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语言

礫石

　　人的语言，是伴随着人类的进步以及对自然事物的认识程度而发展起来的。当人类处于混沌初开的原始状态时，人们的交流是以一种极简单的“直觉”方式，进行面对面的情感沟通。以手式动作和叫声作为信号或符号，用以最初遇到危险和发现猎物时的反应。

在人类的声音还不能进行语言逻辑的表达时，图形语言就以超越于声音、文字的视觉形式，担当起信息交流、情感表达的媒介。

将所见到的自然形象——牛、 羊、 马、猪等各种野兽画出来，将狩猎场面与劳作方式画出来，用以进行思想情感，信息表达的交流方式。

一个图形也许只代表一个客观认知形象, 而一组图形，或各不相干图形结合在一起时，就可能说明了一个故事、记录了一个事件、一个完整的包含时空深度和广度的语言逻辑概念。

古代大量原始岩画、石洞壁画的出现，标志着人类视觉语言的概念形成，也标志着人类逻辑思维对形象思维的认识发展。

一、视觉语言

视觉语言是以特定的图形样式来表达人的情感世界。以特定的形象——具象、意象或抽象等形象元素作为媒介，通过非固化的外部形式的组织，来表现作者内在广阔的情感精神。以个人的体验和生活经历的积累作为认知条件，用以达到认识图形、组织语言以及传递视觉信息的目的。而且，这种对图形的认识，又可伴随着各人不同的生活境遇与情感感受而产生不同的认识理解。因此，视觉语言具有随情性、多变性以及个性化表露的语言趋向。其之所以不能象文字语言那样对事物以及感受进行准确的表达，因而形成图形语言价值，最终转向为形式性、情感性、审美性与文化性探求的运动趋向。

视觉语言是形象化的艺术创造活动，是建立在图形元素基础上的语言构成方式，是情感化个性展现的形式之一。是将自然形象进行概括提炼，使其上升为理性的认识高度，成为抽象化、概念化的符号，以逻辑秩序的编织来进行人类情感精神的交流，使其组织尽其符合人类思想的表述。

一年中四季的自然变化——春季的发展、夏季的茂盛、秋季的成熟、冬季的蕴藏，都在我们的记忆深处留下不同层面的形象印象。这些印象给了我们驾驭图形、组织图形，使其成为情感表达的语言形式，以表述对理想、对未来、对生命的赞美；亦可以借助于抽象的图形，来表露郁闷、低落、悲痛的心态。这些对不同图形的感情驾驭，来源于人对自然本身的精神感受。一棵树在太阳早、中、晚不同光线的照射下；在天晴、大雾、阴雨天气的自然变化下；在发芽、生长、成熟、萧肃的四季更新过程中，都能给我们留下不同程度的视觉印象。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洪水干旱、山崩地裂等自然造就的一切现象，给我们带来情感心灵的震撼，不同程度在我们的心灵深处留下视觉认识的形象印象，这些印象便成为我们感觉经验的认识条件而最终服务于我们的视觉语言形式。使图形按照视觉语言的要求，成为人类用以寄情、达意、表现人类内心世界以及情感境界的精神寄托。

二、视觉的语言元素

视觉元素是构成视觉语言的基本条件，视觉语言通过视觉元素——图形“词汇”的组织，形成传达情感的语言形式。人对视觉元素的认识，是通过长期的经验积累与认识，才能达到正确感受、理解以及最终表现的目的。古语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其实质正是围绕亲身体验、亲自实践、感受的过程而提出的至理名言。体验是情感产生认识的必备条件，这种条件构成视觉语言表现与理解的基础。

感受是人生来具有的生理现象，人对自然的认识，是通过对客观形象的了解，又指导于人去实践自然的结果。

当“刺”扎入人体后便会产生疼痛的感觉，这种感觉形成危险性、刺激性的强烈印象。这种印象在人的大脑中形成刺激的形象记忆，形成视觉语言——图形元素。在视觉语言的表述中，如需要使用这种锋利、刺激的元素时，人就很自然从大脑记忆的深处寻找到这些元素，将其提取出来，形成危险的、不安定的、爆炸性的、恐怖性的、悲剧性的图形词汇。再将这种词汇进行驾驭形象的语言加工与组织，形成能表达情感内容的视觉语言形式。

人对视觉语言的认识，建立在共性认识的基础上，最终形成语言识别的认识标准。共识性的认识理性，建立在“共同性”与“共通性”的认识基础上，构成人类相互交流互通信息的活动基础。

视觉语言建立起的共性标准应该是明确的，就如同黑与白所给予我们的明确认识一样，没有人会将客观上的黑、白颠倒。这种明确性的认识感受，就是人所共有的客观标准。

确立了认识的共性标准，一切个性化的语言形式，便会在共性认识的基础上得到无限的发展壮大，便会形成丰富的、用之不竭的视觉语言样式。

　　

三、客观元素的语言形式

客观元素的语言组织，是以自然形象为视觉主体的构成形式。以自然形象作为图形元素进行视觉语言的形式组织，从而形成以具象绘画以及广告、招贴为主导功能的艺术表现样式。一个新鲜苹果和一个腐烂苹果所给予人的语言信息是非常明确的，一个代表了生命的蓬勃状态，一个代表着生命的消亡状态。这是客观图形通过自身的状态传达出的视觉信息，也是客观形态给予人的认识感受方式。而当一个具体形象与另一个具体形象相结合时，它们所表达的内容往往超越形象本身，成为视觉语言构架的元素组织。

一个“棍子”作为一个图形元素它只展现了自身的存在形式，除此毫无含意。当棍子和一条倒地的狼组合在一起时，这时的棍子便从单一的图形元素上升为完整的视觉语言形式，传达给我们一个完整的信息，告诉我们一个事件、一个生动的故事。

当一个破碎的酒瓶和一个坏了灯的汽车组合在一起时，它所表达的内容既不是酒瓶也不是汽车本身，而是完整的视觉语言形式——“禁止酒后驾车”的交通警示！这便是客观元素组合成视觉语言的表述方式。

四、抽象元素的语言形式

抽象元素的语言组织，来源于人类生活的经验积累与理性的逻辑推理。是将客观形象高度概括、提炼形成的主观概念符号。如：方形、圆形、三角形等抽象元素。将这些自然中并非存在的元素或并非一目了然的元素，让其明确化、具体化。构成抽象的图形符号，再将其符号进行视觉语言的情感归纳，构成抽象的直线图形与弧线图形的情感表现标准。从直线和弧线的情感认识开始，发展成为抽象元素——视觉语言组织的元素概念。这种概念，构成抽象绘画以及象征性艺术形式赖以表现的认识基础。

如：直线给人坚硬、挺拔、明快、直率、神秘、冷漠、至高无上等阳刚之气的形象特征。

弧线给人柔和、流畅、和睦、甜美、细腻、诙谐等阴柔之气的形象特征。从这两种特征相互对立的性格延展开来，便可得到抽象图形丰富的视觉语言元素。将这种元素进行语言形式的驾驭，构成适合不同情感层次表述的抽象语言形式。

贝聿铭先生设计的“卢浮尔宫玻璃金字塔”，便是以抽象元素进行视觉语言组合的最佳范例。在繁琐雕饰的皇宫建筑群体中，嵌入具有现代材料特征的玻璃金字塔，以其挺拔的直线和通透明亮的玻璃体，构成响亮的视觉中心，以打破皇家建筑“特权象征”所给予人的压抑感，赋予其建筑群体以新时代的人文精神。

再有赵无极先生的绘画，以其抽象的视觉元素“形象”与“色彩”，构成天地运转、生生不息的运动规律，表现出自然发展无以穷尽的审美韵律，给予人以无尽的情感享受。

五、抽象元素认知

将抽象形象归纳为以下几种概念元素，以其作为抽象元素最初的认识起点。从这些元素的认识开始，进行抽象图形的概念研究,并逐步掌握抽象元素组织视觉语言以及表述情感的方式方法。

（一）激烈元素

激烈元素是指那些有着强烈运动感和刺激性的形象图形。在视觉语言中越接近于棱角分明的图形越具有激烈性。依此可以看出三角形的尖锐特质，具有明确的激烈性特征。如：自然中锋利的石刃和枝条上长长的尖刺等。

激烈元素给人以动态的不安定的危险信号，具有紧张、刺激、爆炸性、悲剧性以及痛苦、悲壮的感觉。这种感觉构成视觉元素的认知产生，形成视觉语言赖以表现的图形语言材料之一。

（二）朦胧元素

从图形的关系上看，朦胧元素

是指那些运动指向不明确、转折柔和、没有明确棱角的形象。因此，圆形最具朦胧元素的形象特征。

圆形没有运动指向、没有分明的运动转折棱角，是一个混沌未开的视觉认知形象。但它又具有洪荒远古、博大高深、神秘莫测的形象印象。

激烈元素与朦胧元素，是两个相对的形象概念，在对比的认识中我们能够看出它们各自符号的长处，一个表现了情感认识的具体性，一个表现了情感认识的模糊性。“具体”表现了明确与肯定，但限制了思维想象的空间；“朦胧”表现了含蓄与隐晦，却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与广阔的思维天地，拥有海纳百川的包容能量。

这些元素特征，为视觉语言的组织与表现留下了丰富的选择空间。

（三）静态元素

具有稳定、沉着、变化细腻、运动幅度小、表现不张扬的形式特征。在视觉形象的具体表现中，运动指向模糊的形象具有静态感；转折柔和的形态具有静态感；对称的形态以及宽度超过高度的形态都具有静态感的语言特征。

静态感，具有朦胧元素的形象特征，是平和、细腻、丰润、博大的形象感知。

（四）动态元素

与静态元素相反的形象元素。具有运动流畅、指向明确、转折分明、对比强烈以及变化幅度大等特点。

从动态的语言形式来看，不等形、不同量的形态具有明确的动态感，高度超过宽度的形态具有明确的动态感，棱角分明的形态具有明确的动态感；人工材料比自然材料更具有动态感以及人工痕迹要比自然痕迹更具有明显的动态感，对比强烈的要比对比柔和的形象更具有明显的动态特征。

（五）膨胀元素

以内在的运动力量为主体的特征表现，是生命自主积极的活动展现，具有扩张、博大、稳定的视觉感觉。

膨胀元素不存在明显的转折棱角，是由内而外的张力扩散，适合于雄伟、博大、崇高、神圣的语言表现特征。

（六）压缩元素

以外在力量为主进行高压的形象表现。是以外力推动和外力压迫形成的形象特征。具有压抑、扭曲、破碎、痛苦和悲壮的视觉语言特征。具体表现为形态轮廓参差不齐，有着明显密集、锋利的转折棱角，是由外而内的压迫力量的形象认知。

（七）体量元素

是视觉形象的心理表现特征。

现实存在着两种量感，即物理量和心理量。物理量指的是客观物体的重量和体积；心理量，指物体对人的心理所产生的重量感觉。这种感觉包含着空间以及重心所引起的诸多对比的形式。如：“黑”色调的物体要比“白”色调的物体更具有体量感；占空间大的物体比占空间小的物体更具有体量感，反之亦然。

人对体量的感觉同时受到材料、肌理、色彩以及环境的影响。如：铁块和木块物体相比较时，铁块更具有体量感；木块与棉花相比较时，木块更具有体量感；粗糙的物体对比光滑的物体时更具有体量感，沉重的色彩要比明亮的色彩更具有体量感。

在视觉语言的表现中，心理量始终受到客观形象体量经验的制约，它是理性形成的认识产物，是心理表现的认知依据。

再如，视平线以上与视平线以下的图形，能给人高大、神秘、英雄感与微小、亲密、随和感。这些感觉都为我们进行图形语言的创造，提供了造型依据。

　　视觉语言表现的丰富性，取决于图形元素认识与积累的丰富程度。就如同造句撰文必先掌握词汇一样，丰厚的语言词汇，必将为以后的语言组织与精确表达提供用之不尽的情感内容。正因如此，理解与掌握视觉语言的正确表现，必须从视觉元素的认识开始，这样才不至于在视觉语言的组织与表述中述而无词，辞不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