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侠影·纺线婆

老端端

<h5>图片来自网络</h5> 天刚麻麻亮,南瓜垸的深塘边传来一阵凄厉的呼喊声,“快来人啦,快来救救我的霞儿啊!”<br> 是老皮匠传宗!霞儿怎么了?正在教徒弟们练功的秦老七,赶忙将双节棍收入掌中,出了场子,撒开两腿便朝那沿塘的小路奔去。<br> 深塘北岸那排杨柳树下,皮匠正拉着老婆撕扯,那女人不停地挣扎,要往塘里奔,一边撕心裂肺地哭喊:“霞哟,我的苦命的儿呀,你扑了水,叫娘怎么活……”见了秦老七,皮匠哽咽着说:“七哥,霞儿扑了水。”“几时?”“刚才。”“为么事?”皮匠突然咧开嘴大哭起来。大男将的哭,那哭声如嘶入吼,惊天动地。<br> 雷小山夫妇来了,北庭来了,深塘边已站了好些人。<br> 雷小山对北庭说:“我先下去看看。”说着把褂子一脱,嗵一下跳进了深塘。<br> 北庭对刚赶来的冬子说:“赶快把水卿喊起来,叫他把划子趟过来救人。”<br> 太阳三竿的时候,小霞被捞起来了。小霞才满十四,灵醒秀气,出落得似一朵含苞欲放的桃花,怎么会去寻死呢?安葬了小霞,良金的店门前就不见了皮匠的摊子,女人也倒了床,小霞走了,把爹娘的魂也带走了。<br> 在良金店里喝靠杯的时候,人们免不了提小霞,说起来唏嘘不已。冬子说:“为么事要扑水?她爹妈为么事一个字都不肯咪,真是蹊跷。”<br> 水卿小声说:“有人说小霞好像是被坏人害了……”<br> 良金立马打断水卿的话,说:“那是捕风捉影的事,莫瞎说。”<br> 北庭一声叹息,道;“唉,这是有难言之隐啊,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哪。” <h5>图片来自网络</h5> 夏去秋来。这夜,月朗星稀,南瓜垸的秋夜分外静谧。秦老七活动了一下身手,站在院子里抹汗。忽然院子门嗵嗵乱响。<br> “哪个?”秦老七问着,上去开门。<br>门一打开,一人慌忙火急地冲进来,口里喊着七哥,咚一下就跪到地上,不住地说:“七哥救我,救救我的儿。”原来是马脚半仙。秦老七一把将半仙拉起来,道:“你起来说话,翠翠有么事?我帮得了她?”<br> 半仙眼泪婆娑地说:“七哥你是晓得我的为人的,平时给人装个神下个马的,混口饭吃,这也是信则有不信则无的事,我半仙也不勉强哪个,更没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这人就冲着我来,冲我来也就罢了,怎么要害我的翠翠,她还是个伢秧子啊。”半仙已泣不成声,后来竟嚎啕大哭起来……半仙告诉老七,那是今天午后的事。老婆打戳牌去了,半仙喝了两口南酒,靠在竹椅上歇息,正朦胧间,忽听里屋翠翠大叫:“爹,爹……”以后就是嗯嗯唔唔的声音,像是嘴被捂住了,憋了气喊不出来。出了事!半仙翻身就朝里屋跑,推开房门一看,不得了!翠翠仰躺在地上,身上骑了一人,一身灰白的衣裤,蒙了脸,正在扒翠翠的裤子。那人回身见了半仙,不慌不忙,不惊不惧,腿一弯脚一翘,一只木拖鞋箭一般飞来,正中半仙的额头,半仙立马歪倒在门边。半仙不能动弹,心里却明亮如水,他晓得,他的宝贝闺女完了。正自悲愤,忽听“嗵”的一声,屋梁上掉一物件下来,不偏不斜,正好砸在那蒙面人的顶门心上。只见那人大叫一声,腾地跃起,一个旱地拔葱窜出了后墙上的小窗,不见了踪影。半仙挣扎着爬起来了,把翠翠紧紧抱在怀里,翠翠哭得气丧命断……<br> 秦老七听罢,神色凝重,问半仙:“那人什么模样,看清楚了么?”<br> “脑壳上一大头套,哪里看得清面目?”<br> “今晚又来了?”<br> “没有。”半仙说:“怕啊,一家人偎在堂屋里,不敢进房,才来找七哥啊。”<br> 秦老七沉吟半晌,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他对半仙说: “走,去你家看看。”<br> 秦老七先看那房梁上掉下来的东西,原来是个黑乎乎的砂铫子,早破成几块趴在小院的角落里。半仙说,里面装了些墨鱼骨头腊肉皮,是他常用的方子。老七寻思,怎么早不掉,晚不掉,偏偏将要行云布雨之时从天而降,而且神神砸在那淫贼的脑壳上,是那系铫子的绳索断了?世上真有如此的巧事?老七捡一块破片看了看,心里估摸着,这铫子连同那墨鱼骨头腊肉皮少说也有十来斤重,从梁上掉下来,直砸那脑壳,砂铫子碎成七八块,多大的力势,那家伙还能纵身而去,那就不是一般的脑壳了。秦老七思索着,走进里屋,要看那房梁上的绳索。半仙把油灯掇过来了,老七拖了条凳子,踩上去,仔细看那梁上垂下来的绳子。<br> 这是一条八成新的麻绳,筷子粗,莫说挂个砂铫子,就是半仙用它吊颈都绰绰有余。再细看那断口处,齐齐展展,刀割一般,老七心中有底了,不是自然坠断,定是有人相助,削断绳索,惊了淫贼,救了翠翠。高人!老七从那凳上下来,对半仙说道:“你只管倒头大睡,那贼这数日绝不会再来。日后的事么,再来想办法,一定得还南瓜垸一个清净。”<br> 半仙半信半疑。秦老七打了个背手出门而去。<br> 出了半仙的小院,秦老七上了张公堤,在良金店侧的暗影里,仔细打量半仙那间茅屋。这屋后窗正对堤坡,堤边杂树丛丛,屋侧几株槐榆枝叶浓浓密密,纵是白日中天,也是一处极僻静之地。那淫贼显然知晓半仙屋后堤下的荒僻,才敢如此无惮无忌。秦老七寻思,南瓜垸有这等人么?一流的内力、轻功,又胆大包天,下流无耻。秦老七想起了暮春时候死去的小霞,是了,小霞定是被这淫贼害了才去寻死啊,只是传宗心中滴血,不说罢了。秦老七寻思,这小霞遇害时,怎么不见那高人搭救呢?<br> 秦老七百思不得其解,他明白,南瓜垸一时不会安宁了,一个采花淫贼,一个世外高人,他们藏身何处,何时现身?忽然,秦老七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几个落脚南瓜垸的外乡人。<br> 那是去年的事。黄河决了堤,不少人讨饭逃难来到了南瓜垸。几经周折后,有几人留了下来。一个是彭婆,五十多岁,儿媳跑散了,人也跑不动了,良金见她可怜,让她住到店面底下的吊脚楼里,她白天到韩家墩帮人打工,晚上住这吊脚楼下,算是有了个落脚的窝。两个男将,也都将近六十,一个被深塘东边的刘家留了,刘家地多,正差劳力。还有一个帮曾家打豆腐。这两人也经常见,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不可能做得了那飞檐走壁之事。都不像是那淫贼啊。 正思忖间,秦老七忽觉有异,似堤下起了一丝微微的风声,他悄悄往墙边缩了一步,紧贴了墙角,定睛看去,只见堤下树影里一条黑影,一会儿跃上树杪,一会儿没入树丛,飘飘忽忽,其势如飞,一瞬间便隐没进塘西沿的柳林里。好怪异的夜行功夫!定是那淫贼!秦老七猛然想起,柳林边有两家人,陈家,林家。不好!林婆婆家有麻烦了,林婆婆母女二人相依为命,这淫贼显是冲着她家婉儿去的。秦老七摸了摸腰间的石囊,扎紧双节棍,腾身下了张公堤。他要会一会这个蒙面淫贼。<br> 林婆婆家一方小院,瓦屋三间。院前临塘一排杨柳,两旁几棵桑槐,十分清净。林婆婆祖上原是黄陂县大户人家,后随夫君林先生到宗关老街上开馆授徒,相中南瓜垸地方宁静秀美,即在此安家。这林先生文武兼备,十余年下来,也是满眼桃李,在张公堤一带颇有名声。日本人占了汉口后,在宗关设卡,逼过卡人行鞠躬礼。一日林先生过卡,他乃铁骨铮铮之人,哪肯受辱,争执中竟被日本兵开枪打死。经此变故,林夫人一夜白头,看似一白发苍苍老妪,南瓜垸人皆称其林婆婆。之后,林婆婆将几块瓜田托人耕种,在家纺线织布,教婉儿识字断文,在清凄中苦度着时光。这夜行者夜深人静之时隐入林中,必是冲着林家婉儿来了。<br> 秦老七几个纵跃起落,早潜入了林家那片桑槐林中。他屏息静听,远处狗吠,近旁虫鸣,那小院房屋无甚动静。老七猿行鹤步,悄悄潜到院边,弓腰缩背,一纵身上了矮墙,一片秋叶般飘落院内,滑步蹲到了窗下。秦老七侧耳细听,屋内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林婆婆似在纺线,已近子时啊,生计艰难,仍在劳作。老七不禁在心中慨叹。看来婉儿必是无恙了,但那夜行之人是何方神圣呢?秦老七心中甚是疑惑。忽然屋内有人说话,“婉儿,歇息吧,让妈来。”是林婆婆的声音。<br> 来什么?秦老七好奇心起,长身探头从窗缝中望去,这一望,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br> 昏黄的豆油灯下,这母女二人似在纺线,这是在纺线么?普天下有此等法子纺线么?看那婉儿,不过十来岁的小女孩,竟无依无托,似漂浮在空中,两只脚上下起舞,飞也似地蹬拨那簸箕般大的纺车线轮,线轮骨碌碌旋转着,带着纺车上尖细的铁锭旋转如飞,风声呼呼,林婆婆手中的棉花条立时变成了细细的纱线,绵绵不绝地从锭尖尖上吐出来。这时婉儿下来了,林婆婆纵身而起,身在虚空,衣袂飘然,手亦舞之,足亦蹈之,纺线轮又被蹬踏得飞转起来……这世间竟有此等绝技!大隐隐于市,林婆婆祖孙二人原是世外高人。刚才堤下那飘忽纵跃的身影是谁?何人有这等绝世的轻功?林婆婆!必是她无疑。<br> 显然,婉儿无忧了,秦老七悄然离了林家小院。林婆婆何故夜行呢?秦老七满腹狐疑。 <h5>图片来自老端端</h5> 转眼入冬。南瓜垸清净了些许日子。秦老七依旧是闻鸡起舞,悉心教练一帮伢们的功夫,但心中却从未消停,那淫贼的阴影总在心中晃荡。<br> 一日入夜,寒气袭人,秦老七就着炭火在书房里秉烛观看一本武林拳谱,正读到妙处,忽听窗外有淅淅沥沥之声,形同冬夜冷雨,起身细听,那声响飕飕远去。有夜行人从深塘边的小路掠过!不好,那贼人现身了!秦老七急忙脱下长袍,系好石囊,带一柄短剑,吹灭烛火出了小院。<br> 出得院门,秦老七举目四顾,寒星烁烁,夜色茫茫。他几个箭步跃上张公堤,避在一棵树下静观堤边疏朗相间的房舍。仔细看去,竟有几户人家还亮着灯火,豆腐曾家,冬子家,稍远些的大概是陶家。噫,怎么灯影闪烁起来了,一暗即明,依次是曾家,冬子家,再是陶家,分明是人影掠过!啊,那是冲半仙家去的!必是那淫贼!这真叫做贼心不死啊。老七从囊中摸几粒圆石在手,一晃身下了张公堤,悄悄朝半仙那茅屋赶去。<br> 半仙的小屋此时隐没在夜幕里,无灯火,无人声,死一般静寂。秦老七隐身在堤边一株老槐繁茂的枝丛中,紧盯住院落的矮墙和那后墙的门窗,不敢懈怠。少时,忽有梆声从张公堤远处传来,已是二更时分。难道是看走了眼?秦老七暗自思忖,不会,自家窗外的声音,几家闪烁的灯影,有声有形,这夜行贼显然是老江湖,八九不离十,应是那淫贼。<br> “嗖——咚。”突然,黑暗中有声响传来,分明是石块滚动的声音。投石问路之法!果然老到。秦老七目光炯炯,紧盯着十来丈开外的茅屋,捏紧了手中的石子。<br> 深塘东头有零星的犬吠,远处隐隐传来小儿的几声哭啼,夜,万籁无声。忽然,屋角的一株大树下落下一条身影,极快地隐进了墙角,不见了踪影。侧边是山墙,此人必是沿山墙绕到临塘的小院那边去了。老七施展身手,连挪了几棵大树,离半仙那屋不过三五丈远近。少頃,小院矮墙上果然现了一条身影,星光之下,一身灰黑色紧身衣裤,头上紧扎的蒙面套头隐约可见。这人躬腰缩颈,四下里频频盼顾,观望片刻后,忽然双臂高展,一纵已跃落进院中,无声无息。稍作打量后,移步朝大门走去,手中却多了一柄短剑。 图片来自网络 那人刚近门边,“嗖——”黑黢黢的院落里忽起强劲的破空之声。 <br> 有人施放暗器!秦老七还未回过神来,又听“当”的一声,只见那蒙面贼人短剑上火星四溅。是何人暗器如此劲疾?这贼拆挡得也如此快捷!都是一流的手段。老七心中暗赞。<br> 此时,那持剑人一个箭步上了对面的矮墙,回身一纵便上了屋顶,显然是要从屋后堤边的树丛里逃遁。纵是此等迅疾,不料屋顶上现了一条身影,原来早已有人相候,扼守住了持剑人的退路。持剑人大惊,急出剑向那人喉头插去,那人长袖一挥一掠,持剑人短剑脱手,那剑如飞矢般朝夜空激射而去。持剑人失剑不失势,侧身急进一步,双手如勾,劈头盖脸朝挥袖人抓去。挥袖人见那勾爪来得凶险,却不应不拆,腰肢晃动间,一闪身竟滑向那贼人的背后,待那贼急回身时,挥袖人早已晃至那贼人身前,如此三晃两转,那贼人似已晕头转向,找不着南北,作勾状之手递不出一招半式。正自惶恐间,挥袖之人步法急变,竟绕了那贼滴溜溜旋转起来。<br> 但见此人单臂高悬,臂腕摇动,忽上忽下,忽紧忽慢,袍袖飘飘,荡荡悠悠,顿时疾风旋动,将那茅草屋顶的腐草积尘纷纷扬起,一时间人影瞳瞳,星斗无光。 <br> 是林婆婆!秦老七恍然大悟。<br> 忽听轰的一声,那屋顶上随即少了一条身影,但见林婆婆独立屋脊,将手中那尖短器物纳入了袍袖之中。秦老七看清楚了,那是纺线的铁锭啊,林婆婆竟在悠悠荡荡飘摇之间,用铁锭上棉线缚住了那淫贼。这世间真有如此奇门兵器!如此神技!好一个林婆婆!<br> “七弟,得你一路相佑,也该现身受老身一谢吧。”林婆婆对了那槐树笑吟吟说道。<br> 秦老七飞身上了屋顶,连道:“婆婆武功深不可测,老七今日大开眼界了。”<br> 林婆婆笑道:“老身这也是万般无奈,这淫贼嚣张盛极,再不出手,怎好每日里见南瓜垸父老,只是贻笑方家了。”<br> “这家伙实是十恶不赦。”秦老七望了望屋下的草丛,问道:“适才跌落下去,不会被他走脱么?”<br> “呵呵,我那经纬绵密纵横交错绕线之法,已缚其气脉,闭其筋络,这贼子日后纵然活着,也不过是行尸走肉,再也害不得人了。”说着飘然落地。秦老七也下了茅屋。<br> 星光之下,树影之中,那贼直挺挺横卧在杂草丛中,浑身上下缠满了索线,似那端午缠了荆草的大粽,哪里动弹得了。秦老七上前扯下那蒙面头套,一对肿眼泡,一幅刀条脸,一大把灰白的长发败絮般涌了出来,秦老七大惊:“怎么是彭婆?”<br> “七弟你再看。”林婆婆抽出袖中那铁锭,锭尖插进这淫贼那头浓发,一绞一挑,那把长发竟应声而落。噫,彭婆婆的大脑壳上竟是一头密密匝匝的短发。活脱脱一个大男将啊!秦老七目瞪口呆。<br> 林婆婆道:“此人一进南瓜垸我便觉有异,哎!”她长叹一声:“是我粗疏,原以为是一般宵小,这年头,人人不易,偷点摸点,也算为了生计,不想看走了眼,放过了这恶贼。”林婆婆扫一眼那淫贼,又道:“那天,青天白日,竟敢欺侮翠翠,也是我小觑了他,让他脱身去了,料他贼心不死,必会再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好在此人再也不能作恶了,我心亦得安。”<br> 听到此处,秦老七不由问道:“这家伙什么来路,有何根底,婆婆知道么?”<br> “七弟,我正要告知,此人乃开封一大盗,江湖上叫作灰鸮的便是,这次侥幸除了他,这贼子突然现身南瓜垸,我琢磨,绝不是因为那几个女娃。”林婆婆忽然沉思起来。<br> 秦老七又问道:“开封二鸮乃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婆婆的意思,这灰鸮必是为了什么大事才到南瓜垸来?”<br> 林婆婆沉吟良久方道:“一种直觉吧。”接着话锋一转:“七弟,烦你待天明之后,着半仙、传宗去告知南瓜垸的地方保甲,这淫贼官衙里自会发落,此事婆婆拜托了。”<br> 秦老七应道:“婆婆放心,此事不能让你家抛头露面,由老七处置便了。” 图片来自老端端 “婆婆我这里谢过了。”林婆婆抬头遥望那远天的星斗,若有所思,半晌方道:“是老身一时疏忽,苦了那霞儿了。”秦老七忙说:“这世上琐事万端,岂是事事都管得了的,婆婆不要自责才好。”<br> 林婆婆一声轻叹:“七弟说得也是,这世间事,纷纷扰扰,哪里管得过来。唉,老身也该回木兰山盘桓些时日了,日后南瓜垸有事,用得着婆婆的话,烦请着人到木兰山寻我,这也是我叨扰南瓜垸众乡邻的一段因果啊,七弟保重,后会有期。”说毕长袖招拂,道:“婉儿,我们去吧。”<br> 只见婉儿从屋侧树下飘然而落,持了婆婆的手,缓缓朝张公堤而去。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