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在哪里

朱亮

湘西在哪里？湘西在柳宗元的诗里：“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消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

湘西在哪里，山道上走来送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唢呐嘹亮，芦笙低沉，山风中还传来新娘的哭嫁声。

湘西在哪里？我想起曾国藩当年的湘军，面前好像站着一个个剽悍的湘勇。我仿佛看见八卦传说中，神秘的湘西赶尸人；还发现巫医正悄悄给仇家下苗盅。

湘西在哪里？这里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华夏文脉树大根深。湘西湘中乃至全湘，大小书院遍布，岳麓书院更是全国闻名，三湘大地上处处闻学子的读书声。

“唯楚有材，于斯唯盛”，数百年来这里人才辈出，走出大批忧国忧民的志士仁人，走出众多励精图治的青年才俊，还走出曾国潘左宗棠吴林翼等中兴名臣。他们苦苦支撑风雨飘摇的晚清江山，替气数已尽的清王朝续添了五十年寿命。

当年列强环伺国运衰竭，外敌觊觎中华国土，新疆面临被割裂的险境。无能的清政府束手无策，朝堂上一片议和声。千钧一发之际，左宗棠力挽狂澜，在挚友胡雪岩的资助下，筹措700万两白银军饷，虽七十高龄仍率军出征。一路栽柳一路西进，鏖战三年终于将沙俄逐出新疆，收复了160万平方公里国土。左公千秋功业，国人赞颂他是晚清最后一块“硬骨头”。

三湘大地伟人故里，这里是毛泽东刘少奇的故乡，也是彭德怀贺龙陈赓等大批将帅的桑梓地，仅平江一地就走出苏振华等五十二位开国将军。他们从这里出发，披荆斩棘出生入死，浴血奋斗开天辟地，缔造了人民的新中国。我们怀念他们，铭记他们的伟业，也感恩这块孕育他们的土地。

湘西在哪里？沱江水日夜流淌，层叠的吊脚楼偎依在江岸，斑驳沧桑的吊脚楼，祖母屋里炉火正旺。熏黑的墙上挂着一串串腊肉，火塘里干柴哔剥作响。辛劳半世青丝熬成白发，望着围坐火塘的儿孙，年迈的祖母露出欣慰的笑脸。

湘西在哪里？千年古城在晨曦中醒来，早起的女人在江边洗衣洗菜。江面上薄雾笼罩，打鱼人划舟撒网，吱哑的浆声从晨雾中飘来，又在晨雾中远去。多姿的山川，旖旎的风光，万千的气象，湘西像一幅烟雨濛濛的水墨画。

湘西在哪里？湘西在沈从文的小说里。他眷恋青山环抱的家乡，这里有清溪渡船，有淳朴的乡情。他用一颗心一支笔，深情诉说家乡的前世今生。在沈从文的笔下，人们看到边城人家的悲欢离合，翠翠姑娘的凄美爱情，山里汉子的粗旷豪情……

他点亮了一座城，凤凰城因他而天下闻名。他的故居成了景点，游人前来寻访他的人生足迹。从边城走来，一袭长衫一介文人，他用炽热的情感优美的文笔，打动了无数读者，也打动了民国才女张兆和的芳心。青岛大学西南联大先后聘请他为教授，他的学识才华让青年学子折服，他讲课的教室总是座无虚席。

新中国成立后，由于各种原因，他搁下了写小说的笔，埋头研究起故宫珍藏的历代服饰。祸福相依，远离文坛让他躲过了文坛的风风雨雨。他撰写的《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多年后荣获国家最佳图书奖，此书成了导演拍摄宫廷戏的必备参考书。

改革开放后社会上兴起沈从文热，多所大学中文系开设研究他的课题。据说如果他晚去世八个月，他就会获得当年度的诺贝尔文学奖。

他曾说：“一个士兵若不是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他从这里走出，又魂归故里，故乡将他安葬在凤凰城外听涛山腰墓地。侄子黄永玉将这句话镌刻在他的墓碑上。

2022年是沈从文诞辰120周年，如今他静静地躺在故乡的怀里，躺在他生前深爱的湘西山水间。林间的小鸟啾鸣，山里的小溪潺潺，温暖的阳光和清风明月，日夜抚摸着家乡的儿子；远处松涛轻吟，歌唱这位让故乡闪光的故乡人。

张家界天门山景区海拔1400米，贺龙元帅墓地和铜像坐落在景区贺龙公园内。铜像嘴含烟斗目光深邃，凝视着故乡的山水，遥望着他曾戎马倥偬的神州大地。

他是南昌起义的总指挥，起义的火光划亮了旧中国漫长的黑夜，打响了武装斗争第一枪。几十年来他南征北战，为人民解放事业贡献了毕生精力。

在十年浩劫中他被林彪反革命集团诬陷迫害，最终含冤去世。电影《周恩来》中有这样片段：八宝山公墓礼堂举行贺龙元帅平反昭雪大会。王铁成饰演的周总理抱病主持，一进场便急切呼唤：“薛明你在哪里？”贺龙夫人薛明走到总理身旁抽泣，总理内疚地说：“我没有保护好贺老总啊。”他是贺龙入党介绍人和革命领路人，四十年前他与贺龙一起领导南昌起义，又共同经历民族解放斗争硝烟烽火，彼此结下深厚情谊。此时总理的一声呼唤从银幕上传来，也从历史深处传来，让人动容更让人反思：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历史教训不应该回避和淡化，否则悲剧将会重演！

起风了，十月的贺龙公园落叶飘零，周围树叶随风起舞。我捡来松枝摆在墓前，向人民军队的创始人致敬，绕墓三圈向元帅作最后告别。他虽然离开我们了，但他的灵魂与山河同在，他的英名永垂史册，他的功勋永远书写在祖国大地上。

人文荟萃的湘西，风光如画的张家界，2020年10月中旬，第23届“松鹤杯”全国老年象棋比赛在这里举行。我有幸代表江西上饶市参赛，又代表运动员上台宣誓。我这个小人物“路人甲”也高光了30秒。经过六天激战，上饶市获团体第一名，我个人获第五名；2017年第20届珠海赛，个人获第一名；2018年第21届苏州赛，个人获第三名；2019年第22届宝鸡赛，个人获第二名，成绩下滑，“廉颇老矣”。因疫情停赛三年，第25届“松鹤杯”今年6月中旬在宜昌又重燃战火，比赛结果江西上饶队蝉联团体第一，我个人获延年组第二。

还是梦回张家界吧。这是我第二次来湘西，神奇的地方总让人难忘。张家界土司城是原大庸国最早的古城，集土家族农耕文化兵家文化建筑文化于一体，世界最高的九重天吊脚楼耸立在城中央躺卧的巨龙头上。进得城来，土家族人正在举行大型祭祖仪式，纪念他们的先祖蚩尤。他们吹牛角奏芦笙，唱摆手歌跳摆手舞，表演哭嫁、三棒鼓、花灯等民俗，在祖辈的土地上蚩尤的后人尽情挥洒豪爽的天性。

天门山是湘西第一神山，被称为武陵之魂，上山索道长15里，到山顶需30分钟，这是世界上最长最壮观的高山观光索道。在城郊汽车站旁坐上缆车，徐徐滑行又腾空而起，向着远处1400米高的天门山景区驶去。地上澄江似练，翠峰如簇，游人如蚁，沿途绝壁天险扑面而来，一幅壮观的山川画卷映入眼帘。观光车从地面尘世快速升到1400米高的天门山空中花园，游人浩浩乎如羽化而登仙，来到云端的清凉世界。

大峡谷天造地设，玻璃桥巧夺天工。张家界大峡谷绝壁高耸，流泉飞瀑奇峰险洞，自然风光天人合一，是世界自然遗产武陵源的著名景点。

张家界玻璃桥夹在峡谷两座山峰之间，全长430米，高达300米，是世界最高最长的玻璃桥。在全透明的桥上云中漫步，下临深渊绝壁，俯瞰脚下蓝天白云，四周是莽莽苍苍的青山，山谷的风迎面吹来，良辰美景心旷神怡，人生夫复何求？

天门洞耸立在1300米高的峭壁上，海拔高度世界第一，是大自然又一精心杰作。往年这里举办穿越山洞的特技飞行表演；今年“五一”期间，这里举办翼装飞翔穿越山洞，数万游客前来观赏。

湘西在哪里？我在金鞭溪峰峦幽谷间穿行，十里画廊一步一景，座座山峰如一柄柄宝剑直插云天，千峰耸立万石峥嵘，大地奇观气势恢宏。紫红色的三角梅点缀花果山，淙淙山泉从水帘洞中流出。寻幽地下宫殿黄龙洞，石笋如定海神针顶天立地，石林如东海龙宫的宝藏琳琅满目。神奇的黄龙洞，洞中有河洞中有洞，被誉为中国最美的旅游溶洞。

湘西在哪里？我徜徉在宝峰湖的湖光山色中。远处山林中传来鹧鸪的啼鸣；近处一只水鸟叼着小鱼从湖面掠过，冲向对面的树林。渔翁用竹竿扑打水面，一群鸬鹚嘎嘎地欢叫，在水里扑腾，争先恐后游到船上吐出活鱼。

远离尘世，物我两忘；天地悠悠，万籁俱寂。此时此刻，时光仿佛停滞，我要放浪形骸放牧心灵，在湘西的山水间穿行。

湘西在哪里啊，湘西在哪里？湘西在我的记忆里，湘西在我的梦里，湘西在我心里。

二零二三年七月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