烟尘。

百里矿区，在新的晨钟里又迎来了忙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