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黄了

夜航船

四月下旬，枇杷黄了。

路边的摊上，或是板车上，一个个枇杷，金黄的，毛茸茸的，着实令人垂涎。

哦，四月，是甜的，可是却有淡淡的苦涩，正如那段回忆，有关枇杷的回忆。

天气日渐转暖。宽大的枇杷叶间，探出一个个青青的枇杷。我们一群孩子开始唱歌谣：“枇杷腹里空，鸭蛋腹里红，爬山岭，找丈人……”日日的童谣在村里回荡，而我们的眼睛盯着树上的枇杷看。那青涩的小精灵，在风中，在阳光里，晃啊晃啊，晃到我们的心坎上。

邻居阿婆，是苦命人。她想吃水果，没有钱。她叫她耳聋的儿子在山园边种了一棵枇杷树。她的儿子精心照料这株果树，所以长势好，果实个头饱满。四月，那些青青的果子，被阳光宠爱得水灵灵的、嫩生生的。每一个果子，都散发出巨大的诱惑力！

那天，阳光真得很好。正是正午的时候，田间地头的庄稼人都回家吃午饭了。山谷静极了。有一种山鸟使劲地卖弄清脆的歌喉。还有一些声音应和着。除了这些，山谷躺在春日阳光里，安适极了。

可是，我的心却砰砰砰地跳得厉害。这是我第一次做这事，不，应该是三个伙伴。我们抵不过枇杷的诱惑，眼里早就盯着阿婆的那一株枇杷树了。我们“密谋”的结果是：阿婆家的枇杷果实大，她儿子又是耳聋，可以下手。

我们仨，一人上树，一人接树上扔下来的果子，一人望风。行动很顺利，不到一袋烟的功夫，树上的果实就被残卷了一半。那些个大的，尽都难逃“毒手”。

我们躲在山谷里，分享那窃取的果实。可是，那看起来诱人的枇杷啊，酸酸的，涩涩的，略带着点苦。我们都极其失望，把那些枇杷扔进野草丛里，怏怏地潜回村里。我心里隐隐地担忧，也生出几分后悔。毕竟是我的邻居。

第二天中午，我听到阿婆的声音：“是谁家的孩子啊？怎么会这么做啊？果子还青着呢！怎么可以糟蹋我们孤儿寡母的一点东西啊——”说着说着，阿婆就伤心地哭起来了。那哭声，在我耳边特别的凄寒。那凄寒的哭声，其他两个小伙伴没有听见，全都落到我的心里。

母亲说，这阿婆命苦啊！不知谁家的孩子这么不乖，连这样苦命人的东西也要糟蹋！

我听在耳边，刺到心里。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对一个善良人的伤害。我想，那也是我人生中的最后一次！

四月，枇杷黄了。

那个苦命的邻居阿婆，已离世多年，她的儿子据说也不在了。但那年青涩的果实，还在我的记忆里，时刻警醒我，要善待那些生活不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