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院子里的枇杷树被砍了,只剩一点整齐的树桩,像地板上的一块补丁一样。我回老家看见空空的院子,失落得像是自己没有了根,童年在砍刀声中轰然倒塌了。</p> <p class="ql-block">枇杷树充斥在我的记忆里,有关于老家的很多很多美好都是和这颗老枇杷树有关的。</p><p class="ql-block">我很爱吃枇杷,可我从来不爱吃市面上又大又水的枇杷,总感觉那是水分和无味的果肉的堆砌,满足不了我的味蕾对枇杷的记忆。因为我很小的时候,枇杷还没有像现在这样横行市场的时候,我就已经实现了枇杷自由。为了摘到枇杷,表弟表妹们爬到树上,我虽也不惧怕树上的毛毛虫,但他们心疼我,总觉得我是那个被照顾和爱护的孩子,于是我只要站在地上,抬着头,指挥着他们从繁茂的树叶中找到一个个小小的果子,他们也总能拨云见日般寻到好的果子。等我们摘好果子,就一起坐在树下分享,打一桶井水清洗完枇杷上的毛,然后甩一甩,轻轻的撕掉果皮,露出粗糙的果肉,一口下去,酸到嘴啄起来,眼睛睁不开,然后再吧唧一下,又酸又甜的味道开始在嘴里蔓延开,翻个身,再来一口,酸的味道慢慢淡却,只留回味无穷的口感还在嘴里,一看,没了。这枇杷,小小的个头,薄薄的果肉,连口唇之欲都满足不了,更别说饱腹过瘾,它满足的是我们爬高上低的闲情和<span style="font-size: 18px;">觅果的乐趣。为了摘到高处的果子,我们也发明各种各样的工具,但是摘下来的果子总会受伤,味道也就大打折扣了。后来我离开了家,果子成熟时,妈妈也会刻意留在树上,等我回去,她是把想念挂在了树上,盼归。回家看见一树的枇杷,真的觉得被拥抱和温暖了。妈妈会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把一个个她心意的果子采摘下来,我30多岁了,可我依然可以像七八岁时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边吃着果子,一边指挥妈妈去摘躲起来的果子。妈妈站在凳子上,踮起脚尖,好像能摘到月亮。</span></p> <p class="ql-block">枇杷树就在我窗外,整个夏天都是鸟儿的天堂,唧唧咋咋的,树上应该有他们的广场吧,一起床就像跳广场舞一样热闹非凡。我顶着一头鸟窝的头发趴在窗边看着这颗在说话的树,明明很吵闹,却看不见一只鸟,会不会就是枇杷树在说话,叽叽喳喳告诉真的鸟“我身上好多鸟了,不够住了,你们别来了。”我想看看树上有没有鸟,捡起窗边的小石头丢过去,鸟轰的一下全飞走了,四五十只或许有百来十只一起,顷刻间安安静静,空留一树枇杷,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p> <p class="ql-block">枇杷树下有张石桌子,爸妈买菜回来总喜欢在这石桌子上就把菜捡好。晨起,稻田像被披上了金黄的轻柔纱蔓,爸妈站在枇杷树下,一身的光芒,真好,我的爸爸妈妈金光闪闪。</p><p class="ql-block">我喜欢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他们不说一句话,我就这样看着就感觉很安心啦!爸爸会哼点小曲,<span style="font-size: 18px;">风拂过,草牙长长的叶片在田里摇曳着,合着爸爸的节奏,好像手里有荧光棒似的。我喜欢拍他们的日常,在80年代,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就买了一台相机,用柯达胶卷那种,她也爱拍拍拍,家里好多爸妈年轻时候的照片,看着那些照片,仿佛那些风华正茂都没有走远。后来开始有数码相机,妈妈给我买了一台索尼的,再后来,我给自己买了第一台佳能的单反,再后来我给厚樸买了他的第一台佳能的微单,原来兴趣爱好也会代代相传。如果我们想从回忆里找爱的痕迹,爸爸妈妈总有迹可循。</span></p> <p class="ql-block">最难的时候,最累的时候我都只愿回老家,人生的归处,这老屋总能接纳我一切的难受和不如意,然后给我满满的能量,送我前行。而这老树枇杷,像老管家一样,远远的就给我的归心似箭安抚,让我“慢慢的,别急,我们等着你回家。”</p><p class="ql-block">我喜欢坐在枇杷树下画画,阳光透过树叶在我的画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也投在我的手上,身上,我觉得我被阳光偏爱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记忆里的枇杷树已经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没有失去它时,一切都是习以为常,直到失去了它,才觉得心被剜了。一阵一阵的思念像刻刀一样,把这颗树刻得越来越清晰。老去的父母,失去的枇杷树,老家离我越来越远,我,还是漂泊在外的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