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根手指

長空

　　清朝乾隆年间，梵净山下有位张老汉，张老汉务农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了点家产，他不想让三个儿子像自己一样做个无一技之长的普通人，于是，把三个儿子叫到跟前，一人给了十两银子，让他们出去学艺，约定三年学有所成后回家。

三兄弟告别父亲后，分道扬镳。老大出门没多久，便在路上遇上一个背着背篓的人，背篓里有锯子、斧子、锯子等工具，老大好奇赶上去问道：“师傅，你这是到哪里去？”那人答道：“王员外家千金出阁，请我去打家具。”老大听说是鲁班师傅，来了兴致：“师傅，我给当徒弟，跟你学木工手艺。”于是，就跟木匠师傅去了。

老二走了两天，来到一条小河边，准备洗把脸休息一会，这时只见一个人光着膀子在河边“嚯嚯嚯”磨铁錾子，他凑上去，问道：“师傅，你这是在干什么？”那人看了一眼老二，答道：“磨錾子，县衙喊我去刻两头石狮子。”老二听说是石匠师傅，很感兴趣，掏出银子，说：“师傅， 我出十两银子当作拜师费，收我当徒弟吧？”说罢，“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那石匠见他如此诚心，便应允了。

老三在路上走了几天，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人，越走越迷茫，不知该往何处去。这天，又到了黄昏时分，老三走累了，躺在路边一块大石头上休息，摘下腰上的酒葫芦闷喝了一口，连着叹了几口气。

“嘿，年纪轻轻，唉声叹气，没出息！”老三大吃一惊，翻身爬起，只见一个黑衣人行色匆匆地走过，老三心中一口闷气正没出处，冲上去，抓住那人后领，吼道：“小子，你再说一遍！”那人飞快一个转身就挣脱了，只顾往前走，没有理会他。老三急了，又是一拳朝那人后背打去，只见那人身形一闪，顺势腿一扫，老三一个“狗啃屎”扑倒在地。

老三知道遇上高人了，立即翻身跪倒在地：“大哥，我服了，请你收我为徒吧！”那人问道：“你可知我是干什么的？”老三答道：“不管你是干什么的，我都跟定你了。”

原来，那人叫“夜猫”，是有名的“妙手空空”，老三成了他的入室弟子，见老三真诚，“夜猫”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有一次，听说大地主许万财家藏有几坛从西域运来的美酒，师徒两人就合计着去偷个腥。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师徒两个翻檐走壁来到许家酒窖，打开酒坛子一顿畅饮，不知不觉两人喝飘了，两人猜起了酒拳，结果被护院家丁发现，一阵围攻，老三未来得及逃脱，被当场拿住捆进麻袋，扔在院中。

过了两个时辰，“夜猫”悄悄潜了回来，趁守卫都疲困不备之际，救出了老三。这时， 恰好遇上许万财的老父亲夜里无眠独自在院中喝茶，两人准备戏耍一下许万财，于是将老头子堵住了嘴，捆在麻袋里。

次日一早，许万财命人将麻袋抬出，一顿乱棒招呼，眼看麻袋里没了动静，打开一看，竟然是许老太爷，被打得奄奄一息，许万财气得跳起来，但是因为没有其他财物损失，便不了了之。

眼看三年期到，临别之际，师父“夜猫”交代：“盗也有道，不可违背江湖道义，做事有度，适可而止，只许劫富济贫，不可欺凌妇孺。”老三诺诺而别。

几日时间，三兄弟陆续回到家。张老汉摆下家宴，席间，张老汉开始询问三个儿子的学业情况。

老大首先发话：“爹爹，我学的是木工活，修房造屋我都在行。”老汉听后，点点头。

老二接着说：“爹爹，我学的是石匠，雕龙刻凤都不在话下。”老汉听后，满意地笑了笑。

轮到老三，只见他耷拉着脑袋，迟迟不说话。张老汉问道：“老三，你学的什么？”

老三默不作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跟父亲讲，眼珠子转了几圈，心里在组织说辞。

这时，老二抢过话：“他是学的哪样嘛，学的是梁上君子！”老三脸上一阵通红，低头不语。

张老汉听后，看着眼前的幼子，沉思了一会，摆摆手，说道：“都好，都好，都学到了一门手艺，我们共饮一杯以表庆祝。”父子几人有说有笑，高高兴兴畅饮了一番。

一天黄昏，张老汉把老三叫到跟前，说道：“老三，今晚我想要南山寺胖和尚榻上的冰丝凉席，你去帮我取来，但是不得惊动老和尚，更不得叫人看到你！”老三应声而去。

南山寺在三十里外，老三赶到时，已是子夜时分，胖和尚早已躺下休息。老三一身黑色夜行服，几个蹿跃，翻墙进院，来到卧榻梁上，时值仲夏，只见胖和尚右手一把大蒲扇搭在裸露肚子上，呼噜打得此起彼伏。

老三轻手轻脚来到塌前，掏出准备好的两根黄鳝，轻轻放到了酣睡的胖和尚身边。

不一会，胖和尚被惊醒，一把抓起黄鳝扔了出去，口中还喃喃道：“嗨，哎呦，难道蛇深夜也来拜佛？”随即起身去找火折子，躲在暗处的老三飞快卷起席子，悄无声息地几个纵爬上房梁跑了。待到和尚点灯回到榻前，席子已不知所踪。

经过此番测试，张老汉对老三的技术表示认可，便不再多言，只是交代他不得做违背道德良心之事，“盗”也要走正“道”。

老三有个原则，绝不与官家结怨，不管是劫富，还是救贫，同一家绝不进二次，每次都习惯在墙上用朱砂画一个“三”的字样。从来没人见过他的真身，遭他光顾过富人们叫他“强盗老三”，民间更广泛地称他为“侠盗三爷”。

“ 人怕出名，猪怕肥。”几年时间，老三就成了远近闻名的侠盗。

后来，有一天，县衙发出一道奇怪的悬赏公告，知县大人家丢了一件传家宝，一支镶着夜明珠的双龙戏珠金钗，指名请老三出马协助破案，若能找到，奖赏两百两白银，且以往的过错既往不咎。丢了传家之物，知县夫人非常着急，茶饭不思。捕快衙役搜查了一月，也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由于没有发现“三”的标识，县老爷认定不是老三作的案。于是，师爷给知县出了一个“以盗治盗”的主意，请老三出马协助破案。公告一贴出，没几天，全县传得沸沸扬扬，大家都在期待传说中的“侠盗三爷” 什么时候出来，能一睹南山真面目 。

这天，正当一群人围着公告，交头接耳，说东道西时，人群中走出一蒙着面的汉子， 一把撕下公告，大伙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等大家回过神来时，蒙面汉子早已消失在人流中。这时，突然有人喊了声“他就是侠盗老三”，“侠盗”“老三”……大伙儿又沸沸扬扬起来。

听说有人揭榜，县老爷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县老爷猜想多半是老三来了，只有他才有这个胆量。

没过多久，民间流传着一个消息——“侠盗老三手上有一只价值连城的紫金白玉兔，据说来自于西域。”说得有模有样，不知是真是假，毕竟连老三是谁也没人见过。

其实，这是“侠盗老三”放出的诱饵，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那个神秘的神偷。

深夜，月明星稀，城西乱石岗，一个黑衣人静静地坐在高耸的岩石上，如同一尊石雕，明亮的月光下影子被拉得悠长悠长。

过了一会，另一个人几个纵跃来到乱石堆，闷声问道：“你就是侠盗老三？”

“是。”岩石上的人应了一声。

“听说紫金兔在你手上？”

“双龙戏珠金钗在哪里？”老三不答反问道。

“你为何认为在我这里？”那人又问道。

“只有去县衙拿了双龙戏珠金钗的人，才这么贪婪，才有胆量来找我，对否？”老三缓缓地说道。

“是也。”

“既然这样，我们就手底下见真章吧，你若输了就从此金盆洗手，并将手上的东西交出来，我若输了就退出江湖，自断一指。”老三闷声道。

月色下，两个人影不停交错，移形换位，你来我往，从深夜一直斗到黎明。晨曦中，似乎终于分出了胜负，只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一步步渐渐消失在丛林。

第二天，知县大人的案头上出现了一支双龙戏珠金钗，边上画了一个大大的“三”，还留下了半根手指。

知县大人拿起金钗，捋着山羊胡须，笑开了颜，看着半根手指却又面色凝重起来，明白了这是“侠盗老三”退出江湖的信物，从此江湖将再无“侠盗老三”。 （2024.2.17订，据小时爷爷口述故事改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