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纪事（9--12）

山柏

9 群魔乱舞物极必有反，好梦不久长。一九六五年，农村搞清查。先批坏分子，后又抓黑帮。社教破四旧，礼义全不讲。小小楼底村，批斗也紧张。闷棒玉柱子，来把队长当。今天抓特务，明天斗地主。村有张明星，出生地主家。两岁遇土改，三岁遭三查。五岁母亲死，随父住茅房。三九无寒衣，初春饿的慌。患病无人问，狗咬难顶档。十五学雕刻，十六当木匠。从早干到晚、白给别人忙。才能添坎坷，徒惹命多戕。皆因声名累，灾难暗开场。本事太炫目，文革悄寻访。余本坦率性，真诚未设防。直言劳务事，孰料遭祸殃。很批走资路，罪名想复辟。白天受笨苦，夜晚挨批斗。陪斗还有人，最数张甲成。甲成兄弟三，都把光棍当。家庭徒四壁，瓮中没有粮。人缘皆和善，命运多坎坷。只因成份高，运动难躲藏。时也运亦也，无语话凄凉。再说吾二姐，也沾运动光。为搞斗批改，学校也停课。本来是代教，工资无处发。为了有收入，再把猪来放。放猪两个月，学校重开张。教师无人选，还需二姐当。 10 风云激荡好事不长久，运动风云荡。全国大动作，社会没方向。红与黑不分，意识领域狂。斗批改不断，四旧破没样。名义搞学术，实为打砸抢。庙宇被破坏，文物遭了殃。天灾人祸至，坏人欲逞狂。开启大运动，斗资批修广。城市造反派，夺权斗争忙。慨叹天道转，胡乱纲线涨。物极必反道，运转不违常。全国瞎扎腾，工农齐遭殃。天灾人祸至，坏人欲逞狂。开启大运动，斗资批修广。城市造反派，夺权斗争忙。慨叹天道转，胡乱纲线涨。物极必反道，运转不违常。全国瞎扎腾，工农齐遭殃。一九三七年，扛枪打日寇。八年抗战史，步步留脚印。一九四八年，父亲当县长。全国解放后，父亲有干劲。林区十几年，劳苦又功高。连年当先进，中央受表彰。一九六六年，父亲患癌症。重症遇运动，灾难有两重。新来大学生，举旗来造反。领头王崇武，起名鬼见愁。鬼见也害怕，人见更发愁。父亲重病体，广场挨批斗。二姐守父侧，尽显女儿情。父病八个月，儿女全天侯。子女齐尽力，二姐最辛苦。次年八月初，父与儿永别。切肤痛欲绝，悲情肝胆裂。父亲逝世后，运动更深入。豺狼当道行，虫蚁当头头，工厂不生产，整天搞武斗。经济全崩溃，工作一团糟。全国皆如此，管涔也一样。父亲已去世，还要被打倒。打倒不解气，再踏一只脚。有一老干部，卖身去投靠。心比毒蛇狠，计比狐狸巧。要让周恭倒，斩草除根苗。拉上两车人，到处做宣传。先去大庙乡，再到楼底村。恶语来中伤，黑白全颠倒。头头站台上，唾沫满嘴喷：周恭反革命，流毒要肃清。肃清并不难，打倒周子孙。公社怕牵连，社队自保身。二哥被撤职，二姐被解聘。哥姐干什么? 楼底当农民！运动害死人，好坏不分明。国法成废纸，民权早丢光。道德已沦丧，礼义全不讲。人该何处去? 前途变渺茫。 11 艰难渡日二哥撤职后，还把社员当。二姐不教书，心忧儿难养。自从父辞世，家庭无收入。为省钱和粮，母亲赴运城。运城大姐家，生活也难过。家里人口多，一女四儿郎。姐夫拉平车，烈日晒脊梁。力尽不言苦，为孩吃白馍。大姐体质弱，当了理发匠。从早站到晚，手慌脚也忙。日剃百颗头，收入也平常。母亲在运城，姐夫照管多。为母补营养，家喂两奶羊。母亲住半年，身体逐渐强。大哥刚结婚，日子也难过。月挣十九元，不够买米粮。大嫂在妇联，也被牵连上，解聘回故里，也把主妇当。生下一女婴，取名叫冬花。月子缺营养，稀粥加拌汤。没过一个月，奶水全涸竭。为保孩活命，含泪寻奶娘。五弟刚八岁，初初上学堂。面黄肌又瘦，长期缺营养。为了解嘴谗，自喂鸡和鸭。人如土蛋蛋，随意滚山坡。三妹满十岁，黎明即起床。爬到锅炉前，争夺红燎炭。每天放学归，遍地捡柴禾。女孩本爱美，无人帮梳妆。衣衫打补丁，鞋子露后跟。四弟年十三，全靠大姨养。户口在太原，运动也赶上。一九六六年，随姨驱回乡。回到宁化城，窑洞渡时光。我已十六岁，早就把家当。身为中学生，四处打短工。暑假筛土沙，岁尾捣石子，本为苦重活，饮食需补粮。别人带干粮，都是大白馍。三妹送饭来，炒面一小缸。炒面难下咽，和水拌成汤。二哥在楼底，每天出工忙。身为黑崽子，狗欺更恓惶。年底分口粮，人均七十斤。四个农户粮，不够二哥吃。东寨四口人，三十二斤粮。都在成长期、每顿仅二两。饥饿难忍耐，跑到二姐家。就在这年冬，二姐又怀孕。挺着大肚子，还得喂猪羊。弟妹前来到，无米来下锅。全家十来口，一起喝菜汤。一九六八年，宁武闹饥荒。刚到耕种期、有人已断粮。张三偷种料，李四撬粮仓。留下老实人，麦糠顶食粮。二哥人实在，饥饿难顶挡。 12 重见曙光小小楼底村，也有好姑娘。姑娘本姓秦，名叫引兰子。生有同情心，偷食给二哥。患难得知己，知音诉情长。待到春风至，新禧入洞房。夫妻一条心，黄土变成金。今日结连理，次年起新房。春寒过四月，二姐要生养。月子无小米，也缺红沙糖。生下一女婴，取名叫明秀。为保孩营养，姐夫套狍子。野味有营养，二姐奶水多。孩儿不缺乳，省得寻奶娘。一九六九年，十月国庆过。中学刚毕业，我就进林场。林区虽然苦，但也挣钱粮。又过三个月，寒冬已降临。二嫂要生子，产房冻尿盆。人穷命本大，产子也顺畅。正月初六日，二嫂男婴出。孩子叫什么? 我便脱口出：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在这一年，大嫂生东海。东海福气重，青山万古常。三中全会开，社会显曙光。父亲被平反，二姐也沾光。代教转正教，吃上面面粮。夫妻齐努力，姐夫当场长。又过一年多，二姐调公社。当选县劳模，妇联主任当。替妇幼做主，与民交朋友。年年当先进，岁岁有荣光。干了两三年，随夫调林局。工会管妇联，兼管图书室。再苦不言累，遇事敢担当。一晃十多年，离职还故乡。夫妻相为伴，呵护在跟前。时有埋怨语，遗憾挂嘴边。苦日熬过去，回味尽辛酸。此生已如此，走步互扶搀。纵使不如意，终究命里缘。 作者周三白 山柏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