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人生

笨鸟慢飞

🌺出身低贱贫困

公元前551年，孔子出生于鲁国陬邑（今山东曲阜），祖先宋国人，父亲叔梁纥是鲁国三虎将之一。

叔梁纥的正妻施氏生了九个女儿，妾生了儿子孟皮，是个瘸子。

叔梁纥近七十岁时，和十六七岁的颜氏女子“野合”（非婚同居，后世有争议），生下孔子。

孔子出生后不久，叔梁纥去世。叔梁纥没有解决颜氏在孔家的名分，孔子以“私生子”身份和母亲生活在贫民区，依附母亲娘家。《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贫且贱”，既贫穷又地位低下。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意思是，孔子小时候做游戏，喜欢摆弄祭器、模仿祭祀的礼仪。后来他选择学“儒”。

“儒”在古代是对专门从事丧葬行业人的称谓。中国人自古就有“死者为大”的想法，中国的礼仪，最周密部分也在丧葬和祭祀中得到体现。当时贵族社会重视丧葬与祭祀礼仪，孔子希望能通过学好礼仪，回到贵族行列中去。

孔子想要恢复周礼，所以他开创的学派被叫做儒家。



🌺受辱于阳虎

公元前535年，孔子母亲颜氏去世，年仅三十五六岁。

孔子十七岁，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他明白：母亲身份卑微，唯有通过葬礼才能提高母亲地位，所以要把母亲和父亲合葬。

按照周礼，没有名分的颜氏不能入葬孔家祖坟，更不用说和叔梁纥合葬了，这是正妻才有的待遇。

孔子不知道父亲的坟墓在哪里，陬邑人輓父的母亲告诉了他，孔子得以把母亲和父亲合葬。

这样的做法明显违反周礼，但当时“礼崩乐坏”，孔家早已破落，没有人阻止孔子。孔子认为自己从此进入贵族阶层。在古代，出身极其重要，决定社会阶层，而且出身大多靠继承，几乎买不到。

不久大贵族季氏宴请鲁国士人。

季氏是鲁国“三桓”之一。“三桓”是鲁桓公三个没有继承君位的儿子后代，孟氏、叔氏和季氏，他们世袭掌控鲁国政权。其中季氏势力最大，季平子是鲁国宰相，大权独揽，国君几乎成了朝堂上的摆设。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要绖，季氏飨士，孔子与往。阳虎绌曰：“季氏飨士，非敢飨子也。”孔子由是退。

腰上带孝的孔子主动赴宴，季氏管家阳虎拦住他，说：“季氏宴请的是士人，不敢宴请您。” 意思是，孔子不是士人（小贵族），没资格参加宴会。孔子一言未发地退了回来。

被阳虎拒之门外，给孔子心理造成较大影响，此后有很长时间孔子和阳虎的关系总不太自然。

阳虎是孟氏家族旁支，孔子父亲叔梁纥曾是孟氏家族武士，阳虎应该比较清楚孔家底细，他不认同孔子继承了父亲“士”的身份。

其实孔子和阳虎都属于小贵族阶层，身份地位比较接近，也都是很有上进心的人，两人后来的政治意图也相似，都是要削弱“三桓”势力，两人原本可以结成盟友，但首次亮相就吃了闭门羹，让孔子对阳虎敬而远之。

孔子和阳虎在历史舞台上的首场秀就结下梁子，实在有点可惜。不过，不打不相识，两人后来其实私交颇好。

孔门弟子和后世儒者把孔子打造成大圣人，同时对阳虎大肆抹黑，后者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人，这其实不符合孔子后来的真实想法，也很不地道。孔子在被“三桓”逼迫匆匆离开鲁国后，开始与阳虎和解，两人应该有不少联系。当孔子周游列国、走投无路时，曾经要去晋国投靠赵简子（赵氏孤儿的孙子赵鞅），可以肯定这事和阳虎有关，因为当时阳虎是赵简子的心腹重臣。

还有几个问题：孔子为母守孝期间能参加宴会吗？能结婚和生子吗？

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吧。

孔子母丧期间想参加季氏宴会，十七岁丧母、十九岁娶妻、二十岁生子，是不是都违反了守丧礼仪？

🌺谁是孔子的伯乐？

韩愈说：“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孔子出身贫贱，后来能够功成名就，一定是遇到了伯乐或贵人的提携。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圣人也一样，因为在成为圣人之前，孔子也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可是记载孔门师徒言行的《论语》，不曾提及孔子有伯乐；大大小小的孔庙，也没有孔子伯乐的身影。

事实上孔子确实有伯乐，他就是鲁国“三桓”之一的孟氏族长、鲁国大夫孟釐子。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十七岁时（这个时间有误），孟釐子病重，临死前告诫他的继承人孟懿子：孔丘是圣人后代……我就要死了，你一定要拜他为师。

　　 孟釐子地位尊崇，却对年轻的孔子大力吹捧，是史上第一个让孔子与“圣人”沾边的人，而且他要求继承人孟懿子拜孔子为师。后来，孟懿子和弟弟南宫敬叔成了孔门弟子。

一定不要小看了孟釐子在孔子成圣路上的巨大作用，因为正是他大力支持孔子创办私学。

中国古代的教育体系分为官学与私学。官学指官府办的学校，私学指私人办的学校。在孔子之前，官方几乎垄断了办学，私人办学不被允许，而且“礼不下庶人”，非贵族阶层没有接受教育的权力。

所以当时创办私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必须得有官方背景。孟釐子就是孔子私立学校的官方背景，出钱出力出政策出学生。

创办私学好处多多，“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孔子推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在孔门私立学校这个“小朝廷”里，孔子是君、是父，弟子是臣、是子，弟子服从孔子的权威，孔子帮助弟子们就业。弟子越多，孔子的影响力越大。

有人认为孔子招收弟子是为了束脩，那真是大错特错。孔子有教无类、来者不拒，是因为他需要弟子多多益善，这些弟子来自各个诸侯国，三教九流，日后全是他的子弟兵，就像蒋介石的黄埔军校一样。

所以孔子私立学校其实更像一个王朝，国君与朝臣俱备，就差一块土地了。说孔子是帮主更合适，他出行都是一众弟子跟随，以显示其声威和营造广告效应，渴望得到君王垂青和施舍，所以孔子倒像丐帮帮主。老子主张清净，总是独来独往，自己的行为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所以一人出关。

后来孔子周游列国处处碰壁，因为他的目标不是当个普通公务员混碗饭吃，他要的是大权在揽、重用自己的弟子、按照周礼治国。

孔子创办私学，虽然有孟釐子这座靠山，但是学生寥寥无几，都是孔子的亲戚和邻居，他的名气还不足以招揽更多的学生。

还是孟釐子出手帮他解决问题，于是有了孔子问礼于老子。这个话题留着后面再讲。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从洛阳学礼回来后，学生渐渐多了起来。“老子”这块招牌果然金光闪闪。

因此，孟釐子对孔子有知遇之恩，确实是孔子的伯乐。

可是孔门从不提孟釐子，对于他们来说，感恩教育难道不重要吗？这就涉及到一个问题，孔子不想别人知道他和孟釐子的关系。

籍籍无名的孔子为何会被大贵族孟釐子看重呢？估计和孔子被季氏拒之门外有关。

鲁国“三桓”家族和鲁国国君原是一家人，但是自古以来权力面前没有亲情，“三桓”架空国君的同时，“三桓”家族之间也存在着权力斗争。

季平子执掌国政，大权独揽，鲁昭公自然非常不爽；孟釐子也不甘人后，与季平子明争暗斗；为了抗衡季平子，孟釐子和鲁昭公结成盟友。

孔子被季氏拒之门外，却得到了与季氏对立的鲁昭公和孟釐子的青睐。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孔子二十岁时儿子出生，鲁昭公给他送来了一尾鲤鱼作为贺礼，“鲤鱼跃龙门”，明确示好和招揽孔子，孔子大喜，给儿子取名孔鲤。

孔子办学招徒，表面上看是私学，却有官方出钱出力出政策，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孟釐子和鲁昭公大力提携孔子，不是因为爱才心切，而是要把他培养成一颗棋子来对付季平子。孔子渴望权力，自然是喜出望外，儿子孔鲤的名字，不就是赤裸裸跪舔鲁昭公的表现吗？

孔门绝口不提对孟釐子的感恩之心，不想让人知道孔子的发迹史，这有损圣人的伟大形象，儒家推崇“为尊者讳”，开创“春秋笔法”修改历史的行径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只是闭口不谈了。

🌺齐景公问孔子

公元前522年，齐景公和晏婴来鲁国访问。

晋、楚是春秋争霸的主角，齐国虽是第一任霸主，无奈后来衰退了，到齐景公时有东山再起、与晋楚争霸之势，齐景公也一直有志于再续祖宗齐桓公的辉煌。

鲁国既小且弱，依附楚国，晋国会发怒；依附晋国，楚国就会来打；侍候齐国欠周到，齐国就要来侵略。齐国和鲁国还是邻居，齐国想要称霸中原，就得拉拢鲁国做自己的小弟，所以齐、鲁两国关系有点复杂。

齐景公来鲁国，有点像米国总统去墨西哥国事访问。然后一则新闻立即上了各国头条：齐景公向鲁国的孔丘请教一百多年前的秦穆公为何能称霸。

这是孔子第一次在国际舞台上亮相，当时他三十岁，刚刚创办孔氏私立学校，学生不多，“三十而立”，刚刚站住脚。

齐景公不可能知道孔丘这个人，有可能是晏婴举荐了他，或者是鲁昭公的安排。晏婴是齐国著名政治家，齐景公对晏婴很是信任和倚靠，即“景公知晏子贤，乃任以国政，三年而齐大兴”。

位高权重、德高望重的晏婴，因何知道籍籍无名的孔丘，难道他未卜先知这个年轻人后来会名垂青史？有人说，因为他们的政治理念极其相似，这个说法实在可笑。一个是大国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一个是小国无名无望的小教师，试问晏婴如何知道孔丘的政治理念？风马牛不相及。

齐景公不耻下问孔子，经此一问，想不火都难，孔子立即登上头条，名扬诸侯。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前面分析了，孟釐子是孔子的伯乐，如果是晏婴举荐孔子，是不是也和孟釐子有关呢？很有可能。

孟釐子和晏婴都是政坛老将，两人可能私交甚好。而且，就像鲁昭公被季平子权力架空了一样，其实齐景公也面临着相似的困境，齐国越来越有“田氏代齐”的趋势，晏婴一生都在力图挽救姜齐的统治。所以，晏婴成孔子的第二任贵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问礼老子

公元前518年，孟釐子的小儿子南宫敬叔为孔子向鲁昭公争取来了一次洛阳学礼的机会，也就是公派出国留学，才有了孔子问礼于老子。

当时老子担任周朝守藏室之史，主要管理周朝丰富的藏书，对周礼十分熟悉，以博学而名闻天下。

孔子要想在学术上迅速出名，最快的办法就是得到老子名气的加持，所以有了孔子问礼于老子。

孔子向老子学了啥，没有明确的文字记载。《史记·孔子世家》记载，这次会面最经典的是，孔子要启程返回鲁国前，老子送给了他三句话。

第一句：“聪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

拥有“聪明深察”的能力，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这本是优点，却有一些人让自己陷于死亡的危机，因为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喜欢议论评说，给自己招来祸端。后来孔子常告诫弟子要“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

第二句：“博辩广大危其身者，发人之恶者也。”

博学善辩、识见广大之人却遭受困厄，以至于危及自身，是因为他们喜欢揭发别人的短处。后来孔子说：“多责备自己而少责备他人，就可以避免别人的怨恨。”（“躬自厚而薄责于人，则远怨矣！”）

第三句：“为人子者毋以有己，为人臣者毋以有己。”

做子女的不要老想着自己，做臣子的不要老是表现自己。做人子女、做人臣子（下属），老子认为，最重要的是“忘我”，就是不计较个人得失，摒弃私心，以父母为先，以领导为先。

“聪明深察”和“博辩广大”之所以会招来祸端，都是因为“私心”：人喜欢显示自己聪明博学，夸夸其谈，口无遮拦，得罪了别人而不自知。

历史上祸从口出的故事数不胜数，所以说：三年学说话，一生学闭嘴。

老子之所以送给孔子这三句话，是因为：三十而立的孔子，信心满满，意气风发，指点江山，侃侃而谈，太过张扬。

老子告诫孔子：“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

意思是，善于经商的人，总是深藏财物，看上去一无所有；道德高尚的人，外表却像愚笨无知。

老子教导年轻的孔子要懂得“藏”，要内敛，不要张扬，真正有智慧的人，是不会表现出非常聪明的。

这些都是年轻人容易犯的错误，孔子也不能避免。

🌺晏婴劝阻任用孔子

洛阳之行老子的苦口婆心，年轻的孔子听不进去，他摩拳擦掌，正想大干一番事业。

鲁昭公和孟釐子对孔子悉心培养，当然不是为了打造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圣人，孔子自己也没有这样的理想，他们要的是联手对付当权的季平子。

一心要走仕途的孔子，乐于当国君的“马前卒”，可惜的是，随后鲁国政坛发生了急剧变化。

公元前518年，孔子的伯乐孟釐子去世，继承人孟懿子只有十二三岁。

公元前517年，鲁国发生斗鸡之变。起因是季平子和郈昭伯（鲁国大夫）斗鸡，俩人都使诈，结果，季平子家的鸡斗败，季平子大怒，指责郈昭伯作弊，并侵占了郈昭伯的房产。

郈昭伯自知不是季平子对手，又不想吃哑巴亏，就想借助鲁昭公的力量报仇，于是不断怂恿鲁昭公攻打季平子。

隐忍季平子长达二十多年的鲁昭公太想收回本属于自己的权力了，虽然有人劝阻他：“季平子执政多年，有众多支持者，此事很难成功，万万不可轻举妄动。”鲁昭公还是对季平子开战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说的就是他吧。

“三桓”家族本着唇齿相依、唇亡齿寒的理念，联合起来反击鲁昭公，郈昭伯被杀，鲁昭公兵败逃亡到齐国。

孔子接连失去两座靠山，被撂在了半山坡，季平子怎么可能给他好果子吃，形势比人强，孔子立马也跑到了齐国，当了高昭子的家臣。

高昭子是齐国响当当的人物，高氏家族是世袭大族，高昭子是齐景公的心腹大臣，地位在晏婴之上。

孔子一心要当官，那时候当官不像后面能走科举考试的路，需要门路，后来高昭子向齐景公举荐了孔子。

鲁昭公对孔子有再造之恩，孔子没有追随逃亡的他，而是搭上了高昭子，想靠高氏在齐国谋官职。孔子向来崇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良禽择木而栖”，所以儒家的“忠君”思想不是孔子原创。

于是有了齐景公和孔子的再次见面，齐景公问政孔子，孔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政在节财”的为政理念瞬间打动了齐景公的心，齐景公想要把尼谿田封给孔子。

就在这时候出现了意外情况，晏婴站出来说：儒者能言善辩、不讲究可行性，傲慢任性、不服从领导，喜欢厚葬不惜倾家荡产、会败坏社会风气，游说求官、不从国家利益着眼；孔子的那套礼仪特别繁琐，几代人也学不完；如果按照孔子的思维改变齐国风俗，将不利于齐国百姓。说到底，晏婴看不惯孔子的为人处事，也不喜欢他的那一套理论。于是齐景公改变主意，孔子只好返回鲁国。

有人说：晏婴嫉贤妒能，害怕孔子夺了自己的权势和地位。这话实在是太抬举孔子、贬低晏婴了。

晏婴是一位杰出的政治家，久经政治考验的他，一眼就看穿了孔子儒家思想空洞的说教本质，孔子名利心炽盛，却缺乏治国大才。他后来处处碰壁，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那一套理论行不通。

在那个时代，礼崩乐坏，周礼早已不合时宜，孔子不是不知道，原本他也想在当权的季氏家族找到发展的机会，曾先后给季氏当过管理仓库和管理牲畜的小吏，实质就是季氏家臣，可是这条路内卷太厉害了，季氏管家阳虎不认可他，孔子不甘心一辈子就是个庸庸碌碌的打工人，他要出人头地。于是孔子投靠了季氏对立面的鲁昭公和孟釐子。

孟釐子去世、鲁昭公逃亡，彻底打乱了孔子的计划，奋斗几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在齐国也找不到出路，孔子只好回到鲁国继续他的教书生涯，默默等待机会。

🌺孔子相鲁

公元前510年，逃亡在外七年的鲁昭公去世，“三桓”拥立其弟鲁定公上位当傀儡。

公元前505年，季平子病逝，年幼的季桓子即位。“三桓”家族中具有政治经验的人都去世了，权力出现真空，“三桓”家族被各自的家臣把持。

阳虎借机囚禁了季桓子，代替他执鲁政达三年之久，史称“陪臣执国政”（家臣掌控国家政权）。就是说，鲁国朝政由季氏把持，季氏被阳虎控制，所以阳虎成了鲁国实际掌权者。

阳虎打压“三桓”势力，做了鲁昭公和鲁定公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

孔子学生多、影响力大，阳虎想拉拢孔子一起对付“三桓”，对他说：“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好从事而亟失时，可谓知乎？日月逝矣，岁不我与。”

意思是，你明明有本事却任由国家迷乱，能说是“仁”吗？你喜欢参政却屡次错过机会，能说是“智”吗？时间飞逝，岁月是不等人的。

阳虎一语中的，可是孔子迟迟没有行动，一来当年被阳虎拒之门外造成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消除，二来孔子讲究名正言顺，看不起阳虎家臣（陪臣）的身份。

不久鲁国政局又发生了巨变。

公元前502年，阳虎发动政变，试图去除鲁国“三桓”势力，政变失利，阳虎出逃。阳虎逃到晋国，为赵简子所重用，其才能充分发挥，使赵简子在六卿的斗争中获得了胜利。阳虎确实是一个有能力、干实事的人。

几年后，孔子与“三桓”斗争失败周游列国，曾经想要像阳虎那样投靠赵简子，当他来到黄河边，望着对岸的晋国，想起阳虎的那句“日月逝矣，岁不我与”，不禁百感交集：“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是后话。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阳虎外逃后，公山不狃继续占据费邑反对季桓子，派人来请孔子。孔子想去，学生子路阻止了他。孔子说：“他们召请我， 难道仅仅是装装样子的吗？如果任用我，我将在那里重建一个东方的周国！”

公山不狃和阳虎都是季氏家臣，阳虎发动政变，公山不狃是同党，阳虎兵败逃亡，公山不狃继续占据费邑与季氏对抗。公山不狃也主动拉拢孔子，但是孔子没有成行。

就在这时，“三桓”也来拉拢孔子，五十岁的孔子开始做官，仅仅一年的时间，就由中都宰到司空到大司寇。

“三桓”害怕孔子被敌对势力公山不狃所用，于是以鲁定公的名义、用加官晋爵的方式来笼络孔子。

火箭一样的升官速度，一年就由在野的私塾老师（孔子此前没有当过官）晋升到大司寇，正式进入鲁国的中央权力核心，成了鲁国第四把手。

鲁国是贵族世家把持国政，像大司寇这样的高级职务，向来由特定的家族世袭。孔子没有贵族背景、毫无从政经验，青云直上当了大司寇，这在鲁国几百年的历史上是从来没有先例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三桓”超级破格提拔孔子，一定不是因为孔子“周礼”讲得好，那劳什子早已过时，不用说“三桓”不信，孔子自己都不遵守。所以“三桓”这明显是权宜之计。

阳虎外逃，他的势力被清洗一空，鲁国朝堂出现了很多职位空缺，孔子正好安插自己的学生，比如说子路担任了季氏大管家（曾经阳虎的职位）。

孔子多年培养学生，终于到了收获季节，朝堂上下到处是孔门弟子，鲁国快成他的天下了，可以想见此时孔子的得意。

“三桓”任用孔子目的很简单：利用他和鲁定公来帮他们打败公山不狃等家臣，收回自己的封邑。

权力斗争没有正义可言，一切都是利益的博弈，各有各的算计。

公元前500年，齐国和鲁国的国君在夹谷这个地方会盟。《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在会盟中大放异彩：齐景公想借莱夷人劫持鲁定公，孔子一眼看穿齐国的阴谋，慷慨激昂地一顿痛斥，齐景公深感惭愧，被迫与鲁国签订条约，并归还了之前侵占的鲁国土地。

在司马迁的笔下，孔子的这一次国际亮相堪称完美，他就像单刀赴会的关云长一样，在夹谷会盟中上演了一出智勇双全的英雄传奇故事。

这是历史的真相吗？ 故事情节太完美，总让人有不真实的感觉。因此，有必要了解夹谷之会的历史背景。

春秋时期，诸侯争霸，第一位荣登霸主之位的是齐桓公（前685年～前643年在位），但是在他之后，齐国内乱，国力走向了衰弱，不可避免地失去了霸主之位；晋文公（前636年～前628年在位）成为了第二任霸主，在此后的一百多年里，只有楚国有力量和晋国争锋，晋楚争霸成为主旋律。

在晋楚争霸的过程中，两国实力都受到了明显的损耗。而且，晋国因为卿权日强，公权势弱，群臣不和，内耗严重；楚国因为多年王室内讧，国力耗散；晋国和楚国的衰落，为吴国的崛起提供了有利的外部环境，公元前506年，吴国攻入楚国都城，楚国几近覆亡。

齐景公是个不甘人后的野心家，眼看着晋国、楚国都自顾不暇，于是他欲图恢复老祖宗齐桓公的霸业，成为诸侯盟主。

鲁国处于齐国与晋国两个强国之间，为求自保，只能依附于强势的一方，从晋文公称霸之后，一百多年来，鲁国一直是晋国最忠实的盟友。

齐国想要代替晋国主盟，就必须把鲁国拉到自己这边，因为鲁国是齐国最重要的邻国，鲁国不降，齐景公就无法打通进取中原的西南通道。

就在这个时候，公元前502年，鲁国发生了阳虎之乱，阳虎在和季桓子的斗争中，遭遇失败，逃到晋国，受到了晋国卿大夫赵鞅的重用。对阳虎深恶痛绝的季桓子，对于晋国收留并重用阳虎，极为不满，鲁国和晋国的联盟关系开始出现裂痕。

齐景公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拉拢鲁国入伙的好机会，于是便有了公元前500年的夹谷之会，为了表示睦邻友好合作的诚意，齐景公主动归还了之前侵占的鲁国土地。所以，夹谷之会好像没有孔子什么事。

公元前497年，孔子提议“堕三都”，就是把孟氏、叔氏和季氏三家封邑的城墙毁掉。孔子认为“堕三都”能摧毁“三桓”的根基，可实际上“三都”当时控制在家臣手中，所以孔子“堕三都”是与公山不狃等“三桓”家臣为敌，实质上成了“三桓”的帮凶。

“堕三都”正合季氏和叔氏之意，立即得到了这两大家族的鼎力支持。很快占据费邑（季氏封邑）的公山不狃被打败，和阳虎一样逃亡国外。季氏收回了属于自己的封邑，顺利达到目的。

孔子学生孟懿子反对毁掉自己封邑的城墙，因为这个封邑在他掌控之中，他当然不会为了老师自毁长城，于是“堕三都”不了了之。

公元前496年，孔子五十六岁，从大司寇被任命为代理宰相，喜形于色。执政第七天，孔子诛杀鲁国大夫少正卯并暴尸三日，因为少正卯以“异端邪说”蛊惑人心。

自从公山不狃等家臣被打败，“三桓”收回自己的封邑，孔子就失去了利用价值；“三桓”原本担心孔子与在晋国的阳虎里应外合，孔子却积极参与东方反晋联盟，和赵简子站在了对立面，于是季桓子放心地和齐景公联手把孔子逼走。

《史记·孔子世家》说，孔子执政三个月就政绩斐然，“男女行者别其途，道不拾遗”(男女分开走路，路上丢失的东西没人会捡），“齐国闻而惧”，担心孔子治理国政鲁国会称霸，齐国会被鲁国吞并，于是送了几十个美女来鲁国，鲁国国君和季桓子一看到齐国美女，“怠于政事”，“三日不听政”，孔子很失望，愤然辞职、离开鲁国。

孔子当代理宰相三个月就“政绩斐然”，表现为“男女异路，道不拾遗”。笔者一直很好奇：孔子是怎么做到的？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这种现象不是政治思想工作能做出来的，也不是能靠法律逼迫出来的，至少短期内做不到吧，而是人们经济上富足了、然后具备较高的道德修养，就是管仲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需要一个较长时间的过程，请问孔子执政仅仅三个月，只字不提他怎么发展经济，他是怎么做到的呢？难道就靠动动嘴皮子？如果是这样，后世嘴皮子功夫和孔子一样厉害的人不在少数吧？为何没有可重复性？

显然，这段话是儒家弟子（而且是不懂政治的书呆子）编出来的，目的在于证明孔子具有非凡的执政能力。

孔子执政，不过是季桓子给他一个“代理宰相”暂时当当，明明“堕三都”失败，孔子却升官了，这样反常的事情，如果是政治经验丰富的人，比如晏婴，一定会非常谨慎，但孔子却“有喜色”，喜形于色。“欲令其亡，必先令其狂”，对付孔子这样没有政治经验、只会夸夸其谈的人，办法很简单。

孔子果然得意就忘形，才当了七天代理宰相，就诛杀鲁国大夫少正卯，理由是：少正卯聚徒散布异端邪说。 要知道少正卯可是鲁国很有名望的人（子贡称他是“闻人”），他与孔子一样创办私学，在鲁国影响力很大，支持他的人很多。据说两人争夺学生极为激烈，而且少正卯有明显优势，《论衡·讲瑞》说：“少正卯在鲁，与孔子并，孔子之门三盈三虚，唯颜渊不去。”意思是，少正卯在鲁国讲学，由于讲得好，孔子的弟子都被他吸引去了，“三盈三虚”，孔门学生满了又空，反复多次，只有颜回死心塌地跟着孔子。

笔者终于明白了，为何孔子最是偏爱颜回，毫不吝啬对颜回的赞赏，原来颜回对孔子最是忠心耿耿。

《荀子·宥坐》记载，孔子跟学生解释诛杀少正卯的原因：人有五种罪恶，而盗窃不包括在其中。一是心达而险，即知识通达而内心险恶；二是行僻而坚，即行为邪僻而不知悔改；三是言伪而辩，即宣传歪理邪说还强词狡辩；四是记丑而博，博闻强识，宣扬邪恶的思想；五是顺非而泽，即赞赏错误观点且加以文饰。这五宗罪，有任何一条的人都该杀，而少正卯全都有，他就是小人中的奸雄，不得不杀！

以上就是史上非常著名的“圣人治奸”的故事，读之令人心胆俱寒：孔子向来以“君子”自居，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利用手中的权柄，罗织了“五宗罪”，实质上毫无证据，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理直气壮地党同伐异，铲除与他思想、政见不同的“异端邪说”，手段极其残忍。

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思想言论与执政者不同，就可能被冠以“少正卯”的罪名，就是异端邪说，就可以手起刀落，名正言顺地杀人诛心。细思极恐！

“诛杀少正卯”成了孔子一生最大的污点，实际上也让孔子名声尽毁，在鲁国没有了立足之地。

说齐国担心鲁国称霸而使用美女计，鲁国国君和季桓子沉迷女乐不理国政，总是“红颜祸水”的套路，儒家对女性的恶意再次表露无疑，而这不过是孔子的弟子们给他找的一块遮羞布，也是季桓子给孔子一个台阶下。

先不说弱小的鲁国和强大的齐国压根不是一个重量级，就说难道季桓子没有见过美女吗？齐国送来几十个美女，就能把他迷个神魂颠倒不理国政了？再说如果季桓子真的不理国政，孔子不是更有用武之地吗？

所以实际上是孔子惨败于季桓子，被他扫地出门，在鲁国政坛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只能效法阳虎败逃国外。而且此后孔子在国外流亡长达十三四年，没有季氏的允许不敢回鲁国，更说明了当年孔子不是愤而辞职，他一定有什么重要把柄握在了季氏手中。

阳虎在晋国找到下家，被赵简子重用，孔子也期望能找到用武之地，以证明自己的政治天才。

🌺周游列国

孔子周游列国大概是公元前496年～公元前484年，从56岁到68岁，前后13年（也有说14年），是不是环游了整个中国？那时中国有一百多个诸侯国，孔子周游列国，应该至少走了百八十个国家吧？

实际上孔子就去了七个国家，分别为卫、曹、宋、郑、陈、蔡、楚，其中曹国只是路过没有停留，楚国只到了边界叶邑和负函（现信阳）等地，没有深入楚国腹地。这些国家主要在现在的山东、河南地界，北不过黄河，南不过淮河。所以说孔子周游列国，其实只是“山东、河南自由行”。

🌻卫国见疑

孔子第一次到卫国，时间是公元前496年，呆了十个月，住在子路的妻兄颜浊邹家。

卫灵公问孔子：“您在鲁国享受多少俸禄？”孔子回答：“六万斗谷子。”卫灵公就给了他六万斗谷子的待遇。六万斗谷子是什么概念？据说相当于汉朝的二千石，就是十二万斤粮。

孔子绝对没有想过要周游列国，他带着一帮弟子从鲁国逃出来，肯定希望能立即找到下家，而且在此大展宏图、飞黄腾达。

为何有那么多学生跟着孔子流亡各国长达十三四年？这些学生大多是成年人（子路就比孔子小几岁），上有老下有小，古人说“父母在，不远游”，这些弟子抛家弃子跟着孔子漂泊天涯，到底图的是什么？从卫灵公给孔子的俸禄我们就明白了，孔子可不是一个普通老师，他其实是大老板、大招牌，弟子们跟着他才有当官的机会和门路，当时做官收入可观，是最好的出路。孔子表面上在周游列国，其实是带着一帮人马在创业，寻找“上市”的机会。

卫灵公给孔子很高的俸禄，对孔子很恭敬，却不让他参与政事。卫灵公想要“礼贤下士”的好名声，就用高薪把孔子供了起来。

孔子也没闲着，他立即开展外交工作，与卫国的贤者（也是卫国有权势的大臣）交往，积累人脉很重要。很快孔子就在卫国找到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如蘧伯玉、宁武子等卫国大夫，“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些朋友后来都给了孔子很大的帮助。

蘧伯玉求教孔子：太子蒯溃要我除掉弥子瑕（卫灵公的同性爱人），但弥子瑕深得灵公宠信，如果不答应太子，便是不忠；如果答应太子，除掉弥子瑕，灵公必不肯善罢甘休，卫国必将发生宫廷政变，祸国殃民，便是不义；所以我左右为难。

孔子一听，这有何难，找个理由离开这是非之地不就行了，于是蘧伯玉请旨外出考察，离开了卫国都城。

不久，卫国太子蒯聩与他的党羽戏阳速密谋，计划在朝见灵公夫人南子时杀死她。结果戏阳速后悔了，蒯聩屡次向戏阳速示意，南子发现了蒯聩的阴谋，告知灵公。灵公大怒，蒯聩被迫逃往宋国，后又投奔晋国赵简子，和阳虎走到了一起。

同时被迫外逃的还有公孙戌。公孙戌是卫国大夫公叔文子的儿子，公叔文子死后，公孙戌继承了爵位。公叔文子在卫国声望极高，“富而能臣”、“富而不骄”，孔子以道德模范自居，自然要去拜访一下他的儿子，缅怀一下他的光辉事迹。可是公孙戌却是太子蒯溃的同党，蒯溃逃亡后，公孙戌被卫灵公驱逐。孔子因为和公孙戌有过来往，被卫灵公猜疑，派人跟踪监视孔子，孔子害怕被强加罪名，于是只好离开卫国。

孔子信奉“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说白了就是，明哲保身，不让自己置身于险境，活着才是王道，孔子一生都最忠于自己。

试想一个“只可共富贵，不能共患难”的臣子，一遇到危险就丢下主子（比如鲁昭公和鲁定公），自己逃之夭夭，怎么可能找到新的主子呢？孔子以政治天才自居，总是抱怨怀才不遇，却不曾反省自己。

🌻匡地受困

约公元前495年，孔子和众弟子离开待了10个月的卫国，取道南下陈国，路过卫国的匡邑。

由于孔子长得像阳虎（插播几句，《史记》记载孔子长相奇特，而阳虎竟然和他长得很像，有人因此猜测，阳虎会不会也是叔梁纥的私生子，孔子和阳虎会不会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不排除这个可能），而给孔子驾车的颜刻又恰是当年替阳虎驾车的人（真是奇特的巧合是不是），以致于匡人误把孔子当作阳虎，因为阳虎曾经暴虐地对待过匡人，所以匡人就把孔子和弟子们围困了五天，欲加以报复。情势凶险，弟子们都很害怕，孔子安慰弟子们：“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意思是，周文王之道在我身上，我命在天，若上天要这道传下去，我自然没事，匡人能奈我何？）

遇到困境，孔子特别擅长阿Q精神胜利法，这可能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不得不说，孔子确实内心强大，他明明自己都不遵循周礼，却依然能以传播周礼的“天命”自居，好像没了他天下就斯文尽丧了，地球就转不动了。

说归说，孔子还是派了个弟子去做卫国大臣宁武子的家臣，在宁武子的帮助下才得以脱身离开。看看，关键时刻交朋友的好处体现出来了吧？

孔子有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遇到困境，淡定从容，积极借助外力克服困难，同时还解决了部分学生的就业问题，一举多得。

人生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有困难在所难免，我们要对自己有坚定的信心，天生我材必有用，办法总比困难多，车到山前必有路，淡定冷静，积极寻找应对之策，最后才有可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子见南子

匡地受阻后，孔子到了蒲邑，在蒲邑住了一个月。这时候卫国太子蒯溃之乱已经基本平息，蘧伯玉也回到京城，派人盛情邀请孔子，于是孔子又回到卫国。

这是孔子第二次到卫国，时间是公元前495年，呆了一个月，住在蘧伯玉家。

孔子的这一趟卫国之行收获满满，因为从此孔圣人不再只有满口的仁义道德，还有了天下第一绯闻“子见南子”。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灵公夫人有南子者，使人谓孔子曰：“四方之君子不辱欲与寡君为兄弟者，必见寡小君。寡小君愿见。”孔子辞谢，不得已而见之。夫人在絺帷中。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夫人自帷中再拜，环佩玉声璆然。孔子曰：“吾乡为弗见，见之礼答焉。”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不者，天厌之！天厌之！”

南子原为宋国公主，后嫁卫灵公为夫人。南子长得很漂亮，可是生性淫乱，出嫁之前就与宋国的公子朝私通。卫灵公不但不加以阻止，反而纵容南子，经常召公子朝来卫国与南子相会。南子不光有颜值，还有一定的政治手腕，把持着卫国的朝政。

蘧伯玉是卫国有名的贤大夫，风度翩翩、知书达礼的绅士，南子对他颇有好感。大名鼎鼎的孔子到了卫国，住在名声与地位都处于卫国顶层的蘧伯玉家，这个消息肯定立即就上了热搜，南子难免对孔子好奇，想看看这个风云人物到底长啥样子、有何与众不同之处，于是南子向孔子发出邀请：国君夫人想见您。

孔子一听南子要召见他，内心当然不乐意，因为南子名声不好，和她见面有损自己长期以来努力打造的光辉形象；而且，周礼讲究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不合礼法，无异于自己打脸。

可是，南子是卫国的实权派，孔子和他的弟子们如果想在卫国建功立业，就不能得罪南子。

最后，孔子还是去见了南子，孔子果然是“知其不可而为之”，只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有些人称颂孔子“不向权贵低头叩首”，我想问：你说的是孔子吗？“孔子入门，北面稽首（叩头）”，答案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孔子可不是迂腐不通的老夫子，他精明得很呢，事实上，不是孔子不想向权贵低头，而是权贵不给他同流合污的机会。

南子和孔子见面，俩人到底说了什么，历史上没有任何文字记载，太史公也只记下了环佩叮当之声，大有“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感，令后人浮想联翩。

更妙的是，司马迁不写“子见南子”到底怎么一个过程，而是写了孔子与南子见面后，回来对弟子们说：“我开始不想见她，后来实在没办法了才和她见了个礼。”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一根筋的子路很不高兴，质问老师：“您平时不是教育我们‘非礼勿视’吗？现在您怎么自己跑去见国君夫人了？”孔子急了，发誓：“如果我说假话，那就让上天谴责我吧，让上天谴责我吧！”子路见老师都发毒誓了，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向来以稳重淡定著称的孔子，竟然也会如此气急败坏，实在罕见，可见人言可畏，圣人亦不能免。

孔子不惜牺牲清誉见了南子，为的是解决自己和弟子们的就业问题。可是卫灵公待见孔子，要的是孔子这个名声在外的“大圣人”来给自己装点门面，圣明的国君不都礼贤下士嘛。

于是，有了“招摇过市”的故事。

《 史记·孔子世家》说，过了个把月，卫灵公外出，他和夫人南子同坐一辆车，让一个宦官和他们同车侍候，而让孔子坐在后面第二辆车上，从大街上招摇而过。

我们可以想想那个盛况：

卫灵公坐在豪华马车上，左边是他最宠爱的夫人南子相伴，右边是最宠信的太监侍候，关键是后面还有个大圣人孔子，一行人在大街之上招摇过市，多少看热闹的百姓欢呼赞叹，卫灵公简直是前所未有地满足啊。

卫灵公有多得意，孔子就有多尴尬：原来自己这个圣人，不过是卫灵公炫耀的道具，更可恨的是，当道具也就罢了，竟然还上不了第一辆马车，只能跟在美女与宦官之后，一路上让卫国的老百姓指指点点：圣人孔子竟然跟着国君美女太监游街。

好不容易这场“游街示众”结束了，满腔愤怒与屈辱的孔子，恨恨地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孔子以“有德者”自居，在他眼里，南子和太监都是低等货色，尊卑有序，可是卫灵公却把他们安排在孔子之前，色在德前，真是奇耻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孔子立即离开了卫国。

　 孔子刚离开，卫灵公就后悔了，因为孔子的那句话太厉害了，“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自古昏君多好色、好色多昏君，卫灵公可不想被钉在耻辱柱上，再说孔子一走了之，卫灵公的面子也挂不住啊，你看看把圣人都给气跑了。所以，卫灵公真的盼望孔子再到卫国来。

孔子的嘴巴很毒，经常对别人进行道德评判，《论语》里就记载了不少，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别人或褒或贬，这是儒家的优良传统，始创于孔子。

孔子的道德评判标准很简单，符合我的理念和利益的是君子；与我观念不同或者损害了我的利益的是小人。

孔子得志时以“异端邪说”的罪名诛杀鲁国大夫少正卯，利用手中权柄排除异己，毫不手软；孔子失意时以道德评判为武器，所向披靡。

更可悲的是，孔子开创的这一套模式统治了中国两千年，成了一把把最锋利的刀，刀刀致命，不知道多少人冤死其中。

孔子知道人言可畏，可是他最擅长以“人言”为武器，去攫取和维护自己的利益。卫灵公即使贵为国君，也不敢得罪孔子，就是怕他的那张嘴。

凡事有利必有弊，孔子的嘴也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也伤己，这也是孔子周游列国为何处处碰壁的主要原因之一，大家都对他敬而远之。

🌻桓魋拔树

离开卫国后，孔子去了曹国，曹国国君是喜爱打猎射鸟的曹伯阳，他没有接待孔子，孔子和弟子们稍作修整后，便启程前往宋国。

孔子祖先是宋国人，可是孔子在宋国丝毫没有享受到大圣人衣锦还乡的荣耀，反而被驱离。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tuí）欲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这个故事里提到宋国司马桓魋，司马是官职，掌控兵权。司马桓魋属于桓氏家族，兄弟五人，老大向巢任宋国左师，是军队统帅之一；老二桓魋为司马，掌握兵权，深受宋景公宠爱；老三子牛后来成了孔子的学生，也有自己的封邑；老四子颀和老五子车跟着老二桓魋做事。桓氏家族是宋国最强大的公族。

桓魋从小在宫中养大，与宋景公关系极为密切（同性情侣）。曾经桓魋看上了宋景公弟弟公子地的四匹白马，宋景公就把这四匹白马的马尾染成红色，然后送给了桓魋。公子地大怒，派人将桓魋一顿暴打后把马夺了回去。桓魋惶恐，想要逃出宋国，宋景公为了留住桓魋，竟然闭门而泣，眼睛都哭肿了。因为此事，宋景公兄弟决裂，公元前499年，公子地等人叛乱，后来公子地逃亡到了郑国。

为了桓魋，宋景公连兄弟之情都不顾了，可见他对桓魋有多么宠爱。

可能会有人说，这种不正常的关系严重违背周礼，孔子为了维护周礼，严词批判司马桓魋，因此遭到司马桓魋的报复甚至追杀。

司马桓魋和宋景公确实是不正常的关系，可这也是贵族盛行的风气，断袖之癖，就是卫灵公也不能免俗，他和弥子瑕公然秀恩爱。

有一种说法，孔子周游列国之所以第一站选择卫国，是因为子路的妻兄颜浊邹与弥子瑕交好，后来孔子也是通过弥子瑕攀上的卫灵公。孔子可不傻，不会拿这种同性情侣关系做文章，否则就不要想在贵族阶层立足了。

孔子大概在这个时候来到宋国，当时司马桓魋和宋景公正处于热恋期。至于两人反目成仇，那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史记》说司马桓魋要杀孔子，这应该不真实，更大可能是孔子在宋国与在曹国一样：没人搭理他。

不甘寂寞的孔子开始了他的行为艺术：经常与弟子们在大树底下讲习礼仪，围观者众。

不得不说，孔子是“网红”鼻祖，很快就有很多观众，说“孔子在荒郊野外的一棵大树下演习礼仪”显然不真实。很快“圣人孔子来到宋国”的消息传遍了宋国都城的大街小巷。

宋景公不想见孔子，孔子的那一套骗得了谁也骗不了他，因为他的祖上宋襄公就是一个坚持周礼的人，“不鼓不成列”，最后落得个身死天下笑的下场。

司马桓魋出来处理这件事情，司马估计还兼管京城的治安吧，他派人前往监视，并命人拔倒大树，对孔子等人实施驱离。

就事论事，司马桓魋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以司马桓魋当时的身份地位，出身宋国名门望族，国君跟前最红爱人，孔子一个逃亡者，怎么可能对他构成威胁，真是痴人说梦。孔子一行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宋国。

对于司马桓魋来说，这是一件比芝麻还小的事情，可是孔子却非常不甘心。于是舆论开始上场：孔子一直旗帜鲜明地反对大夫专权，司马桓魋一心想要把持宋国朝政，自然不喜欢孔子，宋景公听说孔子来到了宋国，就想重用孔子，司马桓魋怕孔子被宋景公重用，从而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私自带人去追杀孔子。

不得不说，孔门弟子的脸皮真够厚的，为了给孔子脸上贴金，这种话都敢编。试想，如果司马桓魋真要杀孔子，他会派人当众去拔树吗？如果他真的动了杀心，杀孔子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根本不需要大张旗鼓，找个没人的地方结果了孔子，再给他来个抛尸荒野，就孔子的那些学生，他们招架得住吗？可能有人会说，孔子的弟子里有勇力过人的，比如子路、公良孺等人。这几个学生，对付土匪流氓可能还行，如果是对付一个国家的司马，呵呵，别忘了子路自己是怎么死的。正是因为司马桓魋压根不在意孔子，只是想把孔子等人赶走，所以才会“砍树”。

那时候像孔子这样奔波流浪各国寻找就业机会或容身之处的人很多，其中不乏王孙贵族，比如春秋第二霸的晋文公重耳，就曾经流亡各国长达十九年。重耳作为晋国公子，流亡途中都受了不少冷眼，孔子就只能是处境更艰难了。当时大多数贵族都不搭理孔子，能像卫灵公那样给孔子俸禄供养着他，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后来孔子在卫国呆了很长时间的原因，圣人也要吃饭啊。

司马桓魋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儒家弟子肆意抹黑他，成功让他遗臭万年。

为了让司马桓魋的形象更恶心一些，《论语》记载：司马桓魋曾经让工匠给他打造石棺，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三年都没有完工，工匠们都累死了好多人。孔子听说后，就诅咒司马桓魋还不如早点死了，免得祸害百姓。

司马桓魋若是地下有知，恐怕要懊悔到踢翻棺材板：当年咋没有杀了这些小娘养的呢。

孔子只好离去，步伐缓慢，弟子们催促他：“我们还是走快点吧。”

孔子明白：如果司马桓魋真的要杀我，我跑得再快也没有用，司马桓魋只是让人拔树，说明他没有害我之心。

于是，孔子的精气神又来了，他豪气冲天地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与在匡地一样，孔子自信“天命在我”，这种临危不惧的英雄气概，令弟子们崇拜得五体投地。

孔子真是PUA的鼻祖，不服不行！

🌻累累如丧家犬

孔子一行到了郑国。不知道什么原因，孔子和弟子们走散了，他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外城的东门。弟子们到处打听，有个郑国人对子贡说：“东门外站着一个人，此人额头像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但是腰以下比大禹短三寸，垂头丧气的活像一只丧家狗。”

子贡找到孔子后，如实把那个郑国人的话告诉了孔子，本以为老师会生气，没想到孔子反而开心地笑着说：“他对我的外貌描绘不一定准确，但是他说我像只丧家狗，确实是这样！确实是这样啊！”

（原文：《史记·孔子世家》：“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sǎng)似尧，其项类皋陶(gāo yáo)，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孔子的辛酸与无奈，可见一斑。

郑国人说的话，恐怕只有“累累若丧家之狗”是真的，其它话（此人额头像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但是腰以下比大禹短三寸）令人难以置信，孔子自己也不信，最大可能是，郑国人的冷漠对孔子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令他失魂落魄，子贡为了安慰孔子，借用郑国人之口，把孔子比肩古今圣人、贤者，尧、皋陶、大禹都是孔子推崇的古代圣人，子产则是孔子欣赏的郑国执政贤大夫，孔子称赞他为“古之遗爱”（即称赞子产继承和发扬了古人为政仁爱的遗风）。

孔子向来不喜欢郑国，连带着也不喜欢郑国的音乐，有“郑声淫”的说法，就是郑国音乐是色情歌曲，淫乱人心，有违礼制，不能登大雅之堂。孔子说：“放郑声，远佞人；郑声淫，佞人殆。”意思是应该禁止来自郑国的靡靡之音，远离那些奸佞小人；郑国音乐让人心生淫秽，而奸佞小人则对社会有害。

地域歧视应该不是孔子首创，但孔子很好地继承了其精华，是集大成者。

　　 🌻居陈三年

离开郑国之后，孔子到了陈国，一呆就是三年，时间大概是公元前495年～公元前493年，住在司城贞子家。

司城贞子是陈国大夫，“司城”是其官职。经司城贞子举荐，孔子在陈国得到了一份俸禄，和弟子们安顿了下来。当时陈国的国君是陈湣公，《史记·孔子世家》记载了他请教孔子“楛矢石砮”之事，可见孔子依然没有得到重用，不过是做一点可有可无的、答疑解惑的事情。

年近花甲的孔子，经过了前面的风风雨雨，身心疲惫，即使陈湣公对他不冷不热，也是“既来之，则安之”了。

每天无所事事地打发日子，孔子颇为失落，去陈之意时时笼罩心头。

而且当时陈国并不太平。《史记·孔子世家》说，先是晋国、楚国争霸，轮流攻打陈国；后来吴国也来侵犯，陈国经常被劫掠。

春秋早中期，晋楚两大国为争夺霸权长期争斗，夹在两大国之间的陈、蔡等小国备受战祸所累；到了春秋中后期吴国兴起，吴楚争霸，陈国、蔡国处于夹缝之间，遭受欺凌，不得不忽而服楚，忽而亲吴，始终处于被动境地，十分艰难。

孔子决定离开陈国，他说：“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进取不忘其初。”意思是，孔门弟子（“吾党之小子”）进步很大（“狂简”），干劲十足，不忘记当初的志向，也就是不忘记周游列国的目的。陈国不能任用孔子，所以孔子想要带着弟子们找一个适合他们的地方。“归与，归与！”，可见孔子内心渴望能回到鲁国。

🌻蒲邑蒙难

离开陈国，孔子路过卫国的蒲邑。再次遇到公孙戌。这个人我们前面提到，三年前孔子第一次到卫国时，与他有过来往。后来公孙戌参与太子蒯溃的叛乱，被卫灵公驱逐到了蒲邑，孔子因此受到卫灵公猜疑，才有了他第一次离开卫国。

这时公孙戍正在招兵买马，准备发动叛乱，以帮助太子蒯溃夺取君位。

孔子被公孙戌的人扣留下来，他们怀疑孔子是卫灵公派来探听蒲邑虚实的。

孔子弟子中有个叫公良孺的，是陈国公族子弟，长得高大勇猛，带着五乘车跟随孔子，他对孔子说：“我过去跟着先生在匡地遇到过危难，今天又在这里遇到危难，这就是命啊。我与其跟着先生一再地遭难，宁愿跟他们搏斗而死。”于是跟蒲人奋力战斗。子路、冉求等“有勇力”的弟子也投入了战斗。

蒲邑人害怕了，对孔子说：“如果答应我们不去卫国，我们就放你们走。”孔子就和他们盟誓，蒲邑人放孔子出了东门。

走出蒲邑不远，孔子就让驾车的弟子转往卫国的方向。子贡疑惑地问：“盟誓难道可以背弃吗？”孔子说：“在武力胁迫下订立的盟誓，神明是不会认可的。”

蒲邑人相信孔子不会违背誓言，因为他们认为：孔子名满天下，不会干不讲诚信的事情。可是，孔子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们错了。

孔子自以为聪明，却带来了严重的后果。本来对神明发誓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如果大家都信守誓言，对神明发誓就是一种简单有效的信用方式，而孔子却认为，只要自己觉得合理就可以违背誓言，把对神明发誓当作儿戏，这严重破坏了原始的信用体系，人与人之间不再有信任，代之以尔虞我诈，人对神明也再无畏惧，做事越来越没有底线，社会的运营成本极大地增加，本来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因为人们不再相信誓言的作用、不再互相信任了。

后世多以孔子为楷模，于是太多人违背誓言来谋求利益，假发誓、乱发誓层出不穷，弄虚作假，自诩聪明，振振有词，哪管它什么“举头三尺有神明”。

也有一种说法：这个故事说明，在强权压迫下，无理可讲时，可以暂时采取些通融的方式。列宁就说过：当强盗抢你的东西时，你如不给他，他要杀了你。你就要把钱给他，自己脱身，然后再设法捉住强盗。

可是孔子蒲邑盟誓并非这种情况，公孙戌和太子蒯溃与卫灵公之间的矛盾属于卫国内政，蒲邑人扣留孔子，是担心孔子为卫灵公通风报信、出谋划策。他们要孔子盟誓，保证不去卫国，这样的要求并不过分。

孔子第三次到了卫国。

孔子在陈国时，因为思鲁心切决定离开陈国，可是为何刚过了蒲邑就改变目的地，直奔卫国而去呢？

有两种可能：第一种，鲁国的执政者季桓子不让他回去，孔子有家不能归，只能继续“丧家犬”的流浪生涯；第二种，孔子想劝谏卫灵公攻打蒲邑，借此参与卫国内政，从而分得一杯羹。

卫灵公听说孔子来了，非常高兴，亲自去郊外迎接他。一见面灵公就问孔子：“现在蒲邑叛乱，我可以出兵讨伐吗？”孔子答：“可以。”灵公道：“可是我的大夫们都说不行。蒲邑是卫国防御晋国和楚国的屏障，如果我们讨伐它，恐怕不行吧？”孔子说：“蒲邑的男人有决死的信念，女人有保卫西河的决心，他们都不愿意背叛卫国，所以我们真正要讨伐的不过是四五个人。”卫灵公说：“说得对。”但没有出兵伐蒲。

“灵公老，怠于政，不用孔子”，意思是，卫灵公已经年老体迈，意志消沉，怠于政事，故而孔子不见重用。实质上是卫灵公不想把事态扩大化，太子蒯溃已经逃亡国外，卫国内政稳定，君臣都不想攻打蒲邑。

孔子的希望再次落空，他长叹：“要是有人能够任用我，一年可见成效，三年就会大有所成。”

孔子感慨怀才不遇，可是说实话，儒家思想从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严重的落伍和过时了。

孔子生活在春秋晚期，礼崩乐坏的时代，五六百年前周公制定的各种制度（周礼），从上到下都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和现实早已经格格不入。

孔子想回到过去，恢复周礼，大家都遵守周礼，所有人都安守本分，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尊卑长幼有序，不要有非分之想。

可是，礼崩乐坏已经是天下大势所趋，谁也改变不了，孔子一生处处碰壁，就是因为他的理论不合时宜，不用说各国的掌权者无法接受，就是孔子自己的做法很多时候也在破坏周礼。

🌻仲尼回轮

就在这时候，佛肸（bì xī）派人来请孔子去中牟。佛肸原是晋国赵简子的家臣，赵简子让他做中牟的县宰，后来赵简子和范氏、中行氏争斗，佛肸叛主，投靠了范氏、中行氏。

孔子打算前往，子路说：“从前我听您说过，‘如果一个人做了坏事，君子是不会和他同流合污的。’如今佛肸在中牟造反，您却打算前往，这怎么解释呢？”孔子说：“我是这么说过。但真正坚硬的东西再磨也不会坏；真正洁白的东西再污染也不会变黑。如果我投奔佛肸，不会和他同流合污，我要的是用武之地。我又不是匏瓜，怎么能一直挂在那而不被食用呢？”

可见孔子当时是多么急迫于出仕啊，儒家讲求“学而优则仕”，孔子长期纸上谈兵，迫切想要付诸实践。

孔子只能以“击磬”、“鼓琴”来打发时光、排遣郁闷了。孔子的这种心情，连路人都看出来了，《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有一天孔子在屋里击磬，有个背着大草筐的人路过门口，说：“击磬的人有心事啊！听这硁硁的声音，没有人欣赏自己就算了吧！”

孔子不死心，便想西行投奔赵简子，很有可能是阳虎牵线搭桥。一行人来到黄河边，就听到窦鸣犊和舜华被赵简子杀害的消息。窦鸣犊和舜华是晋国大夫，与孔子一样维护周礼，被孔子视作“晋国之贤大夫”。

物伤其类，孔子立即放弃了渡河投奔赵简子的念头，他面对黄河感叹道：“美哉水，洋洋乎！丘之不济此，命也夫！”（多么美的黄河呀，浩浩荡荡！我终究不能渡水西行，是命里注定的吧！）

于是孔子第四次回到卫国，住在了蘧伯玉家。

🌻灵公问兵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有一天，卫灵公向孔子询问行兵打仗的事情。孔子说：“俎豆之事则尝闻之，军旅之事未之学也。”（意为：祭祀礼仪方面的事情，我曾听说过；行兵打仗的事情，我没有学过。）第二天，灵公和孔子交谈时，看到天上大雁飞过，仰头注视，神色心思不在孔子。于是孔子便离开了卫国，再次来到陈国。

这里面有段历史：卫国是个小国，一度追随晋国的范氏，后来范氏失势，卫灵公赴晋国会盟，赵简子羞辱了他，逼他签署不平等条约。卫灵公回来不入国，遣使告知国民，晋国欺人太甚，自己被迫签订不平等条约，丢了国家的脸面，无脸见国人，请国人另立国君。然而闻讯的国人群情激奋，从贵族大夫到百姓上下一心，决心跟晋国死磕到底。他们放出豪言，就算被晋国击败五次，仍可一战。

后来卫太子蒯溃逃亡投奔的也是赵简子，卫灵公和赵简子是势不两立的宿敌。孔子因为投奔赵简子不得再返回卫国，卫灵公向他询问行兵打仗的事情，估计与晋国有关。

孔子不是真的不懂军旅之事，此处主要是孔子表达他对卫灵公的不满，两个人政治理念不同，话不投机半句多，卫灵公索性“仰观蜚雁”，故意冷落孔子。

因为不被重用，孔子曾经骂卫灵公是“无道昏君”，有人反驳孔子：“夫如是，奚而不丧?”（意思是，如果卫灵公昏庸，为什么卫国还没有灭亡？）孔子只好说，因为卫灵公手下有几位贤能的大臣，将国家管理得井井有条，这才让卫国得以延续。

就因为圣人一句话，卫灵公“昏君”的帽子戴了两千五百年。

历史上卫灵公真是昏君吗？

答案是，这纯属孔子的诋毁。

卫灵公是卫国第二十八代国君，前534年—前493年在位。

卫灵公十八岁的时候，就平定了四家贵族的联合叛乱，而且此后的二十九年，卫国再无内乱。

卫灵公威望很高，曾经在与晋国打仗时，他一人抵五百乘兵车。

卫灵公能选贤任能，卫国有不少贤能大臣受到重用。

鲁国与晋国打仗，没有向卫国借道，就大摇大摆地从卫国境内穿过，返回时依然如此。面对这样的奇耻大辱，卫灵公想与鲁国决一死战，在大臣劝谏下，最后选择隐忍。卫灵公能听进去大臣劝谏，不被愤怒左右，不因为“小不忍”而“乱大谋”。

说卫灵公昏庸无道，实在是太冤枉，孔子评价别人都是从自己的理念和利益出发，和卫灵公相比，孔子的贵人鲁昭公才真是昏庸无道，一个“斗鸡之乱”都摆平不了，被迫流亡国外，到死都回不了鲁国。

　 🌻再居陈三年

孔子第二次到陈国，也是呆了三年，时间大概是公元前493年～公元前491年。

就在这一年（公元前493年）的夏天，卫灵公去世，孙子辙（太子蒯溃的儿子）继位，这就是卫出公。

又过了一年，公元前492年，鲁国季桓子病重，临终前授意儿子季康子：我死后，你要召回孔子。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生病的季桓子坐在辇车上巡视鲁都，感慨地说：“以前这个国家几乎要兴盛起来了，就因为我得罪了孔子，所以鲁国没能振兴。”这段话无非是要借季桓子之口来证明孔子的执政能力。

不久，季桓子去世，季康子接替了他的职位，想要召回孔子。公之鱼说：“以前我们先君（季桓子）任用孔子，没能有始有终，最终被诸侯耻笑。现在你再用他，如果也不能有始有终，就会再次被诸侯们耻笑。”

季康子问那用谁好，公之鱼说：孔子有个弟子叫冉求，请他回来做官，如果冉求真能有所作为，后面的事情（请回孔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操作了。

于是季康子派人召回冉求。孔子知道冉求将会被鲁国重用，说：“回去吧，回去吧！我们家乡的弟子们志向高远，也取得了一些成绩，我不知道如何教导他们。”

孔子所说的“不知道如何教导他们”并非真心话，实际上是他渴望回到鲁国去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子贡知道孔子的心思，就对冉求说：“你一旦被任用，就要接先生回去。”

🌻居蔡三年

孔子从陈国迁居蔡国，时间是公元前491年～公元前489年。

孔子在迁居蔡国之前，已经在陈国住了六年左右。陈国是楚国的附属国，本身没有太大的独立性，叶公（就是成语“叶公好龙”的那位）作为楚国北境大员，陈国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孔子来陈国是想获得去往楚国发展的机会，孔子师徒在陈国长期定居，背后肯定有叶公的默许。

叶公和孔子，虽未谋面，但都已经知道对方的存在，兴许叶公还给了孔子一些经济上的资助。

叶公原名沈诸梁，楚国贵族，因为封地在叶邑，故称为叶公，是楚国举足轻重的大臣，主要负责楚国的北方边境。当时楚国、吴国的争霸战争已经打了几十年，陈国因为附属于楚国，吴国经常来攻打。

蔡国的历史就比较复杂了。

蔡国本来在今天的河南上蔡，晋、楚争霸中，蔡国附庸于楚国；公元前531年，楚灵王灭蔡，三年后，楚平王让蔡国复国，迁到了新蔡（今河南新蔡县）；公元前506年，吴国攻入楚国首都郢，蔡国是帮凶，从此楚国与蔡国结下了深仇大恨，楚国对付不了吴国，但打蔡国绰绰有余，蔡国只能向吴国求救，可是吴国离蔡国太远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于是公元前493年，蔡国在吴国的授意下，把都城搬迁到了离吴国比较近的州来（今安徽凤台县），称为下蔡。

但有不少蔡国人不想搬家，仍留在老都城新蔡一带；搬到州来的蔡国人也有不少人很不乐意，他们觉得楚国再差也比吴国强（楚国是蛮夷，吴国比楚国更蛮夷）。

楚国和吴国都在争夺蔡国人，蔡昭公亲近吴国，可是蔡国有不少大臣依附楚国，蔡国君臣不和，就在孔子搬到蔡国的那一年，公元前491年，蔡昭公被一个大臣射死了，不久楚国发兵侵蔡。因此，蔡国的局势不是一般的危险和混乱。

孔子向来奉行“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却带着弟子们主动跑到蔡国这么一个动荡不安的地方，而且一住就是三年，实在让人费解。唯一能解释的是：孔子和叶公私底下达成协议，孔子为楚国服务，到蔡国去帮助楚国争取蔡国人，同时打探蔡国的局势。

所以，孔子到蔡国定居，是给楚国当间谍，叶公是他的顶头上司。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居住蔡国的第二年，孔子由蔡国来到叶邑。叶公问政，孔子说：治理国家关键在于能让远方的人都来归附，让近处的人能安居乐业而拥护。（“政在来远附迩。”）

孔子给叶公提建议：采用拉拢与怀柔的政策以赢得民心。

孔子希望能通过叶公在楚国找到用武之地，在蔡国三年的“无间道”工作是孔子献给楚国的投名状。

叶公也想多了解孔子，所以有一天叶公向子路打听孔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子路没有回答。孔子听说后，告诉子路：仲由，你应该回答他说，“他这个人啊，学习不知疲倦，教育别人从不厌烦，发奋读书时可以忘记吃饭，常常自得其乐而忘记了忧愁，从不觉得自己就要老了。”（“其为人也，学道不倦，诲人不厌，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叶公问子路这个问题，可能是担心孔子年纪大身体不行。孔子六十二岁，远超当时人的平均寿命。孔子回应：我不觉得自己老了（“不知老之将至”），每天都精力充沛地读书和工作。

两人还谈论什么是正直的品行。叶公说：“我老家有个正直的人，父亲偷别人家的羊，他把父亲给告发了。”孔子说：“在我们老家，正直不是这样。儿子犯错，父亲替他遮掩；父亲犯错，儿子替他遮掩；正直就在其中了。” （《论语·子路》：叶公语孔子曰：“吾党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证之。”孔子曰：“吾党之直者异于是：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

叶公与孔子的这段谈话，显然不是为了学术探讨道德品质。当时楚国与吴国都在争夺蔡国人，叶公作为楚国负责北部边境的大臣，需要有人去蔡国开展秘密（间谍）工作，这份秘密工作的目的是为楚国拉拢尽可能多的蔡国人，叶公把它譬喻为“偷别人家的羊”，叶公相信孔子是很好人选，可是他担心孔子的弟子（“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弟子可不就是儿子吗）会出卖他，他说我们楚国人可是会“儿子告发父亲”的喔。孔子给他打包票：您放心，我们情况完全不同，“父子相隐”，我的弟子们不但不会出卖我，而且都得听我的！

孔子说的是实情，孔门实行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孔子的师生团队不亚于一个小朝廷，他是君、是父，弟子们是臣、是子，孔子有着绝对的权威，弟子们不敢不服从他的权威。

所以叶公与孔子探讨的，实际上是师生能不能“相隐”。

叶公向子路打听孔子的情况，子路不吭声，不是子路回答不出来，而是子路不愿意老师为楚国去干危险的工作，孔子已经是名气很大的学者，何必冒险替楚国做暗事，但他又不好公开表示反对，只能不开腔。

因为背靠强大的楚国，孔子在蔡国过得还不错，衣食住行肯定没问题，蔡国人（包括当权者）即使知道他替楚国服务，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最多是远离他，或者讥讽他几句。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在蔡国东奔西走，时而与弟子们走失、迷路，遇到了一些隐士，这些隐士或许都猜到了孔子的楚国背景，对他冷嘲热讽、敬而远之。

有的隐士说，孔子还用得着问渡口吗，他整天教别人行“道”，他应该知道渡口在哪里啊。有的隐士批评孔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不劳而获，怎么称得上先生。

可见，孔子在蔡国的秘密工作挺不容易的，他虽然也会有失意的时候，但还是坚持不懈地努力。

🌻陈蔡之厄

公元前489年，吴、楚关系更加紧张，吴国讨伐陈国，楚国援救陈国驻兵于城父，战争一触即发。

楚昭王也来到城父，应该是叶公之前有跟楚昭王谈过孔子的事情，所以他派人到蔡国去请孔子。

孔子立即带着弟子们出发，蔡国人注意到了这个动向，蔡国属于吴国阵营，当然排斥孔子去见敌对国的楚昭王，而且孔子师徒在蔡国呆了那么长时间，东奔西走，掌握了很多蔡国政治甚至军事上的信息，这些信息若是透露给楚国，对蔡国很不利。

所以蔡国人竭力阻止孔子回楚，他们把孔子一行包围在陈、蔡之间的一片荒郊野地里。

《史记》误以为是陈国人和蔡国人一起包围孔子，这应该是司马迁搞错了，当时陈国站队楚国、蔡国站队吴国，陈、蔡是敌对关系，陈国人不可能跟着蔡国人一起对付孔子。

因为畏惧楚国，蔡国人不敢杀孔子，只想逼迫孔子返回蔡国，孔子不答应，双方就这么对峙僵持着。孔子想走走不了，带的干粮都吃完了，随行弟子们都饿得躺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快要饿出人命了，子路带头表示不满，于是孔子分别跟子路、子贡、颜回三个弟子单独谈话。子路和子贡都不看好孔子为楚国做事，只有颜回一心拥护老师，让孔子获得了一点安慰，“欣然而笑”。

孔子和弟子们就这样被饿了七天，最后是子贡寻得机会去城父求救，楚昭王派兵来接孔子，才化解了此次危机。

估计是孔子带来的信息正是楚国需要的，楚昭王很高兴，打算赐给孔子楚国的七百里土地和当地的百姓。

七百里的地盘在当时算得上是一个小国家了，孔子这辈子奔波游走，累累如丧家犬，直到六十多岁，连个大夫的封邑都没有混上，现在竟然就要成为一国之君。

但是楚国令尹子西一票否决：孔门弟子众多、个个能力出众，如果让他们拥有楚国的七百里地盘，那将是楚国的无穷后患。

楚昭王觉得有理，便将此事搁置。楚昭王当时可能是这样考虑：若能打败吴国、进而控制了蔡国，那就从蔡国割出一块土地封给孔子，这样于楚国有利无害；如果和吴国战争失败，楚国将损失很大，也就不提分封孔子的事情了，可以适当给他一些补偿。

可是意外发生了，这年秋天，楚昭王因病去世，孔子受封的事就此永远搁置，而且连补偿方案都无人提及，孔子师徒被撂在了一边。

梦想破灭，孔子的痛苦可以想见，他不顾年迈，在陈国羁留六年、又冒险在蔡国奔波三年，眼看离诸侯王就一步之遥了，却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楚昭王病逝，楚国悄悄撤军，陈国抵挡不住吴国的进攻，也和蔡国一样投降了吴国，于是孔子师徒在陈、蔡连立足都不能了，只好返回卫国，这一年孔子已经六十三岁。

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孔子很不甘心，《史记·孔子世家》记载有“凤歌笑孔丘”的故事。

一天，楚国一个叫接與的狂人唱着歌从孔子的车旁走过，他唱到：“凤凰呀凤凰，为什么道德会这样衰落呀！过去的事情是无法挽回的了，未来的事情还可以补救啊！算啦算啦，今天的执政者们已经无可救药啦！”（原文：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兮，来者犹可追也！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这应该是知道内幕的楚国人（最可能是叶公）在安慰孔子，在孔子与楚国的关系中，叶公是关键人物，他也算是孔子的伯乐，向楚昭王大力推举孔子，否则楚昭王也不会那么大手笔地要给孔子七百里封地。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会半路里杀出个令尹子西，让孔子功亏一篑，吃了个大大的哑巴亏。

孔子给楚国人做暗事，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加上当时吴国和楚国是死敌，而鲁国是吴国的马仔，所以孔子师徒给楚国工作的这段经历，就不能宣之于口了，后来孔门弟子编写《论语》时，也就只能遮遮掩掩的了。

这件事之后，孔子回到卫国定居。

但是孔子一直都难以释怀，后来的儒家弟子把这种不满发泄在了叶公身上，他们借用叶公喜欢画龙的故事，编了“叶公好龙”的段子来讽刺叶公是伪君子：嘴巴上说求贤若渴（好龙），可是大圣人（真龙）到了眼前却不重用。

　　🌻定居卫国

孔子第五次到卫国，此后孔子一直定居在卫国，直到最后回归鲁国，时间是公元前489年～公元前484年，前后6年。

这时卫灵公的孙子卫出公当政。

我们前面说过，卫国太子蒯聩刺杀灵公夫人南子失败，被灵公驱逐出境，投奔晋国赵简子。蒯聩逃亡后，灵公欲立公子郢为嗣，他没有接受。公元前493年卫灵公去世，南子对朝中大臣说：“公子郢做太子，这是国君的命令。”公子郢却让太子蒯溃的儿子辄即位，是为卫出公。

同年赵简子让阳虎护送太子蒯溃回卫国继位，但卫出公却用武力拒绝了蒯聩。这就是当时卫国的情况：由卫灵公和蒯溃的父子之争演变为蒯溃和卫出公的父子之争。

这件事在国际上舆论不好，因为卫灵公一直没有废除蒯聩的太子之位，按照名分应该是蒯溃继位。

当时孔子的弟子们大多在卫国做官，卫出公想请孔子来辅佐他治理国家。《论语·子路》有这样的记载：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何其正也？”子曰：“野哉由也！夫名不正则言不顺……。”

意思是，子路问孔子：“卫君准备请您去治理国家，您会最先准备做什么呢？”孔子说先要使其名正言顺。子路以为孔子迂腐……。

孔子讲究“名正言顺”，终究没有出来给卫出公做事。

公元前485年，孔子的妻子亓官氏去世，孔子在卫国，两人已经十几年没有见面。

🌺孔子归鲁

公元前484年，齐师伐鲁，孔子弟子冉有帅鲁师与齐战获胜。季康子问冉有军事才能从何而来，冉有回答说“学之于孔子”，于是季康子派人“以币迎孔子”，用重礼迎孔子回鲁国。

孔子六十八岁，经历了十三四年的奔波流浪后，终于回到了日思夜想的鲁国。

此时鲁国上层比孔子资历老的人几乎没有了，孔子被奉为“国老”，给予高规格待遇。

不久，孔子妻子亓官氏去世一年的忌日，《礼记·檀弓》记载：伯鱼之母死，期而犹哭。夫子闻之曰：“谁与哭者？”门人曰：“鲤也。”夫子曰：“嘻！其甚也！”伯鱼闻之，遂除之。

意思是，伯鱼（孔鲤）的母亲（亓官氏）去世一年的时候，孔鲤想到母亲一生悲惨，不禁哭泣，孔子怒斥他：“太过分了！”孔鲤只好脱去丧服，不再哭泣。

孔子对亓官氏的凉薄可见一斑。

事实是，孔子早就和妻子离异了。孔子曾经感叹：“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孔子接触过的女子，除了卫灵公的夫人南子，大概就只能是他自己的妻子了，可见孔子对妻子极不满意。

孔子主张“和为贵”，提出“仁者爱人”，但他自己的家庭却并不“和”，对妻子丌官氏既不“仁”，更不“爱”，反而走到了婚姻破裂的地步。亓官氏被休，在那个年代，对于女子来说，是极为悲催的命运。

更令人吃惊的是，《礼记·檀弓》说，“孔门三世出妻”。 “出妻”即“休妻”，比我们今天说的离婚更严重，是妻子被扫地出门。不仅孔子自己“休妻”，他的儿子孔鲤、孙子孔伋，也都“休妻”，孔家的家庭氛围如何，可想而知了。

鲁国还是掌控在“三桓”手中，孔子不敢公开批评他们，而“三桓”也表面很尊重孔子，遇到重大问题，还会派人征求一下孔子的意见，但并不会真的听他的，孔子也不计较，毕竟很多学生在给“三桓”工作，为了他们，孔子也不能和“三桓”把关系搞僵了。

《史记·孔子世家》记载，“然鲁终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孔子也不再想做官了，就安度晚年吧，他埋首诗书，删《诗》、《书》，定《礼》、《乐》，修《春秋》，作《易传》，从事教育及整理文献工作。

孔子没有著作传世，晚年从事教育及整理文献工作。

孔子回首这一生，他当过大司寇、代理宰相，但“堕三都”没有成功，鲁国还是“三桓”专权；周游列国十多年，累累如丧家犬，处处碰壁，一事无成；给楚国人出力，而南方最后崛起的却是楚国的敌人吴国。

在历史的大洪流里，个人的努力其实微乎其微。

孔子心态变得平和了，他说“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终于放下功名利禄，过上无为的生活。

可是孔子的晚年却接连遭受丧子、丧徒的沉重打击。

公元前483年，孔子唯一的儿子孔鲤去世，时年50岁，白发人送黑发人，孔子难掩悲痛。孔鲤去世的这一年，他唯一的儿子孔伋出生。

据史料记载，孔子有一儿一女，儿子孔鲤，字伯鱼，一生平淡无奇；女儿孔姣，嫁给了孔子的徒弟公冶长，默默无闻。可见，孔子在培养子女方面，谈不上成功。

《论语》有“孔鲤过庭”的典故：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尝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鲤退而学诗。他日又独立，鲤趋而过庭。曰：‘学礼乎？’对曰：‘未也。’‘不学礼，无以立。’鲤退而学礼。闻斯二者。”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

大意：孔子的学生陈亢怀疑老师给孔鲤开小灶，孔鲤回答说：有一天，我经过庭院，父亲独自站在那里，我想快步过去，却被父亲叫住了，他问我有没有读过《诗经》，我说没有，他说“你不读《诗经》怎么会讲话？”于是我退下来开始学《诗经》。又有一天，我经过庭院，父亲独自站在那里，我还是想快步过去，他又叫住了我，问我有没有读过《礼记》，我说没有，他说“你不读《礼记》怎么会做人？”于是我退下来开始学《礼记》。陈亢一听很高兴：我知道了，要学好《诗经》和《礼记》，还有，老师孔子疏远他自己的儿子。

后人据此认为孔子的家教很好，诗礼传家，成了后世家教的典范。

可是笔者看到的却是：孔鲤对父亲充满了畏惧，每每望见，就想着赶紧逃离，一个“趋”字，父子关系的疏远可以想见。两千多年来，多少儿子见到父亲，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孔鲤没有父亲钟爱的学生那样才华横溢，一生几乎没有得到过父亲的赞许，恐怕更多的是呵斥与责骂。我们前面提到，亓官氏去世一年，孔鲤悲泣，被孔子怒斥，孔鲤当时已经49岁，依然不能自由地表达对去世母亲的哀思。有这样一位父亲，在这样一个离异家庭生活，是幸还是不幸，只有他自己知道。

还有人说，孔子虽然没有把儿女培养成才，可是他的孙子孔伋很厉害，因为孔伋从小得到祖父的亲自教导，打下了很好的基础。可是，据史料记载，孔伋出生于公元前483年，这一年孔鲤去世，四年后，祖父孔子去世。所以，孔伋后来的成就，无关乎孔子的亲自教导。

公元前481年，孔子最得意的弟子颜回病逝，享年41岁，孔子悲痛欲绝，不禁号啕大哭：“天亡我！天亡我！”可见孔子对颜回的爱远远超过亲生儿子孔鲤。

公元前480年，孔子另一得意门生子路在卫国内乱中被砍成肉泥。子路为人耿直，粗犷豪放，周游列国一直随孔子出行保护孔子。子路惨死，对孔子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一连串的变故击垮了孔子，他身体日渐虚弱，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

公元前479年，孔子溘然长逝，终年七十三岁，归葬泗水岸边。弟子们为他守墓三年，子贡则为他守墓六年。

后世有人评价孔子：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