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初春

月露与琴

一年春又始。<br>  每每总是到这样的季节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写些什么,却在纸上只写下这篇文章的题目后便一直搁至如今,谷雨将至。我好在春天来临时写文字, 往年的春天写《祭.春寒》、《桃花.女人》、《写于春来》。而同样是在这个春日,在万物初生萌动的希望时节,我笔下依然延续着自己伤春悲秋的敏感性格,写着生命与孤独。 岁至半生,虽然有过苦心的日子,但常觉得自己幸运。一颗不符年纪的幼稚心倒少了许多红尘俗事,虽不比新时代新青年成长恰逢盛世,却很庆幸自己远比父辈生活的安逸无忧、现世安稳。如果没有三年疫情,这人间在我眼里是完美而祥和的。尽管也清楚它并不完美,但这几十年享受到的这人世间的好,总是要比承受的苦难多一些。<br> 疫情之后,在一段时期这人间犹如兵连祸结充斥着生离死别。那个凛冬格外寒冷,人心格外惊慌,还有一丝惧怕。也就是在那样的时境之下,突然之间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衰老,那么强烈的意识到了生命的无常和脆弱,意识到了灾难。如果我们认为安逸、安稳是人世间的常态,那就一定会承受无法想象的灾难之苦。<br> 疫情对我来说,犹如灾难来临,但同时它对我也意味着另一种救赎。把自己从现实安乐、痴心妄想中拯救出来,而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重新深思活着。人这一生,如昙花一现,如草木春绿秋枯,如曦月东升月落。知命之年,方始知天命、畏天命,而敬、而惜、而爱、而透悟。<br>  余华在《活着》一书里写道:曾经以为老去是很遥远的事情,突然发现年轻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时光好不经用,抬眼已是半生。人到中年你才发现,你从来没有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活过。 <p class="ql-block">  是啊,这短暂的一生,我们终将会失去它。“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不过是陡增伤悲罢了。既然人终其一生,谁都逃不过那最终的结局,那么生命的意义究竟何在?也许,它根本没有意义。尘世中平凡普通的我们莫不是“蜉蝣于天地,沧海之一粟”。年轻时我们不敢不能去轻松的乐享生活,那样是颓废丧志没有出息的。如今,我们不甘生活的繁重,可依然还是没有多大能耐来安心享受生活,人却已是天命之年,就渐渐的服了气接受自己老之将矣。这样一来突然觉悟,这一生还没好好活过。既会失去,纵使没有轰轰烈烈、感天动地,至少也能真真切切的来人间感受这一遭,感受生命之乐、人间之福。既然一切都有终点,我们活着的过程难道不就是生命的意义吗?用陈果的话说就是:“让自己全然的活一场,尽力的创造着并享用着生命当中每一刻的收获和快乐!”</p><p class="ql-block"> 而我的生命之乐,莫过于在这案头之书、拨弦之乐、桌几之茶,在与它们日日相处中孤独着欢喜成灾;我的人间之福,莫过于接近大自然时产生的犹如回归之感的欢悦之心。那种自由真实和无拘无束就象三毛笔下所说:“单纯得有若天地间最初的一块石头”。年轻时读三毛不知所然,如今再读怜惜疼爱如自己。她笔下太多的文字触动着我、温暖着我,或者让我真正的伤悲。我几十年的写作习惯,也在多年前父亲离世后渐渐无字可写。许是年纪一大,人就变得懒惰了,不愿意再动笔了,也没什么可写的了。而自己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浅薄的才识,写出来都觉得是些废话,怕人笑话。更何况自己还有一个很深的性格缺陷喜欢独乐,众乐乐对我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无论是泡茶还是弹琴。更多的只是愿意一个人在生活里咀嚼、沉浸,愿意在孤独和沉默中感受着一切 。</p> 我承认,半生的经历、读书和抒写,让我对人性有很多清醒的认知,但却没能让我自如的游走在这个现实世界里。我现在更是一个不争气的生意人,一间小小的茶室却能依靠着身边仅有的几个朋友的信任和支持,熬过三年艰难时期得以安稳的生存着,这是我的另一种福。所以和挣钱比起来,我常常觉得自己赚足了无与伦比的人间欢喜和温情。有素友入心如君子之交、有旧知贫贵不移相往,更有我痴爱的它们日久相伴。每每当书中的字句突然触及心底时那种痛快的透悟;每每当手指拨动琴弦时那种被铮铮之音拥围的温柔;每每当茶烟轻飏、幽香扑面时,面对杯中之茶那灵魂将要冲出来的喜悦;简陋的瓦盆里芥草新生;多年无闻的花木叶含新蕊.......勃勃的生机充斥在小店的各个角落,无处不在展现着自然之物生命的力量和美好。<br> 我的日子常常是一个人孤独着欢喜,又一个人热闹着喜悦。“不爱繁华爱岑寂,夜寒谁解听松涛”,我爱极了这“无用之事”的孤独和“无人之境”的热闹,以遣自己的有生之涯。生存虽清苦,生活却是极尽温暖。突然想起电视节目里王劲松深情演绎陆羽的几句话:“我一生爱茶,一生写茶。要感念的人太多,与良师益友共度此生,我就是一个享受人间温情的孤儿......”潸然泪目中,一种执念更加坚定,余生命之所系、情之所牵皆为所爱。“吾年向老世味薄,所好未衰唯饮茶”。有生之年,我将与所爱的他(它)们相依为命,这便是我生命意义所在。<br>  人生不易,人间值得!<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