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人到了一定年龄,喜欢怀旧,这不,数日前,翻看旧相册,其中一张老政委的“全家福”,我凝视良久。老政委大名向都全,湖南常德人,苗族,1950年入伍,参加过抗美援朝。凝望着照片上老政委和他的家人,48年前老政委赠送我“全家福”以及与老政委朝夕相处的往事像放电影一样又一幕幕渐次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h3> <h3> </h3> 老政委的“全家福” <p class="ql-block"> 1975年8月底9月初,老政委由师直高炮营政委调任师后医院副政委,即将离开高炮营的前一天下午,在他的办公室兼宿舍里,他与我俩人边收拾物品边聊天谈心。那天,老政委跟平时与我闲聊一样,没有什么大道理,勉励暖心的嘱咐,恨铁不成钢的责备,老政委临别时的谆谆教诲我一直铭记在心。他最后动情地对我说:“小栾,感谢你一年多来对我的照顾和帮助,就要分别了,我到师后医院估计很快地就会转业,送你一张全家福照片留做纪念吧”。照片上的人,他的爱人和三儿子向仕勇我认识,其他人都没见过。老政委指着照片一一给我做了介绍。老政委有4个儿子,“小二”先天性智障,这是我第一次听说,以前从没听老政委提起过。老政委还对我说,苗族妇女正常都是用很长的青布包裹住头发,她爱人随军后改掉了这个习俗,但同他们一起生活的老岳母坚决不同意改。为了照这张全家福,他和他爱人反复做工作,他的岳母才同意临时把裹头青布除去,照过相后立即又裹上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苗族妇女的青布裹头(来源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 1973年12月下旬,高中毕业回乡当农民修地球一年的我应征入伍来到驻防安徽省蚌埠市的12军36师服役,将近1个月的新兵队学习训练结束后,分配到师直高炮营营部当通信员。当时,营里有7位营首长,分别是徐敬之营长,向都全政委,赵来旺、葛平东2位副营长,李全星、张敬礼、刘吉清3位副政委。7位营首长的家属都随了军,除向政委外的其他6位营首长的家,安在距高炮营营区百米外的家属区,他们通常都是听军号声上下班。向政委调任高炮营政委前在安徽省淮北市“支左”,他把家就安在了淮北市,他的爱人和4个孩子及岳母都住在那里,一般隔一二个月他的爱人会带着小三向仕勇到蚌埠小住几天。所以,向政委是唯一与我朝夕相处的营首长。</p><p class="ql-block"> 身为营部通信员,为营首长服务是我的本职。但老政委临别时送我“全家福”如此珍贵的礼物,令我十分感动;老政委的临别赠言和殷殷嘱咐,更令我难以忘怀。在以后的岁月里,我也一直以老政委为榜样,努力做一个像他那样朴实、勤勉和敦厚的人。</p> <h3> 老政委的朴实,我是耳濡目染。我刚到营里时,高炮营住在师礼堂后身,营部办公用房较为紧张。老政委的办公室兼宿舍仅约10来平方米,室内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双人床,一张办公桌,一个洗脸盆架,一个放衣物的箱包,再无长物。40岁出头的他每天与我们年轻小伙子一样严格按照礼堂楼顶喇叭放的军号作息,一日三餐自己拿着碗筷去营部伙房吃饭,那时部队条件比较艰苦,没有餐厅和餐桌椅,他与普通士兵一样左手端着饭碗和菜碗蹲在室外地上吃。即使爱人临时来队,他也仅是把饭菜打回宿舍和爱人小孩一起吃而已,从不搞特殊。老政委的朴实还体现在对待干部战士和蔼可亲,关心干部战士的成长进步。对身边的通信员(营部编制2名通信员,一老带一新,正常是干2年)他和徐营长一样严爱相济,关爱有加。老政委有2次跟我的谈话印象特深刻,一次是1974年年终总结过后,老政委微笑着对我说“小栾,干得不错呀,得个营嘉奖,还被推荐为干部“苗子”,不能骄傲噢,好好干!”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干部“苗子”的说法。老实说,听到此消息心里有些窃喜。另一次就是临别时老政委有点恨铁不成钢地责备道“你知道为什么那么早发展你入党吗?是准备培养你当营部书记的,可是你写的字像狗扒的一样!”老政委就是这样的实在人,说话是巷子里扛木头一一直来直去。很是惭愧,这方面确实有负老政委的殷切期望,如今年近7旬也没能把字写周正。</h3> 军人吃饭端碗是个技术活 <h3> 说到老政委的勤勉敬业,讲一个部队野外驻训时老政委亲自深夜查哨的故事,可以窥一斑知全豹。高炮营每年下半年赴高炮靶场打靶前,都要把部队拉到野外驻训一段时间,这样做的目的是避免其它活动的干扰,确保干部战士全身心地投入训练。1974年国庆节刚过,全营就拉到安徽省滁县珠龙公社驻训。那里是丘陵地区,营部住在一个叫平桥的小山村,4个连队分散在公路沿线附近,离营部最远的在大柳种羊场。徐营长、向政委和营部代理书记张建华及孙占海和我2个通信员等5人住在平桥村口的一户农民家里。房东家有对七八岁的双胞胎儿子,我们几人在他家住了一个多月,也没能分清谁是大双谁是小双。部队有个传统,每到一个地方,要及时了解和掌握当地敌社情情况。10月中旬的一天,向政委召集各连指导员开会,听取相关情况汇报,各连都讲了一些情况,有个连队汇报说发现夜间有人打信号弹,等等,与会人员都感到当地社情较为复杂。当时,徐营长返回蚌埠参加师里会议,不在驻训地。向政委尽管在会上就确保部队安全,尤其是对加强夜间防范提出了明确要求,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当晚召集我们几人商量,决定当夜到各连检查哨兵在岗在位情况。为了保密,向政委没有抽调营部指挥排和驾驶班的人员与车辆,确定由代理书记张建华和我俩人陪他步行前往各连查哨。我们3人是夜里11点半出发的,这个时间点往后是人最困倦最易发生哨兵睡觉和脱岗情况的时段。深秋之夜寒气袭人,我们都穿了大衣还是觉得有些冷。老政委在前,张建华和我并排在后,呈三角队形行进,我和张建华手中各紧握一支54式手枪。这两支手枪分别是营长和政委的佩枪,各带了5发子弹。当时部队武器弹药管理没有后来那么严格,营首长的枪和子弹都是由通信员保管。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山路上只有我们3人的脚步声,偶尔不远处传来一声不知名的鸟叫声,或近处一只野兔突然从路边窜出,都会让人惊得汗毛直竖。老政委率领我们先后检查了4个连队的驻地和野外炮场的岗哨,返回平桥村时检查了营部哨兵,见各单位哨兵均在岗在位,老政委的心才稍安些,回到房东家已将近深夜2点。</h3> 笔者在营部会议室的摆拍 <h3> 部队军政主官关系的处理是一门学问,也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它与作风建设永远在路上是一个道理。有人说,苗族男人,自古天生有着一种不争不抢的包容。老政委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对于他的敦厚和包容,最有发言权的当然是他的搭档徐敬之营长。我清楚地记得,那天中午营里让营部炊事班加了几个菜,营首长和营部管理员等一起欢送老政委。聚餐结束后,徐营长来到我们的宿舍和我们几人聊天。1974年下半年高炮营搬到了师部办公楼北侧,营部办公用房有了很大改善,营部代理书记和2名通信员单独一大间,我们把它隔成里外2间,里间住宿放了3张双层床,外间办公并装有电话。徐营长半躺在我的床上对我们几人说:向政委是个好人呐,非常的厚道,他比我早10年当兵,从不摆老资格,我们俩搭档很愉快,真的舍不得他走,等等。说到动情处,徐营长潸然泪下,我们几个人的心里也是酸酸的。</h3> <p class="ql-block"> 古往今来,别离总是令人伤感。纵有万般不舍,还是要与老政委说再见。正如老政委所预料的那样,他调到师后医院的第二年就转业回了家乡,据说安排在湖南常德市德三医院任副书记。由于那时通讯落后,自此失去联系。屈指算来老政委如今已是鲐背之年,只能在心里默默遥祝老政委永远健康,快乐,幸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