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独库路 天山祭忠魂——112大队7中队大塌方纪实作者/孙致忠编辑/秦 云

婉若清秋

编者按：

“泪洒英雄路，千秋尚凛然。”幽幽青山埋忠骨，灼灼功勋载史册。四十多年以后的今天，有关撰写天山独库公路及媒体报道的文章屡见不鲜，尤其7.15大塌方的悲怆故事，其文章情节大都雷同，读者们只是浮浅的了解到事情的经过。今天通过孙主任《碧血独库路 天山祭忠魂》一文，真实、详细的还原了“飞线”大塌方的历史真相，这是一篇难得的历史文献记载。读罢感慨颇多，令人嘘嘘不已，深深地触动着我的心，让我重新了解到了大塌方背后的感人故事。

孙主任为了大塌方故事细节，排除颠倒黑白，他带着对李善国指导员、连长杨晓海及其他三位在7.15大塌方不幸遇难英烈们的崇高敬意和对他们的缅怀之情，执笔将沧桑沉淀的历史，淬炼、凝聚清晰的呈现给了读者们，给人以深思和启迪，反映了我部筑路官兵耗时十年鏖战独库公路的感人事迹和不朽的筑路伟绩。

“英雄浩气千秋在，勇士忠魂万古存！”

亲爱的战友和各位读者们：让我们在孙主任的字里行间一起重温旧梦，感怀追念那段悲壮的筑路故事！赓续英烈精神，汲取奋进力量。向为修建独库公路英勇牺牲的英烈们行一个深情的“军礼”！致敬！

　　在天山独库公路乔尔玛的草原上，高耸着一座大理石纪念碑，它为纪念我部在修筑天山独库公路中牺牲的168名英雄烈士而立。在清明节来临之际，对牺牲战友的哀思、怀念之情时刻萦绕在脑际，往日奋战天山艰苦筑路的情景，不怕牺牲制服“飞线”的悲壮故事，时刻撞击着我的心，鼓动着我拿起笔来，写下我部7连在当年施工中曾经发生的刻骨铭心、惨烈的7.15山体战塌方伤亡事件。

（一）

1976年7月15日这天，基建工程兵第112大队3区队7中队（原军委工程兵第161团3营7连）在独库公路K51“飞线”地段的工地上，一排打着导洞，二排配属推土机，三排砌筑挡墙，照常进行着施工作业。

已是下午两点多了，连队炊事员肩挑担子步步艰难给工地送来午饭。“开饭喽”！各排寻找安全地方围坐，饥肠辘辘的工兵战士向腹中急急填塞凉凉的荤素饭菜、米饭馒头，然后在饭后享受这片刻的工间休息，恢复一下体力。

指导员家属来队了，本来可以不去工地，在家多陪陪妻子。可是，晚上营部要开会，研究7连新战士骆福元调营部工作的事。和往日一样，午饭后指导员李善国带着文书马喜珠（73年入伍，山西临汾）打算上连队工地转转看看，顺便把营部要调兵的事和连长沟通一下。

走出连队100多米远，指导员回过头来对文书说，“你不用去工地了，回去把下周连队学习教育的计划快点搞出来，叫通信员郑邦联（75年入伍，四川蓬安）跟我去工地。”文书马喜珠“嗯”地一声，点点头，转身回连队去了。

七、八、九三个月是部队施工大干的黄金季节，团党委提出了“施工大干100天，力争任务提前完”的口号。在“飞线”大爆破过后，岩体表面看起来平整，但是内在还不十分稳定。为抢工期，连长杨晓海就天天蹲守在施工现场，盯着推土机的铲刀一下一下将废渣推出路基外的山坡下。指导员上来了，两人迎面寒暄几句过后，便在靠近山体一侧残留的导洞凹陷处，蹲着商量起连队的工作事情。

（二）

1976年，7连驻扎在“飞线”施工地段下方的河沟对面。司务长夏建才（69年入伍，四川仁寿）他的帐篷正对着山腰的工地方向，白天每时每刻都能听到日本进口的D80推土机轰鸣声和履带与石头摩擦的“咯吱咯吱”声。每当铲刀推动一下，碎石便“哗啦哗啦”作响，滚落声连队都能听得到。

下午大约4点左右，一阵阵巨石滚落的轰响过后，司务长夏建才走出帐篷，打算去办事，无意中向工地瞟了一眼，突然发现河沟对面的山坡上升起一大片粉尘烟云，此后，工地寂静得出奇，再也听不到推土机的轰鸣声和石头滚落的撞击声。他心头一震，莫非工地出事了？他赶忙来到连部找文书马喜珠，两人简单分析后，觉得应该赶紧把这一反常情况给连队干部说说并打电话上报给营部。每当遭遇紧急情况时，连队要求文书守着电话机不能走开，要始终保持联络畅通。此时营部回电，要求7连迅速查明情况、做好抢救准备。

（三）

“飞线”大塌方了！快救人！快救人！送完饭归来的炊事员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从山腰上传来。

正在工地干活的三个排，听到了“轰隆隆”巨石滚落碰撞声，看到“飞线”方向飘起漫天粉尘，立刻意识到不好了！出事了！大家立刻拿起工具，向飞线地段奔去。其他留在连队能够参与抢救的干部战士，得知工地发生塌方意外事故，急忙找来铁锹、钢钎、十字镐，一路小跑奔向工地。营长孙佑田快速赶到了路基上，守在现场组织指挥抢救。大家分散开来，分段展开紧急营救，扒渣撬石一刻不停。

在整个现场抢救过程中，为避免再次出现塌方或险石滚落伤人，从进入现场直到天黑，担任安全员的王自超（73年入伍，四川内江），哨子始终不离嘴，精神高度集中，仰头望着塌方的山上，眼睛死盯着山的上方，仰望得脖子痛，看得眼花也不敢有半丝放松，稍有情况必须吹响哨子报警，以确保几十号抢救人员的生命安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部启动发电机，打开探照灯向工地照明。抢救现场，各班手持马灯，紧急施救，乱石堆积，工具不好用，大家凭着双手扒石头，顾不上出血的伤口，干部战士一个个拼尽全力。

塌方地段长约80米，石块倾泻而下近万方。连长、指导员、卫生员、通信员和两个推土机操作手突然被埋没，具体位置不详，救援一度在盲目进行。忽然，一排长王春德听到了卫生员吕培烈（75年入伍，四川蓬安）微弱的呼救声，“卫生员活着”！他顿时精神振奋，也真是巧了，吕培烈当时被一块大石挡住了身体，使其免受砸伤。但是石渣埋没了他，竟臆想不到的是，他头顶上上方竟有一个通气孔，这才使他活了下来。一排长忙问话吕培烈，“连长、指导员在哪里”？“就在我身边1米多的地方，不远”！话音落地，一排长王春德立即调整力量，和副排长李群柱向着卫生员的位置组织主攻，又指挥战士们一起朝着连长、指导员和其他人的方向鼓劲发力。

　　大家一个个紧张得脸色发白，累的气喘吁吁。扒着扒着，看到一块比卫生员身体还宽大、比他高的巨石正巧落在他的脚前方，石尖刚刚超过他的头，顶在石壁上，他被夹在其中，没有活动空间。大家急忙将大石周围迅速清理，然后，一部分人用钢钎撬，一部分人用保险绳向外拉，一边防止石头反弹，一边阻止石头下滑，鼓足力气救卫生员脱险。最终，副排长李群柱和二班的大个子王二占（河北兵），两人将幸存者卫生员拽了出来。吕培烈得救后，两眼充满血丝，精神有些恍惚。其后不久，王春德用手将连长杨晓海、指导员李善国的遗体刨了出来。连长指导员的遗体头挨头，紧紧地抱在一起，似乎在告诉大家，在大塌方发生的一瞬间，他们俩舍弃自身互相保护的情景。从现场观察看，连长是被石头掩埋挤压窒息牺牲，指导员额头头骨凹陷，是不幸被块石砸伤危及到了生命。

　　连长、指导员的遗体抬下山安放在连队外面的空地上。他们静静地躺着，一张白布床单盖在身上。连队所有同志默默走来，依依惜别。文书马喜珠轻轻掀开白布单，悲痛地望着朝夕相处的连长、指导员，两行热泪止不住滚落下来。

塌方量太大，大小块石交错，导致人工施救困难大，效率不高。随着抢救不断深入，D80推土机底盘在路基上出现了，可推土机顶盖和发动机部分已经被巨石砸扁并推下山沟。两天过后才逐渐找到了7连通信员和机械连两名推土机操作手。当时通信员郑邦联遗体比较完整，而操作D80推土机的王太林（71年入伍，陕西安康）、指挥推土机的李洪胜（73年入伍，山西洪洞）被巨石砸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推土机上只留下半截腿，其他肢体部分全都砸碎散落在乱石中。战友们含着热泪将他们的遗体一块一块捡起来，用炸药袋子分装后背下山。

遗体被送往卫生队。队长卓玉泉亲手为烈士进行整容、置换新军装。将机械连两名操作手的遗体碎块在床板上分别拼凑摆放，塞进军装，无法恢复的肢体用树枝代替，外面套好服装，拍照时头部位置用军帽盖住，看不到真实面容。

追悼会结束，7连派五班几名战士护送遇难者遗体到乌鲁木齐火化。在途中，战士程德元（73年入伍，山西人）坐在解放高箱车上，紧挨遇难者遗体，汽车颠簸使大衣沾上了遗体渗出的血水，任务结束回来，班长让他清洗一下，可他就是不肯。他说；“这是战友的血迹，看见带血的大衣，我就觉得战友还在身边。”

（四）

7连发生突如其来的大塌方事故，噩耗传到团机关，震动了全团及全线施工部队。七连在重大挫折面前能不能挺得住，关系全团任务能否如期完成。团党委立即召集紧急会议进行了安排。

会后，团长王玉胜带领副参谋长孙文昌、工程股参谋组成的司令部工作组立即驱车到了3营部，共同研究工地安全隐患问题，对全团施工安全提出新要求，安排了事故大排查，堵塞“飞线”地段安全漏洞的工作。

团政委刘玉虎带着组织股长严承开、宣传股长兰辉的政治处工作组直奔7连。由于7连大塌方是112团在天山独库公路施工中最大的一次亡人事故，一度给全连干部战士造成了悲痛、恐惧、紧张、不安等心理扰动。工作组首先召集全连干部骨干会议稳定思想，宣布严承开股长代理指导员、兰辉股长代理连长，他们住原连长指导员的帐篷、睡原连长指导员的床铺。同时看望安慰了指导员李善国的妻子。

工作组和战士同吃同住、促膝谈心，通过“三会一课”等方式做好干部战士的心理疏导，激励大家树立“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树立战胜困难的勇气，坚定“搞活天山”的信心。工作组的辛勤付出迅速扭转了不利局面。

（五）

为了隆重开好遇难者追悼会，3营在7连营房一侧，推平了场地，搭起了简易土台；刘玉虎政委召集严承开、兰辉两位股长及政治处随行人员一起讨论，拟定了“碧血洒满天山捐躯为谁？为国威军威振奋！十年夫妻分居幸福何在？在千家万户团圆”的挽联；挽联由书法功力深厚的政治处电影队组长代忠林书写，挂在台口两侧的柱子上；台子的中央摆放着由政治处同志们动心思、费力气制作的特大花圈，花圈以天山万年松（又名爬地松）为底，上山采来雪莲，用雪莲花和天山红花装点，将烈士遗像挂在其中。两侧柱子上用万年松装点，象征以七连为代表的天山筑路勇士铸就的天山精神万古流芳。

事故发生后的第3天，政治处组织召开了追悼会。团长王玉胜、政委刘玉虎以及团机关司政后代表、3营全体人员饱含热泪参加了隆重的庄严肃穆的追悼大会。

追悼大会刚刚结束，7连紧接着召开誓师动员大会。党员骨干手捧决心书慷慨激昂纷纷发言表决心。副连长程义、副指导员徐水发带领全连含泪宣誓：“为了搞活天山，建设祖国，保卫边疆，我们一定要拿下飞线！”

事故发生后第8天，团党委决定将一排长王春德（68年入伍，河南叶县）破格提拔为7连连长，任命八连赵金泰（68年入伍，河北邢台）为7连指导员。至此，7连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大家精神饱满地再次投入到紧张的施工中。

（六）

誓师大会后，代职的组织股长严承开、宣传股长兰辉随即离开连队回到机关。他们以7连大塌方事故为镜子，宣传股立即着手安排全团的安全教育和各连召开誓师动员大会工作，激发部队“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振奋精神，搞活天山，继承烈士遗志，提前完成任务的斗志；组织股对全团部分干部岗位进行了调整调动，对追认烈士的材料和报请立功的材料申报以及对烈士们的骨灰的护送进行了详尽安排。

(七)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要奋斗就会出英雄”。在天山国防公路施工中，为了实现毛主席“搞活天山”的指示，7连官兵对党忠诚，对新疆各族人民无私奉献，以铁血精神屡建功勋，塑造出一大批英雄模范。指导员李善国被基建工程兵追记为二等功，授予“模范指导员”荣誉称号；卫生员吕培烈荣立三等功，伤好后留在了卫生队。在天山独库公路建设中，7连荣立集体二等功，被交通部誉为“摧不垮砸不烂、敢打硬拼的第一流施工队伍”的光荣称号，成为112大队的“标兵连”。此后，全团迅速掀起了向标兵7连学习，政工干部向李善国同志学习的热潮，有力地加快了独库公路建设。

47年弹指一挥间。伴随着新时代、新任务、新变化，7连的精神风貌，战斗作风，永远激励这支英雄部队的后来人，昂首阔步，奋发有为！

孙致忠整理于2023年清明节，仅以此文纪念我部牺牲的英雄烈士！衷心感谢严承开老领导、马喜珠、王自超等战友提供的珍贵信息！

2023年4月5日星期三

　　在十年独库公路建设中，我们161团最震撼人心最惨烈的事件莫过于7连7.15工地大塌方这个亡人事故。为了对部队历史最真实的还原，在清明节前我采访了众多老领导老战友，他们都是当年的亲历者，我边写边求证，在互相印证中，追求事件的原貌。尽管如此，还是留下遗憾！比如对牺牲的5位同志后来被追认为革命烈士的时间及批准机关不详，由于无据可查，没有见著笔端。感谢所有关注此文的读者！感谢能够提出意见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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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致忠

　　向英烈们致敬！我76年在卫生队，从事卫生员。大塌方我曾守护5位英烈一晚，7月18号，烈土肢体不全用树枝报纸做的人形，卓玉泉队长主理、我们几位卫生员协助完城，吕培烈战友归回卫生队后我们谈起英烈们事迹时流泪不止……😭😭😭40多年了，记忆怀念昔日战友！🙏🙏🙏

——程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