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同学情一一红旗中学(x一3班)同学聚会掠影

祖苏

同学

老师

年月日

聚会

我们

合影

有点

韩福良

承建

女同学

　　同学情至纯至真，像玉壶冰心、似银色月光，是精神上的血亲，让人生温馨。同学情是一种別样的情，像一杯白开水平淡无奇，透着清新、质朴、坦荡与真实，让心底牵挂。学生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但校园留下的美好回忆和结 下的同学情缘却是难忘的、隽永的！

本篇记录了1992年至2024年以来班级同学在不同场合聚会的精彩片断和快乐时光，且节选了风可平同学精心撰写的有趣美文。

　**自学校分別后，1992年1月26日全班同学第一次聚会，34位同学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吳海云、郭昌明同学工作的上无八厂，並请到了当年的班主任张贞谊老师。

吳仲安、鲁承建、周以成、郭昌明、朱昌忍、宋海燕

奚效文、冯克平、唐仁杆、韩福良

宋海燕、范康义、张贞谊老师

韩福良、汪明道(已因车祸去世)、吳仲安、鲁承建、周以成。

**2009年11月董柏林同学从澳洲回国，部分同学聚会合影……

**2015年10月周以成同学请班级部分同学到苏州金庭艳阳度假村小聚……

本人与分别失联近50年的同学欢聚留影

曾经的同桌合影

**2015年12月12日，分别了近50年的31位老同学在上海美林阁聚会，那是一次人生的盛宴。很多离校后从未谋面的同学欢聚一堂，大家一见如故，交流信息，畅叙友谊，欢声笑语如同汨汨暖流在同学们心中流淌……

辞旧迎新老同学聚会留影

班长范康义主持聚会

宋海燕还带着萨克斯为聚会助兴

邵国衡同学深情朗诵

女同学合影

第一排左四的陈梅贞同学是离校近50年后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谈晓芬、韩怡和、何天惠、严格、冯光丽、祖苏、於红珍

吴海云、谈晓芬、祖苏、陈梅贞、傅根娣、瞿小勤

翁叶莉、谈晓芬、天惠、严格及范康义、吳仲安、宋海燕等同学为此次同学聚会辛苦奔走，通知联络，细心策划，精心准备。

当年到安徽插队的同学合影，徐孟渊同学是离校近50年后第一次参加同学聚会

当医生的呼吸科专家冯光丽同学，利用聚会间隙为天惠进行专家门诊……

班长热情地为同学敬酒

**2016年1月30日鲁承建邀请部分同学结伴到苏州，在寒山寺、留园留下了靓影

一群资深美女在洪常青的指引下，笑得那么灿烂。

与寒山寺性度法师合影

老夫聊发少年狂

**2016年5月21日21位同学在长兴岛农家乐同庆66岁生日……

与会者合影

男同学合影

女同学合影

合掌共庆

大合唱

悦耳动听的男生美声小组唱让大家陶醉

女同学小组唱《让我们荡起双浆》把大家又带进了美好的青春岁月……

唐仁杆深情演唱，韩福良诙谐调侃，把大家逗乐了！

雷老师给大家介绍美国之行的感受。

期盼在生命之秋的新旅程中再次扬帆远航

男同学热情地为女同学拍照

当年的足球守门员不减当年勇……

当年的文娛骨干仍然那么活跃……

爱唱歌的朱明发同学引亢高歌……

冯克平同学为这次活动写下了美文  ：

《你装饰了我们的梦》

风萧萧、雨蒙蒙，密雨斜侵薜荔墙。上午9时许，我在民生路口，等来老唐的专车时，衣裤已有点打湿；与此同时，韩福良的车，载着路国源等同学，驶出了市区最东头的中原小区；而虹口的鲁迅公园门口，正上演感人一幕：苏州闵行各地赶来的同学，与冒雨前来送行的何天惠话别，留恋处，警车催发。

　　这是一次期待许久的盛会，X一三班同学共庆66岁生日，长兴岛上庆长兴，多美妙啊！只可惜有些同学种种原因未能出席，天惠就是为照看百岁老父忍痛割爱。三个月前，我在法国里昂音乐学院门外，迎面遇见一伙老青年，穿着一色崭新的毛呢服装，戴着一色讲究的礼帽，唱着愉快的歌过来了。不知他们何来头何作为，便十分惊讶。女儿上前一问，原来是同年出生的朋友，为他们六十多年风雨人生共庆，他们爽朗地邀我照相留念。当时便想，法国人真会找乐子。不曾想，咱班上这些才俊，富爱心懂生活，不输法国人，而我这个坐享其成的人，就又一次叨光了。

　　车到长兴岛桔园，鲁承建喜气洋洋迎出来说：“冯克平，你通缉令要找的人，我带来了。”于是，我看到了一位高高壮壮，相貌堂堂，小了我们十来岁的“年轻人”。从脸盘能辨出，这是谢双喜了，只是有点疑惑，当年矮矮小小的“小蜡才”（请允许我再用一次当年的雅号）竟出落得如此气度，如此年轻，把我们这班后生衬托得越发老气横秋了。双喜当年是班里第一个工作的人，当我们坐教室憧憬着再一次大串连时，忽闻双喜篡改了出生年月，顶替母亲，上街拉板车去了。当时心里隐隐有点难受，班里最矮小的同学，从此告别学校生活，人生就这么苦难么？也就一两年后，是双喜同情我们了，一个个卷起铺盖，去了安徽江西云南东北种地。又忆起一件事，66年秋，松江三秋劳动，一日骤冷，奉朱锡兴老师之命，我回上海为同学取御寒衣物。时至今日，去了哪几家都记不得了，只记得去了双喜家。那是我第一次踏进棚户区，住房之简陋令我惊心。双喜父亲听了我陈述，嘴里咕噜着，怪双喜多事，一点点寒冷都扛不住；双喜母亲则不满丈夫心狠，硬是要他脱下身上背心交于我。我就接过带着双喜父亲体温的背心，默默走了，心里有点沉重又有点悲凉，大家日子都不好过，怎料想双喜比我们还苦很多，他学习却刻苦，成绩天天向上。

　　……………………

　　相聚总是幸福的，不管是卡拉OK、打羽毛球、方城博弈，都是别一种滋味；斑白头聊发少年狂，又是别一种精彩。高潮出现在晚饭后，那一定会叫未出席的同学懊恼得牙根痒痒。没有主持人，无须报幕，同学一个个走上台，竞相露一手。你听过唐仁杆的独唱吗？老唐开金口了，没缘是听不到的。那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唐把邓丽君的歌演绎出浓浓的张学友味道，感觉好极了！你闭着眼想一想张学友会怎样唱甜蜜蜜，找到感觉了吗？对，那就是老唐的腔调。不知老唐何日再有那样的雅致，怕得耐心等一阵子了。跟着，仲安上了台，他表演的是苏锡常戏曲联唱，那做功唱功俱是准专业水准，各位同学早有领教，无须我再费口舌。没料到老宋也好这一口，一曲崇明人吃毛蟹，把众人笑翻。五十年再相聚时，便惊叹老宋无所不能，这回再次印证，把手掌心拍到痛。韩福良腆着大肚子上场，他唱沪剧。我的妈呀，这些人怎么都这么有才！底下有人说，是王盘声唱腔。小辰光，马路上卖洋线团的唱过这种调头，味道是不足的，福良底气足，唱得有板有眼，便觉得沪剧原来蛮有味道的，可惜，刚来了兴趣，人家戛然而止，下去了。朱明发笑眯眯登场，他的高音亮丽溜滑，橡根橡皮筋，想拉多高就多高，一点点不吃力。有辰光担心这么高的音，再上不去了，人家嘴巴一张，噗呲一下，窜上去几个八度都没人讲的清爽。此兄唱了一下午卡拉OK，这时一曲连一曲唱着，没一点要停下的意愿，乖乖，他唱歌就像人家呼吸一样自然。只是后来唱了一曲沪剧，对老韩说了句：“福良，我的沪剧比你正宗吧。”这一说，福良跳起来了，“好啊，那咱们单挑一下，比拼地方戏，一决雌雄！”这下有好戏了，满场子人都兴奋起来，纷纷吆喝助兴。但见福良撸起袖管，背对众人一声断喝，一个“啊”字，几上几下，铿锵激昂，气贯长虹。我这个人不大懂戏，听来像是绍兴大板，类似京剧中花脸唱腔，后来的唱词没听懂，但觉得很了不起，杨子荣“穿林海”一声吼，不过如此云尔。众人掌声如雷，发发自知不如，败下阵去。祖苏与谈小芬又上场，两个人唱得老嗲的，音色很好，一个清纯，一个圆润，唱出了青春年华，唱出勃勃生机，唱出纯洁的友情，唱出无限的思念。我这个人音乐盲，被美女的歌声打动，居然不凭歌词，听出了这么多意味，不觉有点得意洋洋，至于感受的对与不对，那不重要了。再接下来是小组唱，七位女神全上场，再后来男中音小组唱，有同学说老宋指挥了不得，我觉得国衡的指挥不在其下，一条粗壮的臂膀如此柔润地上上下下，富有节奏，我看得出了神，如若不信，有录像为证。小组唱渐渐演变成大合唱，台下台上连成一片，大家充满了童心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多么快乐悠扬的旋律，我就想入非非，感觉少年的你我正在虹口公园的湖面上荡舟。造孽啊，当年的男女同学何曾荡过双桨，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于是唱着唱着，大家就唱到了“我想开口讲，不知怎样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歌声实在太美太动人，害的门外值班的服务员小妹小弟们都无心工作，拥在门口，砸着嘴，羡慕地瞧着我们，身子也随着歌声荡来荡去。只是他们不明白：想讲什么就讲呀，长夜快过去，天色都蒙蒙亮了！

　　长夜里，大弟在美酒作用下，步子有点踉跄，和我絮絮叨叨地反复说着这么几句话：“xx真好，不是她，同学聚不到一起，你我不知哪年见面呢。”说得真对，但这些班干部还有好些积极分子都功不可没。使我们临老境，又有了一道道美丽风景。这又想起了卞之琳的一首小诗：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是这些同学，装饰了我们美好的梦；我们今天的精彩，也装饰了那些没能来，只是远远看我们风景的同学的梦。但愿好梦连连，我又在期待下一道风景。

**2016年7月四位同学在浙江董岭山会师……

**2017年2月8日部分同学在莘庄雷康平家小聚。

**2017年5月30日端午节，16位同学在上海野生动物园附近的尚庭酒店聚会，庆祝中学毕业50周年。

大家欢聚一堂 ，互相交流，互道问候

至今还在工作的金为贤同学也抽暇参加了班级聚会活动。

唐仁杆、韩福良同学带病参加，与老同学相聚。

参加聚会的五朵金花

周以成同学向女同学敬酒

**2017年4月，4位同学结伴自驾春游浙江古镇。

**2017年夏日炎炎，雷康平、宋海燕、朱昌忍、韩福良等在浙江龙须山上会师避暑。

**2018年月3月25日周以成、吳仲安、朱明发及谈晓芬、严格等几位爱唱歌的同学，邀请天惠、丽萍、韩怡和、翁叶莉、祖苏及雷康平、韩福良、路国源、冯克平、朱昌忍、鲁承建等同学小聚並共同卡拉Ok唱歌娱乐。

此次团聚以当年课堂同桌为原型入座，让大家与六对同桌一起重拾旧忆。聚会后冯克平专门撰文两篇，生动幽默地叙述了当时的场景花絮和无限感慨。

此次聚会可惜没拍一张合影，只能用视频来记录……

韩怡和的聚会有感： 轻风拂柳不染尘， 同窗聚会在仲春。频频举杯忆往事，声声笑语多欢欣。昔日青涩男和女，青丝花白挂双鬓。美好韶华流水去，友谊纯真更长青。

严格聚会有感：同学个个都有才，歌喉文采青春在。珍惜当下好时光，快乐每天重出彩。😇👬🤗👬✌️

**2018年4月20日，七位老同学结伴自驾，进行了为期五天的苏北快乐行。

老同学苏北快乐行有美篇专辑

**2018年9月11日，16位同学结伴卡拉OK並聚餐。

**2019年3月7日至3月19曰，韩福良、鲁承建及雷康平夫妇、於红珍夫妇还有老韩朋友小弟夫妇一行，结伴赴云南昆明、大理、德宏、腾冲等地旅游。

**2019年12日10日，宋海燕夫妇、雷康平、韩福良、鲁承建、朱昌忍等8人赴苏州西山得月阁农庄小聚。

**2019 年12月26日，部分女同学在南京路顺风大酒店小聚，共迎新年，共庆迈入七十古稀门槛。（有专门的美篇）

四年的新冠疫情，阻挡了老同学相聚的愿望。大家只能在线上互相关心互致问候。

**2024年5月22日，三位老同学在苏州天伦之乐酒店小聚庆生。这是四年新冠疫情后，老同学第一次见面。承载了老同学六十年的真挚友情。

在疫情中为家人饱受担忧的晓芬

乐观坚强大病初愈后的莉莉。

**2024 年6月13日16位同学在东江湾路的途骆惠聚乐部，为同窗60年再聚首。

六十年前同窗共读，六十年后相聚言欢。悠悠往事在眼前，一个甲子谊弥坚！

此活动有专篇

班上建了微信群，同学们可以经常在群里见面聊天，交流沟通互相学习，互相关心互送温暖。

同学们保存的老照片和档案资料中留下了许多珍贵的美好的记忆

曾经的合影一一欢送范班长光荣参军

在西湖留影

在学校留影

画面中的人你能认出几个？一排左一叫邬延春大高个你认出来了吗？他可是离校后一直失联的同学，谁能找到他？！

在公园划船

宋海燕送别周以成赴江西插队。

校园留影

在北京串联，天安门前留影

上图的五位同学再次在韩福良儿子婚礼上合影……

男同学小聚

当年同学分别时的鼓励赠言

珍藏了半个世纪的同学情谊

依依惜別之情跃然字里行间……

当年通知上山下乡的喜报

　风可平撰文 青葱岁月

（一）

1964年秋,我进了红旗中学初中, 那年 13岁。入学第一天，心里颇忐忑，学校在三四里外的四平路头道桥下，听大人们说起过那地儿，方位都搞不清,感觉有点儿遥远,平日里足不出弄堂的小八拉子,要独自出远门了，免不了有点紧张，人道是雏鹰展翅,我却是酸溜溜的,六个同班同学进了家门口的复兴，唉,此番是平步四平大道,还是梦断头道桥,难料啊。

路还算好找，没过二十分钟就到了头道桥下,在一家酱油店门前拐个弯，踏上一条台戈路，过了十来间矮棚户和一个公共给水站，就见校门了，只是给水站前的地儿稍窄，一早就有手持长竹刷的妇女在刷马桶，那异味儿有点儿浓，桶里的水也难免泼一地，行人就留点意。

进入教室，感觉空气有点沉闷：一张张陌生的脸表情呆滞，有的似乎还带着些许痛苦;不时，就有冷冷的眼光向你一瞥，来自腰圆膀乍的肌肉男、铁塔似的黑大个------心里就有点怵。其实，也并非满教室都是陌生面孔，发现两张非但不陌生而且十分熟悉,其一是小学同班的严格，其二是小学隔壁班的大队长祖苏，只可惜都是女的，等于不认识。为什么就等于不认识？那年代，男孩们封建等级意识也是蛮强烈的，小子听老子的，小民听当官的，官听皇帝的。那谁听小男孩的？只剩下小女孩了，男尊女卑嘛，妻子不也听丈夫的？那个时代的小男孩多有点自大情节,尤其是聚在一起,更把小女孩看低一等,谁若和女孩热络,会被叫做“娘娘腔”,很没面子的,久而久之,男女生之间有了距离,话也不说了,迎面走过,都不敢瞄对方一眼,这是避嫌疑,也叫"非礼不视".可是小男孩终究要长大，异性相吸，距离产生美，时而就动念头，想与女孩交往交往，却面红耳热开不了口，基本丧失了语言功能，心里那个挖塞就别提了,尤其到了紧要关头，进不是，退亦不是，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尴尬狼狈简直象被人扒了裤子。所以那天坐在陌生的教室里,百无聊赖的我一肚子寂寞郁闷不爽也是好理解的。

这天直到放学，同学间几乎都没什么交往，一个个缩头缩脑回家了。从四平路拐入四达路，就见前面两男生面善，应是同班的，迟疑了一下，壮着胆上去点个头，不想二位也裂开了嘴，就喜不自禁招呼起来，都是憋一天了，谁不想认识一下又说上几句呢。这位鹅蛋脸眼睛很活络的叫李锦祥，那位大眼睛的叫姚永瑜，都住山阴路，正好一路。李锦祥是个快乐人，爱打趣说笑，姚永瑜则较内向，话不多，且有点矜持，你问他话，他总慢两拍才答，你就发现，他象在思索，眼珠从一边徐徐地移向另一边。这一瞧，你眼睛就直起来了：我的妈，这眼睛也忒大了，快抵得上人家两眼睛了，再看那眼珠，活像电影中慢镜头，一步步富有韵味地移动，令人怦然心动，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想起来了，那是梅兰芳张君秋等名旦舞台上的神韵，这一发现，叫我吃惊不小，再一打量其言谈举止，真有点梨园弟子的范呢。初次相识，不敢造次，又是到了山阴路，便约好次日碰面，以后日日一同上学下学。第二天，没等到姚，他已先走了。放学时，他又留下参加学校艺术团排练，人家是艺术圈的，忙。但想不到，开学第一天的同路，竟也是我们同学五年唯一一次的同路。奇怪，心里还总认定永瑜同学会唱京戏，老期待着他在小礼堂舞台露一回，哪怕只清唱一句：“苏三，离了洪洞县------”却迟迟没等来，感觉有点遗憾。

（二）

开学第二天，印象也颇深刻。这天课间休息，我走到黑板前和李锦祥闲聊，身后,坐位上的同学也拘谨地开始了轻轻交谈，这时一男生大步流星侧面走来，很嗨地和我们打招呼，这便是我认识的第三个同学吴仲安。他声音洪亮话语流畅言谈自如老朋友一样，和我们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子大不一样呢，问起来，人家自小就是少年宫艺术团的，见多识广，不怯生的，哪象我，抖霍霍开不了口，一开口就是：“侬有几兄弟？”“捺爷做啥事体？”象是调查户口。仲安的回答刮勒松脆：“啊拉爷小业主，兄弟姊妹七个，大哥在台湾，二哥在江苏，阿姐也是红旗中学-----”坦率啊，毫无保留夯拔郎当兜底全说了，这是真朋友，交心的，我心里颇感动。可他的话又叫我有点犯疑：你爸是小业主你嚷嚷什么，还怕人没听见？小业主，是公私合营后的新名词，合营后商店工厂都归国有了，老板们留在厂里店里，拿一份工资和定息，叫“资本家”。而那些在弄堂口小马路开烟纸店裁缝铺的，本小利薄，没油水，国家就不要，留个资本主义尾巴,这样的店主就叫小业主。资本家还能享受社会主义优越性——医疗劳保，小业主没份的，他们是一群另类，发展没望，抽身退出也不行，国家不会把工作分给你，只能每日袖手坐冷清店里，目光呆滞、不饥不饱地打发日子。我不知道吴仲安何以气势很足地喊出“小业主”三字。还有，你咋就脱口把你台湾的大哥给抖出来了，这是会惹麻烦的。我父亲每次不小心谈起他台湾的大哥，总是紧张地压低嗓门扫视我们：“千万别外面说，要惹祸的。”母亲也曾告诉过我们，解放初，镇压反革命时，爸也被带走，和他大哥有关，并且一夜未归。夜里不回的，多被枪毙了，吓死人。

仲安虽说不够谨慎，我还是很欣赏他的洒脱。他的坦诚令我内心有一种冲动，想说点自家的事，来而不往非礼也，人家洞开心扉坦荡荡，你遮着掩着够意思吗？但父亲一再严肃告诫不能说，一定事关重大，就忍住了。想当年小小年纪就管住一张嘴，还真不容易；可稍不留意，真会闯祸。

此后几天，同学间有点热络了，发现那个肌肉男其实并不吓人，他鼓起胸肌让你锤几下，嘿嘿一笑了之，他叫奚效文；那个铁塔黑大个叫杨效仁，很是温和，后来和我同桌过，倒是我嚣张地给他起了个“杨白劳”外号。这俩一个效文一个效仁，名字中都浸透着儒家的仁义，就给人仁至义尽的感觉，传统文化厉害着那，而他两表面威猛，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是稚嫩的小绵羊。仲安这时不见了影儿，偶尔走廊里遇见，总是和其他班的女生男孩朗声谈笑，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在整个校园很风光了。

那是学校开大会，我们按年级坐进了小礼堂。校领导坐台上，新四军出身的潘校长脸黑黑的，一身褪了色的蓝布中山装配一双圆口的黑布鞋，神态祥和地坐台中央，与左边面色严峻衣着考究的谷副校长有不小反差；而他一头毛毛糙糙的三七开，又和右首教导主任陈观顺一丝不苟的大包头形成对照。大会的内容记不得了，潘校长作报告总是带点拖腔的，一句话主语出来后时常要停顿一下，再来个第二声调的“啊”，以示强调，加之音色粗沙似老鸭，就不怎么动听，但人真是好人。而那个姓陈的小老头总务主任，音色圆润，抑扬顿挫的，老在反复他的名句“我们学校是个大花园。”这个我们都看到了呀，而且还知道，学校中心花坛那棵迎客松，是您老辛辛苦苦从黄山弄来的，但是，我们迫不及待看演出，您咋就不省点心？

演出终于开始，一片乱糟糟的笛子喇叭胡琴试音渐渐消停，响起一阵轻快美妙的手风琴声，大幕徐徐拉开，红领巾合唱表演开始。歌唱得蛮好听，台下却不安生，人头攒动，唧唧喳喳，都在找熟面孔，我们班有三张：吴仲安、姚永瑜，和女生翁叶莉。其中吴仲安这张面孔最好找，一眼就认出了，浓眉大眼，五官端正，一脸的意气风发，就把左右表情一般般的都压下去了，只听得女同学窃窃私语仲安如何如何，男同学蛮注意翁叶莉的，这位窈窕的女同学被大队长老宋称为班花虽是多年后的事，想必当年不少男同学也各有好评，只是不敢妄言，怕有“思想不健康”之嫌罢了。翁同学脸窄窄的，鼻子小巧挺拔，有欧洲女孩的俊俏，身段又灵巧，她是语文课代表，尤老师有时叫她办公室取东西，便燕子一般出了教室，又风一样轻轻落座，男同学的眼光便随着燕子飞上落下，尤老师讲课有点象费玉清唱歌，头稍稍向上，脸带着微笑，感情很投入，每当此时，也只能放下眼光，无奈地等那些个男孩把一双双斜白眼收回。

合唱结束，是朗诵，舞蹈，之后是最精彩的压轴节目，一个把朗诵，舞蹈，领唱，合唱等串起来的很热闹的节目，当然全是激越昂奋的革命主旋律。一面面红旗招展，活力四射，仲安十分卖力，处处有他的展示，动作舒展，音色又美，格外吸引眼球。这时小提琴手风琴喇叭胡琴笛子全上了，铜鼓、铴锣、哐哐器不时轰鸣，声音极震撼，黄钟瓦釜齐鸣，中西乐器交辉。台上青春似火，豪情万丈，台下激情澎湃，壮怀涌动。我等何曾见过这阵势，它是我们人生头一部交响曲呢，后来的大型音乐史诗《东方红》当然更精彩，再后来维也纳金色大厅交响乐也见识了，但在我心里，那天小礼堂红领巾艺术团的演出，是无可替代的，是一生永远的美好怀念。

（ 四）

英语老师也姓张，叫张廷夫，身材颀长，面孔端庄，眉头上好些深深的皱纹，眼睛嘴巴和影星刘琼极象，只是穿着有点窘迫，常年一件蓝色旧中山装，时常还皱巴巴，冬天也如此，穿得极单薄，好在身子骨挺刮，牙关紧咬，在寒天中还格外有风度；若持一根司迪克，就活脱一英国绅士了。每当他踏进教室，班长范康义高喊一声："Stand up !"我们立刻站起，向这位风雅的寒士行注目礼。老师站讲坛上，高高俯视我们一周，说一声："Good morning,students."我们回道："good morning teacher."然后坐下，就上课了。

老师上课很卖力，一堂课，单词读音拼写一定要滚瓜烂熟的，一个pencil ,鲁承建老读成“喷射”，老师就一遍遍纠正，他还是一遍遍“喷射”，同学笑歪了，老师就停下，说不错，回去再练练，脸上竟没一丝笑。刘装是英语课特别活跃的一个，并非他英语特别好，而是他说的特别溜，上课时禁不住就自说自话溜一句，是用英语与上海话混搭的，其中英语非常标准，而上海话粗听起来也是地道的英国音，比如说：“blue 发烧了，Mary 快地送伊到医院里去。”同学们暴笑，老师眼冒金星，双手抱胸，眼珠疑惑地巴眨巴眨。他应该不知道blue 是杨白劳“白劳”二字的谐音，而Mary 是长脚邬延春同学的昵称。这种话中国人听不懂，外国人也听不懂，只有我们懂。我们笑得爽，老师很无奈，宝贵的几十秒白白糟蹋了，镜片后一双纠结的眼从这头扫到那头，又从那头扫回这头，他心痛呢。英语课代表是谈晓芬，真佩服老师一眼就相中她，一个瘦瘦弱弱言语不多恬淡娴静的女孩，说话办事简洁利索，从不主动和人搭讪，最多与前座的王君方窃窃私语几句，家教好是明摆着，出身、成份问题也是显向易见的，这些看来还是很合老师的意，课上叫她读英语，牛津音，流畅，标准，没半点差错；发音更没得说，清晰嘣亮，大珠小珠落玉盘，这越发叫我们一班不用功学生把头压低，生怕被老师点到名，一读，就脸丢大了。老师上课抓得很紧，听、读、背、写轮番来，只有默写时喘口气，就掏出个板烟斗，点上火，狠抽几口，眼中几分疲惫，几分冷漠，神态颇像我们后来成为农民，田间休息时抽着自制土烟的模样。有一次默写后，老师急着给我们订正，烟斗里烟灰没磕就装入衣服口袋，一会儿，口袋里冒出缕缕青烟，我们想笑又不敢出声，不忍打断全神贯注的老师，有女生悄悄指点暗示老师，老师低头扫了一眼口袋，无事一般继续讲课，真叫人陡生敬意，他就不心疼衣服烧着？

说老师和刘琼很象，这话不是瞎掰，我和刘琼面对面相处过十来天。86年我参加了一次市人大会议，刘琼在一张长长的会议桌中端与一群市里老干部同坐，我坐他对面；他是人大代表，我是会务组出简报的。我时不时就发愣，怎么相貌、个头、体型、连声音都和老师这么像。那是建国以来思想最活跃时期，市里的领导干部极活跃，多来自新四军，会下他们桌边聊得极欢，风生水起，但和其他代表不相往来的，会上发言踊跃，并不都是唯上的，另类辛辣的声音不少；基层代表则比较拘谨，会上发言少，会下两两三三轻轻交谈；唯独刘琼，形单影只，茕茕独立，既不搭讪领导，也不和群众来往，极少发言，昂首端坐，脸上几分淡漠，几分冷峻。会议结束前，他认真问了一声：家里多年的人大文件怎么处理？他担心私自处理涉嫌泄密呢。我纳闷啊，这份谨慎与矜持也和老师相象呢。老师这张脸，你永远看不透的，因为压根没见过他笑，也没见他怒。上他的课你不会走神，我们偶尔开个玩笑乐一乐，他就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几秒钟后，教室归于平静。他从不批评人，也不表扬人。不会谈纪律，谈思想品德，谈任何英语教学以外的事，包括顺便谈谈英国人吃喝玩乐什么的，一概没有。.他绝不与学生有其它来往,老师间也保持着距离，总见他独来独往，象一匹孤寂高傲的老马，虽然老师还不老。当年同学私下也议论，说老师教学有点刻板，发音有点洋泾帮,也议及老师的冷漠。其实，那年头老师们多是寡言少语冷漠谨慎，甚至战战兢兢的，因为多出生剥削阶级家庭，有的还戴着右派帽子。数学老师陈济仁，几何老师丰婉音，语文老师历史老师，个个谨言慎行，丰老师还是大画家丰子恺的女儿呢，唯独钱学礼老师，她堂哥是钱学森，说话就嗓门大顾忌少，但口无遮拦是不敢的，更别提象今天的年青人信马由缰，少年张扬的我们哪里懂。后来，我又读了这英语那英语，却都忘光了，唯独老师教的那些英语还记得，许多单词还能一字母不落地背出。去国外旅游，竟然靠那些最基本的单词、句法，闯荡了欧洲好些城市。饮水思源，便又亿起老师，老师的执着和刻板，老师那端庄而永无笑容的脸------如今日子好了，老师的眉头该舒展了。前些日子同学聚会，余丽萍说起，老师有一回在她家的弄堂探亲访友，忽闻一灶披间传出一老一中年妇人的宁波话，不禁动了乡思，默默站门外听着听着，有点动容了。丽萍见老师站门外，以为家访，赶紧迎进老师，老师就坐厨房，和外婆、妈妈宁波话聊了起来，聊得好开心，丽萍就有点摸不着头脑呢。那年头，不少人家都有些难以启齿的心酸事，看来，老师心里一直堵得闷呢。老师对我们一往深情地栽培，，不计回报地倾心付出，我们呢，只知道调皮玩耍，那里知道老师的辛苦、辛酸，那知道老师的不容易，对老师了解几乎为零，就谈不上休谅关心了，一句感恩的话都没有，唉，不知老师眼里我们这些无情无义的学生是个什么样子呢。老师要健在，应九十多岁了吧，相见怕也不认识了。我们要是象当年那样叫一声:"good morning,teacher. "他会回答么？哦，也许吧，也许影星般风光十足地灿烂一笑，也许老态龙钟的脸上露一丝欣慰------也许，已经没也许了。

**节选三段**

全班56位同学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