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街头嗦粉记

戏溪堂王楚

刚从韭菜园嗦粉出来，迎面遇见一个漂亮小姐姐，脆生生地问我那家店的米粉好吃。

为嗦到正宗的长沙米粉，她是做足了功课，在网上搜到长沙米粉一条街后 ，感觉这里能代表长沙米粉的特色，便毅然决然地从杭州坐高铁过来。

她的执着打动了我，可我真不知道江浙人的口味，只能笑着说：“那家嗦粉的人多就去那家呗”。

她的任性让我想起我去武汉吃热干面的情景，也是坐着高铁去武汉，武汉的朋友特意在蔡氏热干面店附近酒店开了房间，第二天早早起来到蔡氏热干面店前排队，当时的心境似乎与这杭州小姐姐的任性大抵相同。

有人说唯美食与美人不可辜负，有人在追寻美食与远方。民以食为天，即便贵为大文豪士大夫的苏轼，亦不能免俗，他被贬在黄州期间，也曾弄出一道东坡肉来解馋。可见世人无法经受美食的诱惑太过正常，碰到或是听到好吃的，心中的馋虫很难不被勾出来。

然而长沙米粉受人追捧，长沙米粉一条街更是成为网红打卡点，甚至成为长沙的美食名片，却是我始料未及的，因为米粉是长沙人早餐的标配。

记忆中的韭菜园并不繁华，我曾走遍整条街道都没找到一家像样的早餐店，而眼前满目的粉店，数都数不过来，仔细查看，似乎都是外来和尚在念经，鲜有本地老牌粉店，这些三湘四水的特色，虽然融入了长沙本地的元素，却也兼顾了南来北往的胃口，总感觉像是湘情大杂烩，嗦起来似乎少了几分地道。

“杨裕兴的粉，甘长顺的面，德园的包子真好呷”。这是长沙广为流传的民谣。但早餐吃惯了米饭，我的味蕾对此并不认可，只是客居长沙后，长沙的早点虽然品类众多，面、粉、包子、馒头、卷子、混沌、汤圆、饺子，油条、豆浆、甜酒蛋，一应俱全，就是没有米饭吃，遍尝之后，似乎只有米粉迎合了我的胃口。

当年我并没有感觉杨裕兴、甘长顺的粉面有多好吃，大抵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总是行色匆匆，不是奋斗就是在奋斗的路上，一根油条，一杯豆浆便打发了。即便清闲下来，亦觉得杨裕兴和甘长顺的米粉不是过于清淡少油，就是分量不足，不适合我年轻的身体，常常感觉吃不饱。要求多下点或是双份，不是遭人白眼，就是需要加钱，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只得作罢。偶尔听到有人喊双马重挑带迅干，感觉特土豪。

倒是人民医院后面巷子里的一家粉店，装修简陋，但油多量足味道好，更有我最喜欢的辣椒蒸排骨哨子，极对我的口味，我时常跑老远去吃。

后来因工作的调动，单位离一家粉店实在太远，我只得累累寻觅，几乎吃遍了诸如无名、又一家、周记等老牌粉店，味道似乎与杨裕兴大同小异，都保持着长沙本地元素，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在长沙呆久了，也便懂得了许多嗦粉专用语言，诸如带迅、免青、轻挑、多挑、重挑、溶排、过桥、免油、光头粉，可惜当年在杨裕兴嗦粉时不懂这些词汇，若只是多挑，无需加钱，只有重挑才要加价。

在我代谢功能极好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本地的哥，的哥大概是一座城市的风向标，穿街走巷见证过热闹繁华，知道许多好吃的去处，比如现炒码子、猪油拌粉，极大地满足了我味蕾的需求。当然这些年我也发现了诸多好吃的粉店，比如教育街口的常德津市牛肉粉店，其麻辣粉真的够劲；高桥火焰村的邓老五面粉店，排着老长的队；洞井路德馨园小区内的面粉大王，生意好的吓人，许多人打老远开车去吃；湘春路明德中学旁的矮子粉铺，装修极其简陋，价格不便宜，味道却是极好。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嗦粉似乎成了一种习惯，甚至中餐或晚餐也想着去嗦上一碗，不知不觉便嗦成了油腻大叔。或许是年龄的增长，或许是告别了贫穷，我口味似乎变了，变得清淡许多。再去杨裕兴或是甘长顺点上一碗粉时，味虽还是以前那个味，但似乎多了些余味悠长。

杨裕兴或甘长顺的米粉同样是大米制作，但更滑爽可口，不知道用了什么秘法，但概不外售，其高汤也不过是以猪骨头或土鸡骨熬制，只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香料包里，包的是什么，其鲜香味，总比其他地方的更多了些余味。

我突然明白老长沙人为什么喜欢点上一个肉丝煨码，因为煨制的码子不会抢高汤的原味，他们嗦完粉会在剩下的汤汁里添上山西陈醋，骨噜骨噜地喝个底朝天，还意犹未尽。

现在我常常会上新星小区的甘长顺点上一碗肉丝粉，与粉店里的食客一样，一边嗦粉，一边喝汤，那呲呲的嗦粉声，与噜骨噜的喝汤声，交织成二重奏，似乎在奏一曲盛世太平，或是岁月静好。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