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乡愁

旧时相识

清明节后的第二天回到故乡重庆。出机场的士载我直接上南山龙园，四月初的南山春寒料峭，禁不住接连几个喷嚏忙捂紧薄呢风衣。 母亲的墓就在园区最高处的第四排，一束白菊贡奉墓前，将从昆明带回的陪伴老母十年的布偶挂拴在墓旁的树丛中，布偶套在塑料袋里，装有纸条，注明”老人生前玩物，请勿拿走”。母亲生前多次交待走时贴身要穿那套白底小蓝花的棉质睡衣，那是我给她买的，从重庆带到昆明一直舍不得穿。当那一天突然降临，悲痛交加不知所措的我将后事交给小区附近的丧事“一条龙”办理，母亲的遗愿未完成，今年清明将那套衣烧掉后将灰烬带回撒在墓园的绿树根下，了我老母心愿。 母亲生前对我说得最多的几句话，大妹，你要快快活活的生活，你快乐了我才高兴。蹲在母亲墓前轻轻告知，妈妈，我过得很充实也快乐着…… 戴着袖笼的一墓园管理者过来特地叮嘱不得动挂树丛之老人玩物，明年回来得看着的。 与失能母亲早夕相伴十年，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历经过才会深知，瘦弱的躯体承受着的是责任与担当。儿子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氛围里成长着，身教胜于言教，现在用行动回报着我们，很心慰。 跪地磕头告辞母亲，只要还能动，都会回来看我的老娘。 　　离昆前先生叮嘱道疫情后家家都有难处，别再去打挠你同学。从山上回到弹子石老街，玉兰同学早已等在老街牌坊处，领着我查看酒店，因睡眠障碍，挑了一处封闭的听不到南滨路滚滚车流声喧嚣人声的酒店，玉兰才离开，我仍然麻烦了她。 　　小面，重庆人的最爱风靡全国，玉兰推荐了一家名曰“小北味”的苍蝇馆。老板大概是听出重庆话不很地道，特地问要微辣的吧？我点了碗豆面，当色泽红亮铺盖着一层碗豆的小面呈上来，入口沙沙的碗豆伴着绵软的面条让我品尝到了二十多年前弹子石广场的那家面店的味道，太好吃啦，临走又回顾了一次，回昆后有点念念不忘。 　　老街的一家抖音网红店，“山城小汤圆 ” 吃到了味道极好的重庆豆腐脑，红糖小汤圆也不错，下载抖音App，一套才十一元，美女店员夸道：嬢嬢真不错，啥都玩得转。笑笑，吃完就卸载掉，不愿意手机桌面上一大堆App堆着。 　　老街上的一蜡像馆，站立的是哪位帅哥球星，玉兰告诉过忘记了，学着交叉手臂比肩拍照，哇！说明老嬢的心理年龄还年轻呢！ 　　眺望灰蒙蒙的重庆森林，近在咫尺的渝中半岛仍披着一层面纱，让我这个在云贵高原见贯了蓝天白云的人有一种压抑感。 　　南滨路一长排石阶上，身后那一条条如带子般缠绕的屋顶是什么建筑？路人告诉我左边是弹子石码头，右边是呼归石，那我所在的地可是原来的重庆烟厂？外婆曾经的家就在烟厂的上面。脑子像放电影似的努力回忆着。外公外婆的家就在烟厂的右上方，祖传下来的，外婆曾说18岁嫁进郑家就没有离开过这里。门前有一青石板路，野苗溪中学街到弹子石必经之路。外公在房子对面用木板建了个楼台，面向长江。楼台用十几根木棒作柱子支撑着，四周用竹杆作围栏，左边崖缝隙中顽强地伸出棵黄角树枝繁叶茂，夏天乘凉遮阴正好。站在楼台往下看右下边的码头停着不少的船，来来往往的人群在忙碌着，呼归石屹立江中，枯水期河床露出有人涉水去石上玩耍。 我外公是川江上的一位货运老船长，船上人有一习惯，船靠一码头必买当地特产，一趟水十几天或一个多月，船靠弹子石码头，就有人带信或是在下面呼叫，几个舅舅听到后立忙下去什么鸡鸭鹅、新米等乱七八糟的东西背回几大筐。有时船靠江北嘴，外公和助手乘机动小船带着一大堆东西回到南岸码头。我们就在木台上向江中四处张望，外婆往旱烟袋里填着烟丝，泡好一壶碧螺春，放置好凉椅，迎接外公回家。 　　泛黄的手工草纸包着的宜宾牙菜一打开那醇厚的香味飘得满屋都是，泸州的小磨麻油淋几滴就足够使一盘凉菜齿尖留香…… 坐在这石阶上禁不住深呼吸，总想闻到那已过去的香味。前些年回来找过 “颐之时”，重庆的一家老字号，卖的酱菜很地道正宗，随着城市化的进展，消失在过往。我外婆家也被迫搬离，小舅舅落脚在南坪一座几十层的高楼中。 我怀念那座面向长江的木楼台，崖缝中伸出的那棵黄角树，还想着外公带回的江津油酥米花糖的味道。 　　闺蜜、发小们相聚在一起，好不快乐。 中学同学志苹与春挴也来到我们中间，缘分将我们联在一起。正好跳舞差一人志萍顶上，春梅将这次聚会做了综合视频。 真的是有缘千里也相会哇！ 　　东水门大桥南侧的天空之镜上，全体“小朋友”合影打卡，哇塞！我们又荡起双桨回到童年时代。 　　四位帅哥风姿不减，脖子上的哈达是女生们给挂上的，几十年未曾见面却沒有一点违和感，同桌的你，还曾记得桌上的“三八线”？ 岁月苍苍童心未泯，真好！ 　　玉清发的一舞蹈视频，我一舞盲对着电脑学着比划，先生一旁打趣，看来这次是在认真准备滴啰。龙门浩老街咱四人合练时，还真有默契呢。 　　与咱班帅哥男高音来一首《莫斯科有我的爱》，三年疫情后第一次开嗓，长年的支气管炎咳咳咳，声带结节音准不好，哎呀！管他的呢高兴就好。 聚会在《让我们荡起双浆》的歌声中结束。回昆后特地将此聚会做成了一个长视频。 　　长嘉汇与两侄儿团聚，孩子们作东。侄儿侄媳及侄孙子围座一起，咱也成了向家的老祖宗。岁月真是把刀子，带走了父母兄长，咱也升了级，心里满是酸酸甜甜。 　　我们家的男生都是一米八的高个，事业也挺不错，大侄儿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已实现财务自由，兄弟俩感情特好，由衷的替他们高兴。 　　清晨南滨路的江边微风习习，沿着栈道去游呼归石，了结我几十年的心愿。 　　呼归石位于两江会合野苗溪与弹子石中间，占了航道的三分之一，图片中的呼归石应该是两江涨水期拍摄的，下半部淹水里，露出的部分形状如乌龟又名乌龟石。 在外婆的楼台上，母亲曾指着江中石头讲大禹治水路过家门不入，其妻子站立石头上望夫归的故事，所以也叫夫归石。 两江水朝天门会合后与江中矗立的这一巨石撞击形成回水成湍急的漩涡，翻船的事经常发生。在长江边长大的我，天天望着这石头但从未亲临过。 三峡大坝修建水位提高，为让万吨船直航重庆，某个地质时期就形成的这块巨石被炸掉了，今天游的是巨石的残余部分，“乌龟”的后尾部。 　　在江边发现残存巨石上刻有四个字，字形太大，网上下载图片后认出三个，请教中学群里的宝成同学后才知是“两江望巴”，但字是现代雕刻的还是古代雕刻的不知，查了资料也没个具体说法，另外含意又是什么？两江指长江与嘉陵江，古代重庆也称巴，望巴啥意思？两江望山城吗？ 坐在这石上真想听到那高亢的《川江号子》哟，喂哟……回声不绝于耳的歌声。 　　凸凹不平的礁石，我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雕刻字宽大的缝隙中，坡度应有45度吧，为安全起见停止冒险行动。礁石嶙峋旁边散落大大小小的石块，伸入江中的石头上有少量游人，不是汛期江水流速缓淌，这个位置观朝天门风景不错，“来福士”两根大烟筒颇有点气势。 　　呼归山与我有着万千情结，今天亲临终于踏上这石头兴奋极了。一美女帮拍了几个视频与照片，称赞道阿姨你真不错，这礁石上也敢来。这石头陪伴着我的童年到青年感情深着呢，今天特意来看看了心愿的，我告诉她。阿姨来寻旧真性情中人，我笑笑。 　　半躺在石头上观看着渝中半岛与江北嘴的景色，想起八十年代的一部纪录片《话说长江》中渝中半岛城边临江的吊脚楼，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人们会认为是贫穷落后的象征，我一直认为吊脚楼也是文化，与北京的胡同，上海的弄堂一样记载着历史承载着社会的变迁，是巴渝文化的一部分。在重庆这样一座寸土寸金的山城，人们为适应生存而创造出的有地域特征的居所。如果能保留一小部分，维修加改造不失为重庆又一大特色。旁边不是有红崖洞，那算吊脚楼吗？不伦不类的那是商业街。 　　弹子石码头，这里有我多少童年的印记。 想当年枯水期一大片滩涂裸露，童年的伙伴一起在沙滩上掏沙洞，打沙仗，江中轮船开过涌起一排排波浪，赤着脚嘻嘻哈哈地追赶着浪花玩。我们也在河边石头上洗过衣，记得有次搜了一篮衣物把母亲的一条羊毛勾花围巾在石头上磨了个窟窿，以至于老母晚年在昆明时还常提起让我还她那围巾。 天真烂漫的童年，回忆是丝丝甜蜜的。 　　弹子石趸船看着好亲切。以前南岸弹子石到市中区坐轮渡是首选的交通工具。现在多条轻轨的建设投入使用改变了人们的出行方式，这条航线已变成游两江的旅游路线，轮渡换成观光船。由其是晚上观两江四岸山城灯火辉煌的夜景。 　　处于三峡大库区的尾部，已见不到大江东去波涛滚滚的景象，估计长江的主汛期还是能见到。四月的长江，江水平缓，站在趸船的荡桥上，享受不到摇晃的感觉，美女游客帮拍了照与视频。 　　多少年都没坐船游长江，很是兴奋，看着这长江两岸错落有致的高楼，称为重庆森林不为过吧！湿润的江风轻拂颜面，这段航行虽只有十来分钟，感觉太爽了。 　　船停靠于红崖洞下面，红崖洞重庆出名的网红打卡景点我一点兴趣都沒有，目标朝天门看两江汇。 　　遗憾，朝天门广场围挡，大吊车探出头正在施工，两江汇看不成，对“来福士”几根大柱子实在没兴趣。 重庆真的是网红地，外地游人多到处人头攒动，拥挤不堪，窄窄的道路，突兀的一幢幢钢筋水泥高楼，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本想去长江索道再找找过往，长长的排队人群让我望而止步。 　　离主城约几十公里的渔洞某疗养院，与中学一小部分同学，插队的知青同学相聚。 苏明瑜同学是友谊群的群主。热情豪爽真诚，这个群我戏称为联合国群，会员来自几所中学小学不同班级的同学，目前还在发展扩大。明瑜同学就如联合国秘书长把同学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回渝前我曾私信里开玩笑，“豆花饭你请还是我请”，聚餐时他真的就要帮付费，被我婉拒，入口绵软的豆花点了一大盆，吃到了家乡的味道，真是个实在人。十一中即将迎来110周年办学成果展，秘书长又忙开了，上下左右联系接龙动员准备，翻看微信这不又带着咱六班的几位美眉到哪参观学习取经，一大堆视频照片分享群里。这群有明瑜同学扛大旗永远都不会散的。 有问题找老师的宝成同学也来了，我是一有问题就向他寻求帮助，总会给出正确答案。 　　永芳把我拉进文胜公社知青群后认识了张象奇同学，这次聚会也来了，网上聊天让我把那段曾抹去的记忆重新找回来。这次见到了他本人真的很高兴。插队时我们是一个大队的宣传队呆过，比我们高两届很有文采的一位师兄，充满睿智。～ 与知青同学的相聚让我回忆起那段蹉跎岁月，虽然下乡不到两年时间，但确是人生长河中浓墨重彩的一笔，难以忘怀。那时的我们还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就肩负起社会责任，告别家乡离别爹娘广阔天地任劳任怨作奉献。 当《我们这一辈》嘶心裂肺的歌声响起，总会引起这代人的共鸣。谁也不能忘记不能否认我们流过的泪水与曾经的付出。 　　就要离开故土了，玉兰又陪我到长嘉汇的观景台，从这里遥看长江与嘉陵江的汇合，仍然薄雾缭绕锁两江，雾重庆名不虚传。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耳边萦绕着陈思思那首《记住乡愁》，歌声如泣如诉 “月儿如钩，钩起几多几多乡愁 …… “ 记住乡愁，乡愁里有我儿时的守候” “ 记住乡愁，乡愁陪我天长地久” 转回头再看看这座生我养我的城市，根在这头，无根的家在那头，茫然与无奈中，推着行李箱快步走向登机口。 作品完成于2023年4月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