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3年1月8日,亲爱的母亲走完了她八十七年的人生,永远的离开了我们。</p><p class="ql-block"> 母亲因多种基础疾病叠加新冠,在医院挣扎了19天,后器官衰竭,终究没能扛住。按照母亲生前的嘱咐,在她与生命抗争最后的时刻,我们没对她进行创伤性的抢救,母亲走的虽不舍,但却很平静、很安详。</p><p class="ql-block"> 母亲从2017年起一直在和病魔抗争,特别是最近这一年,反复住院、各种治疗让她受尽了磨难,全家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定程度上讲,对她而言,离开这个世界是一种解脱,而于我和妹而言,母亲的离去,却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我们再也没妈了!</p><p class="ql-block"> 我从未经历过长期生活在一起的挚爱亲人的离去,因此母亲离世已近百天,可心里仍有挥之不去的伤感,总想回到与母亲在一起的美好岁月,于是我将用文字记录母亲生前的往事,定格“有妈妈叫”的幸福时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初始记忆】</p><p class="ql-block"> 追溯母亲留给我最早的记忆是在我近七岁、准备读书那会儿。<span style="font-size: 18px;">母亲给我的印象是瘦小柔弱,轻言细语,脾气很好。关于我出生以及7岁之前母亲给我的记忆,是长大后父母告诉我的。我是长女,父母结婚6年后才有了我,母亲生我是剖腹产。我刚出生那年,</span>母亲当时在建筑单位工作,建筑工地在哪儿,她就随单位到哪儿,我曾<span style="font-size: 18px;">跟随母亲下工地生活过一段时间,在那期间出过麻症,还有一次食物中毒,险些酿成大祸。由于</span>工作流动性大,无法很好照顾我,父母再三考虑,在我一岁多全托给一对老年夫妇照料。好在这家人生活条件不错,对我也很好,我在那里度过了快乐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七岁那年我回到父母身边,一是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更重要的是弥补与父母的情感。由于幼儿启蒙阶段就离开父母长达6年,多少有些疏离感,以致于我与父母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但母爱的力量终究是强大的,没过多久,母亲用她的点点滴滴,树立了慈母的形象,我也迅速地感受到母亲的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共同生活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我与父母前后有五段共同生活的经历,总计20年,每一段都折射出母亲的艰辛,每一段都刻骨铭心。</p><p class="ql-block"> 记得在我小学五年级以前,母亲一直在建筑工地上班。母亲是单位的会计,虽然不用日晒雨淋,但每次都得随工地搬迁。她的办公室往往设在施工中的毛坯房里,常常须穿过脚手架、踏着破砖头铺设的窄窄的小巷进出。还好那几年单位承接的都是贵阳的项目,每天都可以回家。每到假期,我会跟随母亲赶单位班车或者公交去工地上班。那时的单位班车都是大货车,往往还是敞蓬的。我几次随母亲赶车,单位同事见母亲带着小孩,往往会让出驾照室的坐位给我们。因为闻不惯汽油味,还有驾驶室的烟味,又有些晕车,我更希望上货车吹吹风。</p><p class="ql-block"> 我曾随母亲去过马王庙橡胶制品厂、三桥木材加工厂、北京路地质局等工地。印象最深的是去三桥木材加工厂:一是母亲办公室隔壁小买部卖的、中间几个红点的泡饼特别好吃;二是从办公室离公交车站有几里的路,而且还是坡道,每次下班赶公交,我和母亲常搭乘工地的马车。我们坐在马后面的板车后座上下颠抖,耳边是马蹄声和马铃声,偶尔还飘来赶马夫呛人的叶子烟的味道。三是每天乘坐的公交车十分的拥挤。有一次下班,本应在延安西路贵阳客车站下车的,可车实在太挤,我们到大十字第一浴室站才下的车。</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七十年代是计划经济时期,<span style="font-size: 18px;">由于物质馈乏,商品短缺,人们收入很低,因此大家</span>生活都很简朴。由于父母的勤劳、母亲很会持家,即使在那么清贫的年代,我们家的生活水平一直都还不错。</p><p class="ql-block"> 父亲因工作性质经常出差,虽然不能照顾家,但除了有工资收入,还能有一些出差津贴贴补家用。那个时候每个居民的粮食都是按月定人定额的,每家都必须凭“购粮证”买米买油。由于父亲的单位属工程类,从事野外作业,因此粮食定量比较高,我们家的粮食每月都有节余,于是母亲就用余粮换鸡蛋、到自由市场换农民自己榨的菜油,用于增加全家人的营养和油水。由于余粮可以在粮店兑粮票,母亲又将多余的粮票兑给家里粮食不够吃的人,换成人民币。记得1983年,我们第一次回湖南老家,来回的路费就是母亲用若干年积攒的粮票换来的。</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人们的服装普遍是蓝和灰,小孩穿的多半是几尺花布做的“反穿衣”娃娃衫。而那些年,母亲为了让我和妹美美的,动了不少心思。</p><p class="ql-block"> 记得每年春节我们俩姐妹都会有一件新的灯芯绒衣服。母亲单位有几个同事是上海人,每年他们回乡探亲时,母亲都会托同事买来一些儿童服装的卡通布贴片,父亲照着书本、用他绘制工程图的技能先剪成纸片,再裁剪成布块,母亲则用缝纫机制成半成衣,然后把各种卡通布贴片缝制成衣。记得我的灯芯绒外衣有双鹅、梅花、桃心图案的,妹最喜欢的是长颈鹿的背心。</p><p class="ql-block"> 那些年的女人普遍都会织毛衣,心心念念买的毛线,会织成各种花式的毛衣,而且一件毛衣穿几年磨旧以后往往舍不得扔,母亲也不例外。记得每次拆旧毛衣的时候,她将方凳倒扣,将拆下的旧毛衣线绕在四只凳脚上,一圈又一圈,然后再用温水烫直。旧毛线<span style="font-size: 18px;">除去损耗的部分</span>往往会经过几番的再利用。第一轮她会补充一些新线织成另一件款式或花式的新毛衣;第二轮她会织成毛裤、背心啥的;第三轮织成几双毛线袜。</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人们除了旧物利用,还有不少就地取材的好办法,母亲作为家庭主妇同样也颇费心思。母亲单位属建筑行业,每个季度都会发劳保用品,如绵纱手套之类的东西,母亲在室内办公,几乎不用,因此每个季度会存下若干双白色绵纱手套。于是她就把手套一双双拆掉,把线烫直圈成线团,配上彩色的毛线头点缀,给我们织成衣服、秋裤。记得母亲织的一件蓝色小人手拉手图案的裙衣,我很是喜欢。</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工作后,当时人们的生活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极大的改善,可“</span>旧物改造、旧物利用”却一直是母亲的习惯,母亲曾把我淘汰的旧裙子改成睡衣、睡裤;把我不穿的毛衣改成她和老爸的护膝,坐垫。前些时候,天气乍暖还寒,在养老院的父亲刚脱下冬衣感觉还有点儿冷,特地叫我回家取前些年母亲给他改造的一件旧马夹。前几年父亲肚子长胖了,感觉马甲有点儿紧勒,又舍不得买新的,于是母亲在马甲腋下两侧拼接了三角形的其它颜色的布料,经母亲的巧手改造,父母穿上很舒服,拼接的部分非但不突兀,感觉是衣服的一种造型。</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身体一直很弱。她自年轻的时候就患上美尼尔什综合症,那些年父亲长年出差在外,母亲又忙工作,又要照顾我们俩姐妹,十分的辛苦,工作劳累紧张过后,母亲常常会犯病、抱病卧床。由于母亲的身体状况堪忧,因此我很早就学会了很多生活技能:比如小学二年级学会了每天自己编辫子;小学四年级学会发面做馒头包子;小学五年级学会织毛线,给自己的棉衣织一片假领。那时还不流行用被套,棉被分被面和被里,每次洗被子都得拆洗然后再缝合。在<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进大学之前,家里一直是母亲负责做这事,我没弄过。</span>考虑到我将到学校独立生活,于是母亲教会我在小床上缝被子。之所以学习这些生活技能,并非母亲刻意锻练我,而是她力所不能及,不得已而为之。每当她看到我比同龄人“能干”时,一半是欣慰,一半是难过。印象最深的是小学四年级,有一次母亲忙完工作又病倒了,父亲仍是出差在外,而那天平日身体很好的我竟然感冒高烧不退。母亲犯的是美尼尔什老毛病,天旋地转的,实在无法带我看病。无奈之下,母亲把看病的流程给我讲述了一遍,让我独自去附近的医院。我按照母亲的提示,又找到一位父亲是那个医院当五官科医生的同学陪同,很顺利的完成了挂号、看病、化价、交费、取药、打针等看病流程。估计一半是药效、一半是成就感,我回到家已经不发烧了。当我到家兴致勃勃地把额头让母亲摸、还得意洋洋的复盘看病过程时,母亲转身用被子盖住头,我看她的肩在轻轻的颤动,母亲在无声地哭泣。</p><p class="ql-block"> 母亲的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家里有什么难事儿,她有啥心事儿往往藏在心里,独自消化。实在憋着难受也不在家人的面前表现出来。与天下母亲一样,子女的一切最牵动母亲的心。我一直学习自律、生活独立、身体健康,很少让父母操心的,但在我的记忆里,有三桩事儿曾让母亲很纠心:一是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几天。她生怕我没考上心仪的大学,心里暗自着急,但又怕影响我的情绪,不敢在我的面前表现出来,于是悄悄跑到她的老同事家排遣紧张的情绪,甚至落泪。二是我工作后好几年都没有找对象,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忙别的事儿,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头。有一次大学闺蜜带男朋友来我家吃饭,母亲悄悄地请闺蜜劝劝我,闺蜜转告我说“你妈妈为你的事儿很着急。原话:急得脚趾都抓紧了!”三是我生女儿临产前检查,医生告知须剖腹产,我倒无所谓的,可却<span style="font-size: 18px;">让母亲浮想联翩,因为</span>二十多年前母亲生我也是剖腹产,于是我临产那几天她一直提心吊胆,直到我从手术室出来,看到母女平安、我红光满面的,她那紧绷的心总算落下。</p><p class="ql-block"> 母亲生性胆小,做事慢条斯理、小心翼翼的。人们常说“为母则刚”,母亲虽胆小,但是一旦到了特殊时候,她会努力克服自己的懦弱,变得十分勇敢。</p><p class="ql-block"> 十年前我跳槽到新的单位,因工作压力大,身体也出了一些状况,体内滋长的一块赘肉短时间迅速扩大,无奈之下只好立即手术。出院后,我在父母家休养了20天。母亲听医生说“甲鱼炖鸡”有利于我的手术康复,于是就到几公里外的农贸市场买来甲鱼。由于商家没有宰杀,回家后父母面对满地爬的甲鱼傻了眼。母亲平时连鸡都不敢杀,可为了让我吃上甲鱼,她豁出去了鼓起勇气配合父亲,俩老一人拿锥、一人拿刀,硬生生把甲鱼宰死了。如今想起当年那个画面,既搞笑又酸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快乐时光】</p><p class="ql-block"> 母亲因身体原因,提前办理了退休手续。她刚退休那会儿,我和妹相继大学毕业,又都没有成家生孩子,母亲顿时少了很多家务,也没有任何经济压力,母亲开始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一是锻练身体。她每天都步行到贵阳河滨公园,跟着一帮老人一起学习太极拳、太极剑。往往练习结束,大家相约在公园的茶室打打麻将。母亲为人谦和,又很善解人意,于是在那群老人中交了很多好朋友。还经常约起到各家吃“转转饭”。我曾经也帮俩老设家宴,款待她的这帮好朋友。</p><p class="ql-block"> 二是四处游玩。刚退休那些年,她与朋友结伴,去过三亚、云南等地,后来父亲退休后,他俩一起去过台湾、香港、北京、成都、青岛、武汉等好多地方旅游。那些年每隔一两年,父亲大学同学都会组织全国各地的同学聚会,每次母亲都随行,每次都出行十多天甚至一个多月。</p><p class="ql-block"> 我和妹成家后都没跟父母住在一起,每到周末我们都带女儿回父母家,或者带他们一起到贵阳周边透透空气,去“农家乐”玩耍、到特色餐厅吃饭,几乎走遍了贵阳的热门景点、网红餐厅。</p><p class="ql-block"> 三是培养爱好。母亲喜欢听歌,关注明星,歌星、影星认识不少。当年她有一个随身播放器,经常放的都是流行歌曲,如“甜蜜蜜”、“常回家看看”、“千千阙歌”等等。有一次陪父母去郊外玩,回到家电视正在播放“星光大道”,母亲对我说:“你别总是带我们玩“农家乐”,也想办法带我去现场看一下“星光大道”嘛!”虽是一句玩笑,也看出母亲对歌曲类节目的确很喜欢,对亲临现场很向往。</p><p class="ql-block"> 父亲喜欢体育节目,特别是排球、乒乓球比赛每场必看,家里的电视总是锁定央视5台。母亲开始被动看体育节目,久而久之逐渐喜欢上球赛,甚至每到重要赛事早早吃完饭、收拾完端坐在电视机前,每场比赛结束还和父亲进行交流,看球赛也融入了母亲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2009年,妹迁居上海,由于亲情的牵挂,于是从那时起的十年间,几乎每年父母都过上贵阳-上海两栖生活:夏天回贵阳避暑、冬天到上海与妹团圆。在上海期间,母亲经常一个人乘地铁、搭公交到城隍庙、外滩、植物园等地遛达,感受上海大都市的生活气息。2010年上海世博会,父母为了看世博会没有回贵阳避暑。在上海世博会长达半年的日子里,父母先后十几次去世博园看展览,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展馆几乎都去过,他俩的“世博园护照”盖满了各个国家展馆的印戳。那时的父母已是75开外的老人,父亲一惯身体很棒,而母亲自退休后坚持锻练与调养,身体好了许多,美尼尔什的老毛病几乎没再犯了。她精气神也很不错,特别是腿脚很灵活,特别能走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