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捕

悠悠岁月

　九十年代初，我在派出所任治安民警，有幸被抽借参与了分局刑警队的夜捕。

那天晚上，刑警大队的丁探长兴冲冲地闯进大队长办公室，向大队长汇报说他摸到一条重要线索，参与3，16特大抢劫案的最后一名团伙成员王某躲藏在含山县运漕镇，具体地址不详，但提供线索的人凭印象画了一张草图。

这突来的喜讯，即刻划破了连日来笼罩在办案刑警们头上的阴霾。漏网之鱼王某若不能擒获，此案则无法结案，亦难挽回恶劣的社会影响。事不宜迟，刑警队长简短部署后，三名刑警和我带上械具和相关手续，立刻驱车直奔运漕镇，此时，已是深夜11点许。

警车搭上长江北岸便全速疾驶。黑夜里，雪亮的车灯象两柄利剑直指凶顽，道路两旁的树木急速地向后闪退，偶尔有一两只野兔从车前横穿而过。大地沉睡，万籁俱寂，此刻，只有公安民警在行动，只有夜的精灵在躁动。警车驶入含山境内，放慢了速度，谁也没去过运漕镇，路牌稀少，更无导航（那时尚不知手机为何物），只能凭感觉寻找那条通往运漕的岔道。远处路边有户人家亮着灯，走近了看是一诊所，喊了几声，里面才传出声音：“向里面走就是啦”。我们试探着向“里面”走，可是路越走越窄，越走越疑惑。只好折返，继续沿合芜公路向前进，我们边开车边寻找那通向运漕镇的岔道，可始终没找到。后又往返跑了两个来回，发现路边一个体加油站，便再次去打探。加油站的灯亮起，出来一个男青年，他给我们指了道，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们终于找到了那条通往运漕镇的石子路岔道。

警车又颠簸了约莫一个小时，到达运漕镇。

这是一个古老的小镇，歪歪斜斜的石板路不规则地交错延伸，砖木结构的老式房屋依次紧挨着，象芜湖的花街，又象徽州的古民宅群。地形陌生，夜无人迹，想抓案犯，谈何容易，还得先去找属地派出所。我们走过几条小街，穿过几条小巷，怎么也找不到。凌晨2点，月黑风高，路人绝迹，上哪打问？突然，小街的尽头有个黑影在晃动，走近了才发现是个老人，我们如同黑夜里的航船发现了闪烁的航标灯一样兴奋。我们忙走过去询问老人派出所在哪里，老人说：“我就是派出所的，你们跟我走好了”。我们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位六十多岁、弯腰驼背的老人是派出所的。

经过简单的交流得知，老人是派出所打更巡夜的，他每隔两小时出巡一次。突然，“咣”的一声，老人敲了一下手提的铜锣，把毫无准备的我们吓了一跳。这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宏亮、清脆，在本不宽阔的小巷里久久回荡，余音绕街。

老人领着我们七弯八拐地来到了运漕派出所，帮我们叫醒了值班民警后，提着铜锣又融进黝黑的夜色之中，“咣、咣”的敲锣声渐行渐远，深邃悠长。

我们向派出所所长、民警简要介绍了案情和要找的人家，并给他们看了手绘草图，他们带我们直扑向目标。来到一临街的两层楼前，观察了地形，我们闪在一边把守，运漕派出所的民警开始敲门。一会儿，门开了，运漕派出所的民警单刀直入，询问房主最近是否有芜湖人来过，而其他人则开始在楼上下搜寻，结果没有发现任何踪影。这家房主说前几天他家一个远房亲戚曾带着一个芜湖人来过，后来又走了，但不知去向。

线索中断了，我们只好将案犯的照片留在运漕派出所，请他们协助布控，一有线索就通知我们。

警车驶向归途，嗡嗡的汽车发动机声为疲惫的我们哼起了催眠曲，这夜多么的静谧而安详，倘若没有敲锣巡夜的老人，没有公安民警的辛勤守护，这夜哪来的温馨和甜蜜。

并非所有的撒网都会有收获，并非所有的出击都会有战果，并非影视剧那样警笛呼啸，案犯束手就擒，夜阑人静之时，有个群体在默默守护。

文字，制作：陆国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