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靰鞡和绣花鞋

夕虹2354031

文字：张秀夫

图片：来自网络

音乐：悠悠我思



牛皮靰鞡和绣花鞋

早年间，也许吧，从肃慎女真族，到金兀术，一真到大清朝那个时候，东北人大概就穿牛皮靰鞡wù lɑ了，历史无比的悠久。

牛皮靰鞡当然是用牛皮制成的。要选上好的黄牛，健壮结实的，取靠脊背处的皮子，经过几搓几糅，再由知名皮匠，精细加工才行。鞋脸上一圈做或包子折儿，十分有特色。鞋帮上再缝上皮绳鼻儿，穿上蔴绳，系jì 到脚上，牢靠得很。走路跟脚，绝对不会掉鞋。穿这种牛皮靰鞡，跋山涉水跑长途，耐磨耐穿，轻易不会坏。不掉队，不误事，比现在的名牌登山运动鞋强多了。

牛皮靰鞡

东北草甸子里长满靰鞡草，也写作乌拉草。这就是俗称的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中的三宝之一。

乌拉草细如马尾，密密地长在塔头墩子上。一望无际的草甸子里，长得遍地都是，一点也不稀罕。冬末一阵野火，烧得干干净净。第二年春天，又立即长得满目碧绿。刚到夏天，就长满草甸子。立秋后割下来，晒干，用木锤子在木墩子上反复捶打。那草就会变得象羊毛一样蓬松。冬天把这种绒毛般的乌拉草楦到牛皮靰鞡鞋里，十分保暖，走路时又特别轻快。大概是这个原因，才把那么不值钱的乌拉草称为东北三宝之一的吧。



东北三宝之一，乌拉草

1960年，我刚到鹤岗的时候，还见有东北农村老乡和一些牛车老板穿牛皮靰鞡。感到很稀罕，因为当时已经很少见人穿了。也见过有人用木锤木墩子捶打乌拉草。只是我沒穿过牛皮靰鞡，只穿过橡胶棉鞋，也在鞋里垫过乌拉草。我穿的第一双橡胶棉鞋，是大哥给买的。

人们习惯上把橡胶棉鞋也叫作棉靰鞡，其实和牛皮靰鞡相差甚远。橡胶棉鞋不透气，穿一天下来，袜子都湿透了。到了晚上，洗得不及时，掛在火墙上烤，臭味太浓，让人受不了。不如牛皮靰鞡，保暖透气，整天干干爽爽的，脚极舒服。



橡胶棉鞋，也叫棉靰鞡

小时候，在山东老家，穿的是我娘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布棉鞋。鞋底子是蔴线纳的千层底，很结实。鞋帮上还有虎头，再戴上虎头帽，威武极了。等再长大一点，成了大孩子，不再穿虎头鞋，而是穿大人们那样的布棉鞋。这棉鞋还是我娘做的。古诗云：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娘的情意全融在针针线线里，我却沒报答多少，真是于心有愧。



山东老家的布棉鞋

我的上一辈，我娘，大娘，嬸子，全部裹小脚，穿的都是小小的尖头鞋。这种尖头鞋，追寻历史，从五代南唐李后主提倡女人裹小脚以后，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历史当然更悠久。

那时候，为保证能把脚裹得小小的，女孩子从六岁开始，就被逼迫，硬生生地把脚骨折断，裹出三寸金莲来，该有多么残忍！这种残忍的迫害，竟然是由深爱着女儿的母亲来执行，又有多么可怕！女人裹小脚对整个民族的伤害有多么严重啊！最可悲的是，千百年来，整个社会，不论加害者、受害者，不管男女、贤愚不肖，都形成了“脚小为美”的畸形病态审美观。整个民族怎能不堕落，怎能不颓废，怎能不落后挨打！

这种罪恶才真是磬竹难书。

我娘、大娘、嬸子都穿小尖头鞋，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脚疼难忍，做体力活是残酷折磨。既使是这样，准备一日三餐，养儿育女带孩子，喂养鸡鸭鹅狗猪牛羊，干各种家务活，一点都不能少做。这要忍受多大痛苦啊！

我的老家是孔孟之乡，旧风俗固守阵地，奉行孔孟之道者的这种倒行逆施罪行，表现得淋漓尽致。到1936年，我大姐六岁的时候，距离民国政府发布命令废除缠足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罪恶风俗仍未改变，大姐还是硬被裹了脚。她是最后一批遭难者，后来的女孩子沐浴新时代之风，双脚彻底解放，再也不遭受摧残，被硬逼着裹脚了。



山东老家的老一代

“三寸金莲”和尖头鞋

没遭受裹脚灾难的女孩子们，转眼长成大姑娘，一双天足，走路飞快，干活有劲，心情欢畅，敢做敢为。秀来嫂结婚入洞房的时候，就是因为坏小子按照老规矩，量她的脚，嫌大。她一脚踹出去，把坏小子踢了个乌眼鸡，还大喊：“脚大好干活！”



美丽的天足绣花鞋

记得折腾人民公社前的几年冬天，不怎么搞运动，农村还算消停。农闲的时候，乡亲们还有点自由时间。大姑娘小媳妇们会凑在一起，坐在太阳地儿里，比赛着做绣花鞋。那鞋再也不是尖头，而是量着脚的大小，做圆头绣花鞋。鞋帮上绣着荷花菊花梅花，更复杂的绣牡丹花。每双鞋都水灵灵的，鲜艳夺目，都是艺术品。足见姑娘们心灵手巧，让人叹为观止。



山东老家的虎头帽、虎头鞋

时间过去了七十年，再也见不到女士们手工做绣花鞋了。都改穿高根皮鞋。让人吃惊的是，那高跟鞋的鞋尖竟然又长又尖，几乎可以作战斗的长矛。



可做战斗长矛的尖头高根鞋

这难道是从老祖宗的三寸金莲尖头鞋进化来的吗？抑或是返祖归宗吧？

不得而知。

2023.04.16



朋友留言

白浪：

谈女性裹脚，畸形为美，残害人。

我姥姥的脚，四个脚指折在脚掌下，走路摇晃，成了残疾人。

奇怪得是，外国人不批评，中国人还公认为美呢。

您文章带出高跟鞋，那也是受洋罪。[憨笑]

王劼：

靰鞡草wù la cǎo，以前只是听东北人讲，现在知道字怎么写了。张工昔日读了闲书，我们才能今日看到这些好文章，上学学技术做了技术员，也为日后在南方转行奠定了基础。

从厕所到绣花鞋，张工对民俗的探究很细，读张工的文章听到看到很多不了解的事。

老蒋：

你描述的真实，现在的年轻人是不知道的，在零下40多度的情况下，就穿现在的棉鞋也很难挺过去的，老祖宗的办法太好了！[强][玫瑰]

王玉福：

三哥你好！真是话不说不知！木不钻不透啊！经微信语言的传递才能了解人的内心世界的通秀清晰亮丽，你的内心世界特别精英通秀，亮丽，一晃转眼多少年的往事？写的牛皮靰拉鞋，橡胶底棉鞋，还有女孩从小裹尖脚，穿尖头鞋，诱花鞋，虎头帽，虎头鞋，等写的真是那样真实形象，看来哪一行列都有观察，都有研究，都有记载，真棒！

钱林：

裹小脚是对女人的 摧残，且也不好看，林徽因是公认的美女，得知她也是小脚时，美就打折扣了。

础石：

@张秀夫 [强][强][强]

裹小脚，中华文化中极度丑陋的糟粕。它不仅是对身体的伤害，更是精神上的摧残。为了男人所谓的美的欣赏，女娃四五岁就要裹脚，从小到老终身忍受着痛苦。

说起棉靰鞡，大家可能还记得“再生胶”这个词，就是废品收购站收来的各种橡胶废品，混炼后做橡胶鞋底，既不耐磨，又容易折断。棉鞋帮，外部的雪水将其浸湿，内部的脚汗使其潮湿，棉花根本就不再保暖。谁家会有两双鞋轮流烘干穿呢？

读着读着苦涩涌上心头，简直就要流泪。

今天的皮棉鞋多么的舒适啊！年轻人不知道我们今天有多么的幸福。

大家还会记得“毡子鞋垫”。41码的鞋垫，穿到晚上它就收缩了二寸，团缩在脚心中间。

当年的塑料泡沫鞋垫，一丁点都不吸汗，汗水一踩就挤出来了，而且没有一丝一毫的弹性。

现在运动鞋的聚氨酯塑料鞋垫多棒，即吸汗，又弹性足足，且不变形。60年代不是世界没有这种鞋垫，而是我们国家没有。



谢谢观赏留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