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行(十四)-永乐宫壁画

朝阳山人

自宋以来，文人画家和院室画家大都已不致力于宗教壁画的创作，多从事于卷轴、扇面、册页等欣赏品的创作。壁画则成为“众工之事”、民间壁画主要是由“工匠”绘制，艺术水平明显下降。永乐宫壁画中提供了民间画家的名字，仍保持了专业画师的高水准，这对研究元代绘画的发展成就，研究他们师承关系很有意义。

永乐宫三清殿壁画是河南画家马君祥及其弟子创作的。表现技巧有惊人的成就，无论是豪放洒脱的线描，还是金碧辉煌的重彩贴金、描金、勾填，都极为熟练。形象的刻画气韵生动，保持了宋代绘画风格，壁画保存了类似范宽的山峦、赵伯驹的楼阁，吴道子的人物风格．由此可以看出民间绘画与其他画派之间的承继关系。这也是我们现代画家学习，借鉴，追崇的经典范本。

三清殿西壁堪称是整个《朝元图》中最精彩的部分。画面以东王公、西王母为中心，各天官簇拥左右。西王母端坐椅中，凤冠品服，仪态端庄典雅，表情温柔亲和。在她面前有一身着蓝袍的长者，据说是哪吒的师傅太乙真人。他头微低，脸微侧，双手持笏，似有要事启奏西王母。在太乙真人的身后有两位天神作交谈状，似乎真人所禀奏之事正是他们也关心的事。这一组人物相互呼应，特别是对太乙真人心理的传神描绘，为我们刻画出一个眉宇间显现出焦虑、心事重重的长者形象。

《朝元图》不仅反映了道教的完整体系，而近三百身群像，男女老少，壮弱肥瘦，动静相参，疏密有致，在变化中达到统一，在多样中取得和谐。壁画中的神像虽然高度、朝向大致一样，但画面利用了不同的面部颜色、衣着和神态去表达不同神仙的身分、性格。帝君的神情多半比较肃穆；武将则全身披甲，鬓发飞扬；玉女则含情地微笑，有的在对话，有的在沉思，也有些在凝神、在顾盼，形象各具特色。每个神像大都只是寥寥几笔，以浓淡粗细的长线变化，就充分表现出质感的动势来。袍服、衣带上的细长线条更多的是刚劲而畅顺地“一笔过”画上去，好像一条条钢线镶在壁画上一样，造就了迎风飞动的飘忽感，加强了画中仙人的生动性。这种画法不但承继了唐、宋以后盛行的吴道子“吴带当风”的传统，而且准确地表现了衣纹转折及肢体运动的关系，难度极高。

太乙真人向西王母启奏。

仔细分析发现其绘画用笔十分讲究。画中人物的胡须、云鬓在接近皮肤的地方用笔尖细，随着向两侧展开，笔画逐渐变粗、变浓，远远看去，人物的胡须仿佛是从肉里长出来的一样，即所谓的“毛根出肉”画法。如此精美、准确、生动的画云鬓、胡须的用笔，反映了画师对解剖、透视学的理解，而笔的运行也做到了准确、舒张、不允许有丝毫败笔，显示了高超的绘画技艺。画直线不用界尺，画弧光不用圆规，这要求画师具备过硬的画线本领。

仔细放大看面部胡须，就如根根从肉里长出。

西王母的头冠全部用线条刻画，精细程度令人吃惊。

各位神仙神态，服饰，装扮，佩戴细节讲究，绝不马虎。

后土娘娘足蹬粉色华丽凤头鞋。

戴耳饰的雷母皱着眉头，神韵俱佳。

二十八宿头冠上都有动物标识。

侧目女侍也是毫发毕现。

力士手手背上的筋腱，手腕的刻画即简洁又生动，手指甲上的生长线都画了出来，画师对人体解剖有十分深入的了解。

孔子像。

三重目仓颉。

持仙丹和鲜花的仙人身上长袍绘有五岳图形。

永乐宫壁画采用了传统的重彩勾填法。画家们大量使用石青、石绿、赭石、朱砂等鲜艳的纯色统领画面，加入棕褐、赫石、朱砂等单纯的色调进行点缀，其间又夹杂大量单纯的白色，使得艳丽的画面，凸显稳重浑厚而又富于装饰性的美。

画中每一根线条，每一笔都勾勒得精细流畅，线条长有丈余，短不足寸，粗近厘米，细如发丝，最令人惊叹的是，一丈长的线条，常常不见接笔停顿之处，运笔流畅自如，一气呵成，可谓顶天立地、气贯长虹。

我们画画儿的都知道，在尺方纸上绘画和近三四米高的墙壁上绘画是完全不同的，如此近三米多长的飘带线条如何把控？的确要有深厚的功底。

使用“沥粉堆金”的方法，用在人物的衣袖、璎珞、花钿等处。这种技法早在盛唐就广泛使用了，主要运用于建筑彩画工艺。画家以特制的工具，按彩画的轮廓，描绘出隆起的花纹，再在上面贴以金箔，使得图案更加华丽，更有立体感。

虽然现场光线很暗，我仍认真临画。

现场钢笔线描人物画。

纯阳殿神龛背面的壁画《钟吕谈道图》，高3.66米，宽4.48米，面积16.4平方米，是最为精彩的独幅壁画。故事内容为吕洞宾于暮春游沣水之上，遇隐士汉钟离密授内丹秘旨、天遁剑法，于是谢绝尘缘，结茅庐山。画中两人对坐在深山大石之上，身后有枯藤缠绕的苍松，老干纵横的古柏，远处瀑布飞流直下，山峦起伏，气势磅礴，点缀出暮春的景象。画中的钟离权坦胸露腹，足着芒鞋，长髯飘动，肤色紫赤，倾身向前，淳朴可亲地注视着吕洞宾，侃侃而谈。他左手伸出两指来，很自然地放在左腿上，好像为吕洞宾指明了两条路，一或继续求取功名，一或随自己入道。他的右手放在身旁大石上，以支撑身体，说明两人谈话持时已久。画中的吕洞宾儒生打扮，拱手稳坐，虔诚静听，他目光凝聚，俯首沉思，表情平和，似乎波澜不惊，符合道家的身份气度。左手大拇指伸出轻轻捻动右衣袖口，这一细微的小动作衬托出了他思想深处的矛盾心情。这幅作品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刻画了两个真实的人物形象，揭示了钟离权悟道之后的精神升华，以及吕洞宾崇道路上的艰难神秘。画家竟能将他们不同的情绪形于笔墨、刻画入微、栩栩如生、跃然壁上。其线描继承了宋代的传统，衣纹用笔一波三折大龙纹描，钉头鼠尾描，行笔奔放，墨色淋漓，构图完整，布局严谨，设色古朴典雅明快，是永乐宫人物画最为成功的一幅代表作品。纯阳殿的壁画是由禽昌朱好古的门人张遵礼等完成的。

在西安八仙宫有一块石碑上刻【长安酒肆】上款:吕纯阳先生遇。下款:汉锺离权处。这是汉钟离度吕洞宾之处是在长安吗？

为了便于大家欣赏观看，我在这里发了一张 1:1临摹的高清全壁【朝元图】。

　　永乐宫壁画是中国古代壁画的杰作，它不仅是我国绘画史上的重要杰作，在世界绘画史上也是罕见的巨制。永乐宫壁画不愧是我国古代绘画艺术的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