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和 冬 菊 相 爱 史</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1、比高矮</b></p><p class="ql-block"> 冬菊和我是在石桥学校工作时相识。冬菊苗条,俊杰,文静,和气,敬业,乐于助人。一说一脸笑,笑声不大,即使极高兴的事也不哈哈大笑,更不捧腹大笑,抿嘴一笑了之。不高兴的事不板脸嘟腮,最严重的是说声“死鬼”罢了。</p><p class="ql-block"> 三个月后的一天下雨的中午,老师们在教室里围着菜盆。边吃饭边谈天说地,突然,鲁老师冒出句话:“你们说龚老师和冬菊老师哪个高?”大家被鲁老师的问话,一下把视线转到我和冬菊身上。我看着大家都在瞧我俩。一时间,两人都显得拘谨,又没有想到转移视线的好话题,两人只能相互愣着,不得已地微笑。我想,我和冬菊谁高,真不知道,天天在一口锅里吃饭,一个办公室里前后桌办公,同一条路上穿来走去,真没有思考过这事。在我的感觉里,冬菊高吧。一会儿大家争持不休。在争论之中,王老师将碗往桌子上“咚”一放,说:“两人站起来一比不就知道了!”。王老师,性格活泼开朗。争強好胜。即使不酌油盐的事也愿意争得面红耳赤。所以外号叫“青筋脖子”。</p><p class="ql-block"> 那个时代,一对青年男女站起来当众比高矮,都有些害羞,确实不常见。冬菊和我谁都不好意思站起来让大家评判。鲁老师笑笑地说:“小龚起来!”声音不大,听起来温柔有力。他望着我眨眼暗示,我一时不知鲁老师葫芦里藏着什么药,是为调侃,是为面子,是故意逗乐大家,还是另有玄机。不管怎样,若不站起来,鲁老师真的没面子,王老师也掉了底子。我突地站了起来。冬菊望着大伙笑笑地说: “新社会,男女平等,谁怕谁。”冬菊那苗条的身材,像雨后的春笋冒了出来。两人笔直的站着,可还是有说冬菊高小龚矮的,有说两人般般高。我们必定不是并排贴身站着,是隔着菜盆子对面站着。姚老师打量着说:“小龚胖,显得矮。冬菊瘦,显得高。两人真的差不多高。”老师们在热烈争论中,只有坐在我旁边的快60的老校长没有笑容,时而瞄瞄我,时而看看冬菊,一言不发。或许岁数大不好参与,或许怕失校长身份,或许另有小九九。老师陆续吃完饭离去,最后只剩下我和王老师。王老师凑到我跟前小声说:“龚,鲁的玩笑值得琢磨!”说完这句话拿起碗,端着空菜盆走了。</p><p class="ql-block"> 这次玩笑深深地烙印着我的心。我和王老师虽然是同岁人,他不仅结婚,且是两个孩子的爸爸。鲁老师和王老师都是自由恋爱过来的人。夫妻都是民办教师。他们的恋爱是不是也是在老师们的玩笑中孕育成的?</p><p class="ql-block"> 我和冬菊都属猴,都是民办教师。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冬菊出生贫农家庭。高中毕业后曾当过乡政府病虫测报员,任过生产队长,今年共大毕业分配来石桥。他父亲是党员,生产队长,大队支委。我中农成分,初中毕业,父母是忠厚老实的社员。我要不是被《襄樊日报》社评为模范通讯员,不可能进教育教书。冬菊生活圈子大,接触的人多,有高中同学、共大同学,还有政府的一些年轻同事。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她没有男朋友,能看上我吗?根据她的漂亮身材,聪明智慧,几年的社会经历,应该有男朋友。我不是不想攀,是不敢攀。要攀,属于“獭哈蟆想吃天鹅肉”。玩笑总归玩笑,不能当真。反过来又想,既然老师们看这个玩笑,也许旁敲侧击了解了冬菊没谈男朋友。要不怎么会冷不丁的看这个玩笑。进一步想,俗话说“求不到官有秀才,要不到米有布袋。”“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老师们支持,鼓励,牵线,也许那个。</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2、投石问路</b></p><p class="ql-block"> 说实在的,我从内心里喜欢冬菊。她不仅人长得俊俏,而且做事敞亮,干脆果断,从不掖着藏着。不论是对领导、对同志,还是对家长、对学生都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她做事麻利,乐以吃苦。在工作上无论份内份外的事都乐意去做。她见周老师是个孕妇,每天都帮周老师提水,弄菜。周老师把她当成妹妹看。冬菊生活简朴,节俭。针线活很好,对老的十分孝敬。每次放星期回家前总在办公室念道,到街上给太太、奶奶带点啥好吃的。这样好的人,我岂能不想呐?怎么追我确实束手无策。它简直成了我的心病。</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上午第三节课,我们在办公室备课。一会儿,冬菊问我借笔用。我一边写字一边问:“是红的还是黑的?”</p><p class="ql-block"> 她声音柔和地说:“改作业”。我不知从哪里突发灵感,顺手写了四句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丑笔一支度银河,</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没有鹊桥也想过。</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南国红豆生我心,</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入骨相思昼夜磨。”</p><p class="ql-block"> 我递给她,说:“可能不好用”。</p><p class="ql-block"> 她笑笑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 </p><p class="ql-block"> 她接过纸笔瞧了瞧,一会儿传纸条过来:</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借题发挥何所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榆木疙瘩不明理。</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有话明书不碍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莫在文里藏玄机。</p><p class="ql-block"> 笔虽然借出去了,心却波澜起伏。不是要思考这个问题,是情不自禁的就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男女都希望自己有个好归属。想想,是不是两块异性相吸的磁铁?也许,也许她心里在高兴,在矛盾,在斗争,在谩骂。几个星期她没借话暗示那事,又没有反感表情;我也没找话提醒此事。她真的不理解其意?是迟迟做不了决定?</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3、鸿雁再传书 </b></p><p class="ql-block"> 时间照旧挪移,工作继续进行,生活一如既往。</p><p class="ql-block"> 一天,冬菊去刘湾学校听二年级语文公开课。课是由县教研员杨发祥直接指导,乡教研员协办,刘湾学校刘老师执教,属全乡二年级语文观模课。我校本应去冬菊一人,可一年级肖老师主动要求去。爱学习是好事,校长就批准了。 </p><p class="ql-block"> 我再次主动,请冬菊给刘老师带封信。据了解,刘老师是冬菊的姑姑, 40岁左右。如果冬菊不看信,直接转给刘老师,想必是件好事。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信是星期二下午冬菊走之前我亲手交给她的,最迟星期三的下午冬菊会明白。可冬菊星期四的上午才回到学校。她回校后和往常一样愉快、活泼,情绪照旧;在我的面前,有人也好,无人也罢,根本无所事事。可我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万分,我默默地告诫自己,“不急。心急吃不成热豆腐。”一次一次地警告自己:“急汉子架不到好婆娘。” </p><p class="ql-block"> 星期六的上午,冬菊乘没人,悄悄地对我说:“下午放假不回家。”态度是严肃的,语言是果断的,语气是肯定的,有恨有爱的滋味。说完就干她的事。她主动安排我,我心里那千斤重的石头一下子落地。只觉得愉悦,但不知自己是怎么个异样的神情。</p><p class="ql-block"> 吃晚饭,她、我、小褚和樊师傅,一道围着菜盆。</p><p class="ql-block"> 吃饭要结束时,冬菊说:饭后,请龚老师和我一块去杨华平家走个访。一人去可以,回来怕晚了。”</p><p class="ql-block"> 小褚年轻,没有发言。樊师傅虽然年岁已高,可心还年轻,过去风流习性还有余辉,笑笑地说:“冬菊请帮忙,那是帮忙人的荣幸。”</p><p class="ql-block"> 冬菊眼睛盯着樊师傅,好像要说“死鬼”那句话,可望望没说,抿着嘴笑了笑。</p><p class="ql-block"> 我也故意说:“那得给跑腿费哟!”</p><p class="ql-block"> “好!回来买颗糖吧”。她微笑的看了我一眼。</p><p class="ql-block"> “谁给谁买糖还说不清。买糖别忘了我们。”樊师傅又接话儿。</p><p class="ql-block"> 石桥地属半岗半河,东低西高。去华平家有两条路,一条是大路,一条是小路。我们走的是小路。在晚霞的映照下,两人时而走在高高的岗梁上,时而走在低低的冲洼下。落光了叶子的檀树矗立在坡上,沟旁,路边。它们在晚霞映照下,让微风吹摇着枝叶。乡间的小路,要么是堰堤,要么是坡边,大多是田埂。宽的可以并排开几辆拖拉机,窄的走一个人还要小心翼翼。我们时而并行,时而一前一后。一路上,冬菊谈到肖老师家事,说到易干事对教学的要求。……我哪有心思听这些,但不得不听,又不能不应声。可她就是不谈信的事。我急得要迫不及待想问她信的事。人家不提不要强人所难。</p><p class="ql-block"> 走过泵站,穿过拖拉机站,下坡就到了杨华平家。我失望了,希望在回去的路上。樊师傅说:“能和冬菊走访是幸福”。虽然没有达到想达到的目的,但,一个傻乎乎的男孩和一个漂亮的女孩走在乡间的路上是一种快乐,是一种享受。 </p><p class="ql-block"> 我们走进那家没有围墙的院子里。两个学生见到老师,急忙跑来迎接。我不知道冬菊找家长有啥事。我如坐针毡,但又不能不耐心等待。不一会儿,杨华平的父母回来了,老远高喊“老师希客”。亲热无比。要求吃晚饭。冬菊婉言谢绝。说来想知道,华平近来上课总想打瞌睡,是不是晚上休息不好?这样会影响学习的。与父母共同分析原因,并叮嘱父母注意孩子晚上休息好。言简意赅,十分钟不到,走访的事结束。可留吃晚饭的时间比谈事的时间要长几倍。冬菊老师找了许多理由才谢绝离开。 </p><p class="ql-block"> 回校的路上,太阳早就落山,天暗淡下来,冬菊还是坚持走小路。她在回去的路上,主动离我很近,是天黑胆小,还是有话说怕别人听去,还是故意亲近我?大概都有吧。穿过拖拉机站,翻过谭湖泵站,冬菊说起正经的话题:“你这人真是……”她是责怪、埋怨、批评,还是称赞、表扬?她很后悔地说,她将信交给她姑姑了。因为那天下午她和肖老师从离开学校,两人形影不离,晚上同床共枕。第二天老早煮了几个盒包蛋吃了去听课。根本没想到看信,也没机会看信,也不应该看信。散会后姑姑在校门口拦住,叫她去她寝室有话说。肖老师跟着大部队走了。她感到很奇怪。明明是叫我带给姑姑的信,怎么会是我的?姑姑说哪个老师她根本不认识,怎么可能会找她借书呢?姑姑拿出信给她,让她自己看。她接过信,站在姑姑的寝室中央看着:</p><p class="ql-block">刘老师,您好!</p><p class="ql-block">《我想有个家》。若同意交往,我谢天谢地。否则就当我没说。</p><p class="ql-block"> 谢谢! </p><p class="ql-block"> 李知 </p><p class="ql-block"> 1978年10月15日</p><p class="ql-block"> 她读了好多遍,恨我,恨她。若我当时站在她面前,她一定会狠狠地打我几锤。她责怪自己:“怎么这么单纯?”“早些日子借笔发挥我就忘了。”“怎么傻到天上去?”“把自己的秘密交给了别人。”她悔恨地说着。</p><p class="ql-block"> 我急忙纠正她的话:“她不是外人,她是你姑姑。”</p><p class="ql-block"> 我心里想:她遵纪守法,私信不得偷看;她思想单纯,对他人无疑心;她没有恋爱的经历,遇事照章行事;她忠厚纯朴,相信他人比相信自己更重。这正是我想要的诚实的人。冬菊说我表面老实心里“坏”。说着就向我的脊背轻轻地打了几锤。是惩罚,是泄愤,是亲热,是密切接近,我想应该都有。她说,姑姑和她晚饭后谈了许多,问的都是些她不知道的事。她严肃地说:“今天晚上,你必须把事情说清楚。”我被她的要求吓住了:一个人几十年的事情,一个晚上能说清吗?</p> <p class="ql-block"> 天完全黑了,那时既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俩人走在空旷的田野里的小路上,有时慢得几乎要停下。十月的夜晚,即使晴朗万里,也是天凝地闭!天空下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相互交替着说话的人,相互移动身子的听众。听着她不高不低的声音,感觉是甜的,香的,温柔的,迷人的。不平的田野,蜿蜒的小路,没有发现第三个人。我心里想:同样一条路,去的时候怎么那么漫长,回来时怎么这么短暂?</p><p class="ql-block"> 走近学校,小褚寝室的灯还亮着。在昏暗的星光下,我们谈话声暂时停止。冬菊说到周老师寝室去。我迷糊了。啊,明白了。冬菊和小褚的寝室是一间屋分的两半,一个住前半间,一个住后半间,说话不方便。周老师的丈夫在宜城县化肥厂工作。她一放假就去县城度假,过城市生活。节假日只要冬菊不回家,周老师就叫冬菊到她寝室睡觉,有防盗的意思。</p><p class="ql-block"> 进了周老师寝室,冬菊没点灯就把门闩上了。在那漆黑的寝室里,只有熟悉情况的人才会找到要的东西。她一边搬椅子一边说,今天晚上把你的家庭和个人情况说清楚,能不能达到《我想有个家》的目的不要紧,朋友之间,互相了解也可以加深感情吗?</p><p class="ql-block"> 在无灯的内寝室里,两个人不是听声音,谁坐在什么地方真不知道。我在想,说什么呢?我首先谈了上高中的事。因为谈得细致,所以时间长。我的脚有些凉意。</p><p class="ql-block"> 我在说,冬菊在听,还是在打瞌睡?天这么冷,夜这么深,坐着一动不动,她一定冷。我故意停下话音,等一等她的反映。</p><p class="ql-block"> 我话音刚停,她就接话了:“没想到成绩好的学生没能升学,竟会有这样大的伤感,有这么多怨世的情绪。”</p><p class="ql-block"> “你家成分好,你父亲是队长,当然你不会遇到的。天寒夜深,该休息了!”</p><p class="ql-block"> “说吧,你说的都是我没感受到的,也没听他人说过的。事情尽管有些悲凉,但很富有诗意,我爱听。今天晚上不冷。”</p><p class="ql-block"> 我想: 人真的“因缘而聚,因情而暖,因珍惜而不散”吗?</p><p class="ql-block"> 我仍然担心她,怕她受凉。可她继续坐那一动不动。</p><p class="ql-block"> 我要求她坐到床上,用被子盖着身体,冻感冒就不好。我心里不知为什么要关心她,怕她受冻。她起身伸开被子坐到了床上,说脚是有些冻,可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她说我的故事讲得好。我纠正她,这不是故事,是我的亲生经历和个人感受。</p><p class="ql-block"> 在她的要求下,我又谈到喂猪的事。出工的事。写通讯报道的事。</p><p class="ql-block"> 她随着我的谈话不时插话,谈了他上高中的事,几次招工的事,为什么分到石桥头的事。她说,张校在刘湾当校长与她父亲很要好。父亲说到熟人手下工作好说话些。</p><p class="ql-block"> 不觉天破晓。我不得不离开周老师寝室回自己的寝室。</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4、她得模范我担忧</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1979年初春。天气晴朗,冬天的雪正在融化,一片“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景象展现在眼前。为了鼓足干劲,以励再战。乡政府召开劳模大会。给中小学五个劳模指标。教育线评选的条件是:1、拥护中国共产党;2、忠诚、热爱党的教育事业;3、关心集体、团结同志、爱护学生;4、教育教学效果领先。那个阶段由于老师少,学生多,小学一至三四年级包班。石桥学校是一直四年级包班。为了解决指标问题,教育上只有一个办法,看考试成绩。看名次,看一科不行,看两科。看两科第一名。冬菊恰巧是全乡二年级语数两科成绩第一。她被评为乡政府劳动模范。同时也被评为乡教育先进个人。</p><p class="ql-block"> 她评劳模她高兴,可弄得我日夜担心。一个刚参加工作,貌美的女子,在表彰大会的领奖台上崭露头角,不得不引起领导和老师的共同关注。俗言:人怕出名猪怕壮。为此,我写下《无题》小诗:</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月堤边迎春绽,</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金黄鲜艳惹人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莫为此花只招我,</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八方群碟出洞来。</p><p class="ql-block"> 农历二月的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张校对冬菊说:“你不是想学骑车吗?明天老二来教你骑车。”</p><p class="ql-block"> “那好啊!”冬菊不加思索,天真烂漫的回答。</p><p class="ql-block"> 冬菊又想:老二?还是小学时见过面。后来听说初中辍学。相貌啥样已记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星期天老早老二就骑车来到学校,在父亲寝室里等冬菊起床。当学生时,冬菊看在他父亲是校长,是老师,是父亲的朋友,偶尔校长的儿子来学校玩,碰见打个招呼是人之常情。这次校长有意安排老二来教冬菊骑车,心怀何意?两人必定多年不见,相互生疏。要到小晌午了,冬菊才从床上起来,到校长寝室以姐姐的身份问老二吃饭没,老二说吃过了。冬菊找樊师傅在厨房简单弄了点吃的就到操场学骑车。在老二的辅助下,大约骑了个把小时,学车的人满头大汗;教车的人汗流浃背。两人很情愿的达成休息的协议。 老二问:“下午还学吗?”</p><p class="ql-block"> “下午不学了。吃中饭后,你骑车回家,你爸爸还等着骑车来学校。”</p><p class="ql-block"> 结果,冬菊回寝室洗漱去。老二锁上他爸爸的寝室门,召乎也未打,骑着车就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下午6点钟教职工必须到校。晚上7点到9点必须办公。晚饭时,老师们都在恭喜冬菊学车。我感到预外,但我相信她不会一脚踏两只船。在大家的恭喜声中,只有校长笑得甜蜜,笑得开心。</p><p class="ql-block"> 当晚冬菊找机会和我谈了学车事。两人分析是 “剃头挑子校长热”。如果校长有那个想法,以后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p><p class="ql-block"> 第二个星期日的下午,来得早的老师们都在菜园里挖地、栽菜、浇水。当然也有冬菊。老远看见老头子仍旧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穿着那套灰卡基中山装,从大路那头骑来。他虽然下半年就要退休,可精神很抖擞。老师们一边忙一边说:校长一定是从宜城来的。周老师招呼说:“老头子,上县城给老师们买的啥好吃的?”周老师性格活泼,干事果断干脆,说话亲切和蔼。全校只有她和校长是公办老师。也只有周老师在没有学生的时候喊校长“老头子”。习惯了,听起来不是不礼貌,而是感觉更亲切。别的老师不喊。张校搭话:“没买什么。办点事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校长走后,老师们又议论开了:老头子,老坑头。一个月五十多块,吃舍不得吃,穿舍不得穿。一辆自行车还是他舅官不要的。鲁老师公平地地说:“六个娃子,只有老大是个劳动力。老大小学就没毕业。前年结婚就分家了。结婚要钱,分家盖房子更要钱。家里一直是超支户。国家工作人员不准超支,工资要还超支款。老二初中辍学回家,二十多了还不是全劳力。还有四个孩子在读书。老婆是个小脚,比他大两岁。农业社大活、重活干不成。就靠他一个人的工资,吃喝拉撒,生儿满月,要钱的地方太多”</p><p class="ql-block"> 吃晚饭前,天还没黑,张校长提着个小袋进了冬菊寝室。从冬菊分来,校长第一次进冬菊寝室。他举着袋子说:“在城里给你买了件布料。当伯伯的,看着你长大,也没为你花过钱。这是伯伯的一片心。你收下。”说完这几句话,把袋子放在书桌上就出去了。 </p><p class="ql-block"> 冬菊第一次听到校长用“伯伯”这个称呼,第一次见校长送自己礼物,简直是不知所措,束手无策。她想到我的分析。冬菊二话没说,提着袋子就还给了校长。</p><p class="ql-block"> 晚办公后,冬菊找我说。她印证了我的分析。我说,事情发生了,要像没发生一样,他必定是校长,你必定是民办教师。</p> <p class="ql-block"> 农历三月的一个星期三的上午。天空晴朗,晚春的阳光不热也暖。冬菊接到王淌学校敏捎来信,请中午务必到王淌学校一趟,有要事相商。敏师范毕业后分配在刘湾学校教书。冬菊高中毕业后,临时在学校代课两个月,与敏相识。因丈夫于东方厂工作,特申请调王淌小学。冬菊趁办公室没有别人问我,敏找她有啥事?去王淌该怎么走呢?我说,介绍对象。走学校后面往西北去的大路,上岗,右边是麒麟树,左边是姜家湾,下冈是前王淌和后王淌,再走右边是口大堰,左边是油房。上坡即王淌大队和学校,门对门,左边是学校,右边是大队。进学校大门问敏老师即可。为了不耽误下午上课,中午冬菊慌忙吃点饭就去了。</p><p class="ql-block"> 我虽然给她指了路,却心里犯嘀咕。路是很近,但很荒野,她一人很孤单。正当中午,干活的人都放工了。麒麟树和姜家湾虽然在两旁,但隔路很远。我几口吃完饭去送她。目送到麒麟树后岗。我望着她下岗的身影才回头。我在大队部后面的松林里等候。明知等人是一种折磨人的事,可还要等她。心想,等回来是什么结果。不能确定。去见的人若比我好,介绍人的力度大,她会变心吗?等人的时间真难熬,真正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味道。加上那一望无际的天空,一片云也没有,阳光炙烤着大地,我难受极了。要不是有片树林我更难受。她终于冒出岗来,露出全身,快步走下岗。</p><p class="ql-block"> 我们相遇,她说了两句话:“估计完全正确。回答是:我已谈。”</p><p class="ql-block"> 校外的事好说好散,校内的事不好办。一个星期一的中午,校长叫我和他一起去走访。我们从七七年八月在一起工作,这是七九年的春夏之交。共班两三年,从来未和我一块走访。除了家长请客吃饭。可今天奇怪,又是中午。我心里犯嘀咕,想,一定是特殊事,是不是与冬菊有关?</p><p class="ql-block"> 一所学校,校长的话就是圣旨。中饭后,我和校长一起走,一路上两人没说一句。上了岗,到花园村。校长没有下路去哪个学生家,而是走过花园前岗黎家岗,在一块炕田的田埂上坐下。</p><p class="ql-block"> 校长开门见山地说:“小龚,你谈的恋爱还在谈吗?”</p><p class="ql-block"> “不敢跟校长撒半句谎。没谈了。原因是去年过年放假,我从学校直接到她家,准备接她到我家玩,顺便洗洗被子,收拾屋子。我到她家天还早。她奶奶说,秋秀去砍柴了。可能在往屋里走。我就去山里接担子。顺路走到秦家湾碰见她。我接过担子挑了回家。接着我和岳父一道堆柴,天完全黑了才堆完。吃完晚饭我就请她一起到我家玩。好说歹说她不去。她父母、奶奶都劝她。奶奶说,差柴也不是你那一两担。可她仍旧不去,我也就算了。第二天晚上,父母都在桌子上吃饭,我和父母谈起秋秀的事。母亲说秋秀暑假后来过两次。一次是她哥哥要做房子,在山上买檩子差点钱,来借钱,将计划买个猪子喂了过年的60元钱借给她了。第二次是他哥哥买瓦差点钱,来借70块钱,没借到。以后再没去过。家穷使我心里很难过。第二年正月初二应该去她家拜年的,我没去。父母亲和媒人都反复地做我工作,我说,单身一辈子也不娶她。校长,你说我还能去吗?我和赵老师一块缝的大衣,你清楚,去年冬天穿着去她家,留给了她,去年还给她买了条长围巾。逢年过节不算。哥哥盖房子借钱,造成我家年猪就没有了。农村家庭,谁家有多富裕?我家至今属于超支户。我怎么能满足她?就这样我说分手,但她没有半点挽留。就这样我们分手了。校长可以调查。中学的吴老师是她舅舅。情况就是这样。”</p><p class="ql-block">“你又谈了吗?”</p><p class="ql-block">“没有。”</p><p class="ql-block">“真的没有。我家里你去过。家庭穷,父母忠厚老实。你可以问鲁老师、王老师、周老师……,男女谈恋爱有什么遮盖的。那次去鲁老师家,有你、冬菊和我,我们走到秋秀家旁边,不是跟你们说了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有什么可遮掩的。”</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我与校长共事两年,住一间寝室一年多。又一直共班。安排我管伙食,管校田等。在校长的心里,我是个老实人、诚实人、无嘴无舌的人。所以校长就没有多问,一块回学校了。</p><p class="ql-block"> 晚办公结束后,我思来想去,还是找周老师说说。她必定是我的同乡,老师,现在关系处理得还好。我到周老师寝室,刚好周老师一人在寝室。我就开门见山,如实地谈了校长中午找我谈话的事。说校长可能怀疑我和冬菊在谈恋爱。周老师听说后很气愤。周老师问我,想不想与冬菊处对象。我说,想。周老师说她知道了。她啥时间找冬菊,听听她意见。如果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纸糊的窗户,捅破了就好了。</p><p class="ql-block"> 我回寝室时,冬菊还在办公室办公。只有她一个人。我走进办公室冬菊说“他们跟姚老师一块出去,说去姚老师家,喊我去我没去。”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旁,点燃台灯坐下来。冬菊迫不及待地小声问我:“中午校长找你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说:“问我与秋秀还在谈恋爱没有。我说没有了。校长肯定怀疑我俩在谈。刚刚我把校长找我谈话的事找周老师说了。这几天校长有可能会找你谈话。周老师也许会找你谈话。” </p><p class="ql-block"> “校长无非问我为什么不接受衣料。一句话,无功不受禄。跟周老师说了好,周老师会为你说话的。如果周老师找我说,我会如实告诉她,并请她出来做媒。亮明了好做人。掖着藏着担惊受怕。校长年轻时和老婆关系不好。刘湾和张营只一河之隔,常常个把月就不回去。老伴一双小脚,偶尔就歪歪扭扭地来学校找他要钱。鲁老师在菜地里说的是实话,实情。也许是在启发我。”</p><p class="ql-block"> “你不能这样看事情。他爹必定是国家公办教师。也许他安排老二抵他的职,老二不很快成了公办教师或者公办工友了吗?我想校长主动出击,一定有它的安排。你这样优秀,他一个文化人,不可能叫你去跟一个农民过日子。”</p><p class="ql-block"> “过日子,男女双方都要有能力。一个没有能力,另一个就有能力也会受很大的罪。一人不抵二手。尤其是男人没有能力,这个家就很难过下去。受罪到一定程度会吵架,甚至可能分手。你想,他初中就没毕业,这说明他学习能力差。你没有上高中是社会原因,他初中读不毕业是什么原因。他下学七八年了,连个全劳力都没有混上,这说明他劳动能力或者劳动态度有问题。你下学不足一年就评为全劳力。我如果找他这样的人,既不能文,又不能武,我以后的日子怎么过。我们民办教师,时刻做好两手准备。回农村不怕劳动,在学校不怕教书。”</p><p class="ql-block"> “那么,敏介绍的应该是很好的。”</p><p class="ql-block"> “和你一样,民办教师,只是个子高点。看他的样子有些傲慢,瞧不起人。有一股子公子哥习气,有一种不诚实的大男子主义气息。所以我瞧不好他。即使瞧得起,也不能一脚踏两只船。坐了不到五分钟,我就将敏叫到外面说‘我谈了’。然后打声招呼就走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办公室后面传来说话声,脚步声。鲁老师、王老师,老樊师傅们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小龚和冬菊还在办公啊!”不知鲁老师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敬业精神,还是故意在传播我们的暧昧关系,大声喊着。</p><p class="ql-block"> “批改作业是假,谈心是真。”王老师走到我们办公桌的旁边,低下头小声说,那声音小得除了我俩能听清楚外,其余的就只有鲁老师能隐隐约约猜想到。因为樊师傅去上厕所还没进来。话音刚落就“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青筋脖子。” 冬菊微笑着望着王老师说了声,并顺手拿起书打王老师。接着冬菊羞涩地收捡完备课本子就回寝室去了。</p><p class="ql-block"> “小龚呀,有戏了。”鲁老师望着我笑笑地说。我不知道鲁老师说的是“有戏”还是“游戏”,在空气中含混的传播着,一时辨别不清。</p><p class="ql-block"> 星期三的中午,校长将冬菊叫到他的寝室,询问冬菊为什么不接受布料的事。菊一连说了好几个理由:“校长,您家生活也很艰难。大哥刚结婚就分家了,结婚和盖房子花了不少钱。我知道你很难很难。老二也不小了,你也要给他准备婚礼,也要盖房子。还有几个妹妹在读书。家里超支还得靠你工资还。家庭在这么困难的情况下,我不能帮你,怎么能忍心接受您的礼物呢?”</p><p class="ql-block"> 校长插话说:“老二,马上就顶我的职到学校当工友,材料就上交了。还有个把月就会下来。”</p><p class="ql-block"> “那也不行。校长的一片好心我领了。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寝室了。”冬菊说完就走出了校长寝室。</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中饭前,周老师叫冬菊去她那帮忙。一放学冬菊就去了。周老师说:“老婆婆买了条鱼,托人带来的。你先把它杀了洗净,我去打饭,把你的一起打来。”菊做事很利索。中饭中,菊就将校长买衣料的事,及校长找她谈话的过程像竹筒里倒豆子,说得一干二净。并请周老师做主。周老师说:“你做事干脆果断,话说得婉转到位。不急,不怕。校长怎么那?恋爱自主、恋爱自由。他不可能干涉,也不敢干涉。想与龚老师处对象吗?想,就谈,大胆地谈,公开的谈。两个岁数也不小了。鲁老师和王老师两个人不都是民办教师找民办教师吗?王老师与你们同岁的,娃子就两个了。”</p> <p class="ql-block"> 没过几天,校长去乡教育组开会,周老师就在办公室公开了我和冬菊处对象的事。并说是她做媒人。</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农历四月,农村的就忙起来了。一天中饭后,几个老师正在冬菊教室门前的树荫下闲聊。从学校东边的路上走来一个陌生的小伙子。菊说有点像她共大的同学。在不可能的犹豫中,那人越走越近,真的是她共大的同学。好像他是山里的,记不清是东山还是西山。菊立即迎上去,其他几位老师就散了,只有我在树下等候。接触了,他说在孔湾下车问路来的,总算是找到了。他还说在共大期间,他们很要好,每次在分配劳动任务时很照顾他,平时也很关心他。冬菊只是连连点头。因为那时是张铁生时代,学生劳动较多,尤其是共大劳动时间更多。冬菊是生产队长身份去的,所以安排她任劳动委员。劳动任务不仅多,而且很艰巨。开荒、种田、种菜、砍柴、麻砖、造房,协助农场干活等等,具体是哪次,或那些次关心过他,冬菊记不清了。他具体的家庭地址也记不清,也许压根就不知道。学校的中饭已经过了。不一会儿就要下午上课。那时候,学校除了周老师有个简易的煤油炉子可以煮点菜外,老师全在食堂按时就餐。冬菊没有办法,离街很远。大队商店也买不到什么吃的,唯一的是糖果。快餐面还没有出世。我主动去学校旁边学生家借了一碗饭,夹了一点菜,凑合着吃了。他说,毕业快一年了,怪有些想念,所以借到县城办事的机会来看看老同学。吃饱没有吃饱,只有他自己知道。饭是借的,吃饱也是他,没吃饱也是他。趁他吃饭和我聊天的时间,冬菊到办公室倒了碗开水,端来放在桌子上凉着。吃完饭还没有来得及喝水就打上课铃了。强免喝了几口水,没有聊他就说要走。不是他要走,是上课的铃声催促他走。冬菊也没留他,他匆匆的来,又匆匆地走了。冬菊送他到学校上路的碾子处停下。他流连不舍地走了。走过厕所回头望了望还在目送他的冬菊。走下岗之前又回头想看看冬菊,可菊已经进教室上课了。我想,这不是简单同学情。不管是东山还是西山,他是千里迢迢问路而来的。那一定是激情,热情,心情,最可能是爱情的驱使,要不,是不会鼓足信心,充满勇气,跋山涉水到一个陌生地方。不来不死心,来了就死心。单相思的线从此断了。因为她已经有了意中人,所以以后几十年再没有来过。也没有听冬菊念叨过。</p><p class="ql-block"> 没过几天的上午第二节课,下片书记骑着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来到学校,碰见鲁老师说是找冬菊有事。书记来了当然是先找校长。下片书记在校长寝室里和校长谈了一节课。后不啃不嗯地走了。以后很长时间才听说来给冬菊做媒。说是某党委书记的儿子。</p><p class="ql-block"> 1979年的暑假,在周老师的主导下,我们进行了查人家和过门的礼节。从此,我们的恋爱在学校老师、两家父母,自己的亲朋好友中彻底公开了。我们的恋爱起得硕大成果。</p><p class="ql-block"> 暑假集训中,教育组领导以冬菊谈恋爱影响工作的理由,她被调到下片一所点的学校任教。</p><p class="ql-block"> 搬被子那天,她在我的本子上写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心不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时光推移,人心不变,</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苍天有眼,日月作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沧海桑田,万水千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地点改换,心肝仍坚。</p><p class="ql-block"> 我在她本子上写下:</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我心如磐</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我在石桥这头,你去高岗那边,</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揣着我的心,我抱着你的肝。</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含泪往前走,我擒泪望苍天。</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你的身影不见,我心刀绞一般。</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乌云终会消散,天不会老阴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79年12月30日(公历)我们拿了结婚证,从这天,我们宣布正式结婚。没有举行任何形式的婚礼。第二年的暑假,冬菊又调回石桥学校。</p><p class="ql-block"> 恋爱虽然过去几十年,可我们一直沉浸在爱河之间。向她发自肺腑地说声:“谢谢她”。她爱情专一,不见异思迁;她为人坦荡,说一不二;她不嫌贫爱富,生活靠自己打拼;她吃得苦中苦,受得罪中罪;她嘴里无脏话,一生尊老爱幼。我谢谢她。若有下辈子,我们仍做鸳鸯一对蹲塘边。。</p> <p class="ql-block">除了你我谁都不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