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缝补一世情

微光

一世缝补一世情 世界常有裂痕，好的文字是光。好的作者，更是来执笔缝补世界创痛的。用智慧，用风骨，用良知；是奉献，是慈悲，也是修行。 ——题记 每次捧读杨绛先生的散文，总有如沐春风之感。在人间，她饱经尘世变换，锐眼透视世态人情的真相。于笔底，她追怀故人，洞察自我；冲淡自如，深情款款。她的《老王》曾一次又一次润养我心。 　　对于一个教语文教了24年的老教师而言，《老王》是一篇再熟悉不过的老文章了。日常点滴浑然成一篇叙事散文，细细追忆命运多舛时相信相帮的穷车夫老王，字里行间藏不住的是对那段温情岁月的怀念，是对已逝故人难以释怀的愧怍。 也许是历经了岁月的洗礼，也许更懂得读书就是读生活，如今再读，我竟有一种更深切的体悟。当时我正要去岸下中学讲杨绛的《老王》一课。又恰好读到这样一句话:“以笔为针的人，不仅要为世界缝补灵魂，还要扎醒自己的愚顿和浅薄。”不由得，心格外受震荡！笔为真，爱为线，在文字里缝补，在俗世人生里缝补，杨绛先生不正是这样的奇女子么？尤其，她文末一句“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不幸者的愧怍”，是多么石破惊天，余音回荡呀——清醒的灵魂，依然严苛地自我拷问着！ 　　老王是个多么苦命的人啊！老、病、孤、苦，他失群、落伍，惶恐不安，还要承受着周遭人的诋毁式猜测，和时代变革的摧残。取缔人力车，不啻于取缔了老人家的命呀！读此，我的内心已是汹涌澎湃。是啊！苦难，足以毁灭一个人。但，苦难也能给人勇气和力量，让人无视蹂躏，正视人生。老王虽苦，却有一颗洁净、温暖，金子一般高贵的心。正是这样的灵魂，让他在人生最后时刻，想到的仍是杨绛一家，是感恩，是似乎永远也还不完的“亏欠”，否则便无法安然离开。哎，世界给了他卑微的苦累，他还给世界的，是真、是善、是美，是永恒的温良，是稀有却不灭的光。 　　我总想，一个人的生命是有时节的，一本书、一篇散文，在内心的投影也是有不同风味的。站在用心灵去体验，用生命去践行的高度上，有两个词让我深刻铭记: 一个是——温情善待。 一个是——洁净自守。 善良，是一个洁净无染的字眼，也是一条现实中难走的路。自守，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赞誉，更是一种历经坎坷考验不渝不悔的选择。 　　面对命运的多舛和人生的大幅起落，还是分明看得见比自己更加不幸的人，以一颗悲悯之心平等相待，这又是多么神圣的人道主义精神！杨绛先生正是这样的人！试想若不是遇到她，老王的命运该是怎样的灰黑？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是有罪的，可每一片雪花都不知不觉参与了一场不知不觉地毁灭。幸好，有杨绛先生一家人尽心尽力给予关怀，才使得一个可怜的苦人儿体会到一抹温情。然而，杨绛在老王离世后，始终不肯放过自己。以善良对善良，以善良体察善良，还有什么好愧怍呢？但她依旧满怀歉疚，深度自剖，她细思老王的本意，她揣着无以释怀的沉重发出时代的鸣响——关爱弱势的人，让他们过上好一点有尊严一点的生活。好一份足金的自励，好一声足金的呐喊！ 　　老王是可爱的，可敬的。杨绛先生更不必赘言。他们让我想起太多太多可爱可敬的人和事:那个千钧一发之际飞奔上前，拼力接住坠楼婴孩的过路人；那个暴雨连日时，久久泡在水里，千万声提醒“井盖已坏、前方绕行”的人；那个放学路边蹲地上为学生修好自行车，还一再细细叮嘱的老领导；那个捡起空瓶子，一脸憨笑递给捡垃圾的环卫工人的大个儿胖男生…… 他们又让我想起一些更为极致的微善意: 我想起那个主持人，她三次单膝跪地采访96岁的许渊冲老先生，是多么为老人着想。那姿势，那教养，成了最美的中华骄傲！她是董卿。我想起那个风靡世界的作家，他把一只掉入马桶的蟑螂轻轻捞起，送上一句:“下次要小心一点哦。”他在山路上看到被踩扁的虫子的尸体，竟会拾起来放到路边密密的叶丛里。他是林清玄…… 　　这看似平淡枯燥的人间，是有着多少的他们！“他们阅己，越己，悦己。他们自行，自省，自醒。他们安稳于日常，清喜于光阴。”画面在脑海里接连浮现着，交叠着，嘴角有笑意浮现着，舒展开来。温情和善意，真是上苍赐给尘世的珍奇，在人潮中传递着生命的温度。而那些携善孤勇的人，终将相遇、相扶、相伴。 慢读杨绛先生的文字，幸运，也幸福。一段恒温记忆，两颗高贵灵魂，无尽的感奋与追思。每个读过此文的人，当见贤思齐，知而后行。如此，才不负杨绛先生对世界的缝补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