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新黄河 2023年03月22日</p><p class="ql-block">新黄河记者:钱欢青 </p> <p class="ql-block">2021年4月16日,博山虎头崖,摄影师袁聿光遇到一位素昧平生的大哥,大哥主动说起生活中的不如意,竟湿了眼眶。袁聿光拍下了这个瞬间,画面中这位素昧平生的大哥走在铁轨中间的枕木上,肩上扛着三根粗大的木头,右手向上环臂抱着木头,左手揉着眼睛,遮住了双眼。最靠近画面的那根木头竟是从中间向下折断,仿佛一个一生辛劳的人在微如尘埃的生活中低下了头。</p><p class="ql-block">我喜欢这张照片,虽然眼睛和脸最能泄露一个人内心的隐秘,但这张被遮住了双眼的照片,却深深打动了我。仿佛一种难以直视这个世界的哀伤,仿佛一种埋首于生活的痛苦。我也喜欢摄影师拍完这张照片后的感慨——“对别人的痛苦没有感同身受,凭什么劝别人要坚强”。</p> <p class="ql-block">另一张意味深长的照片也看不到人物的眼神,画面中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转头看着从身边开过的火车,老人拄着一根用作拐杖的圆木棍,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和沧桑的双手是一生辛劳的见证。这张照片的“神来之笔”,是恰好有一束阳光照在老人的满头白发上,熠熠生辉。这是摄影师2021年11月11日在西岭拍下的一张照片,照片中的老人,“家离铁路只有几米的距离,每当有火车通过,老人都两眼紧盯着驶过的每一节车厢,久久不愿移开”。照片无言,意味却无比丰富,那束照在老人白发上的阳光,也仿佛一个图像符号,告诉我们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忧伤和光亮,都不该被遗忘。</p> <p class="ql-block">这也正是《走过100年的博八铁路》的价值所在——记录老百姓自己的生活。书中诸多铁路两旁人们的生活,丰富多彩。铁轨本身、铁路两旁的建筑和风物,铁路边的人生百态,被镜头一一捕捉,“立此存照”。</p> <p class="ql-block">而让这种对庸常生活的记录拥有了更大的时空想象的,则是这种记录所发生的地点及其悠久的历史:1904年胶济铁路建成通车,火车沿着同时建成的胶济铁路上唯一的一条支线——张(店)博(山)支线隆隆驶入博山,让这个偏居鲁中腹地,交通不便,但手工业发达的山城,感受到来自遥远欧洲现代工业文明的奇特魔力。而“博八铁路”,则是1920年至1921年冬建成的博山至八陡的一段不足10公里的铁路。八陡因周围有八个较大的陡坡而得名,八陡有黑山,据《博山县志》载,“黑山,石色黑,锻而为铁,一石得两斗,又多煤炭,故名。”博八铁路正是为了运送煤炭而建,风云沧桑,已然走过了一百多年的历史。</p> <p class="ql-block">百年铁路的时空背景自然让这些当代生活的影像记录平添一份“历史感”。更有意思的是,博八铁路虽只有博山、秋谷、山头、石炭坞、八陡区区五个小站,却风光秀美,人文荟萃。不说八陡的“黑山暮雨雁飞斜”列“博山八景”之首,在秋谷,北宋杰出的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就曾在此寄读,清初诗人赵执信亦在此建“因园”别墅,赵执信又以“秋谷”为号,“秋谷高风贤址在”遂亦为“博山八景”之一。在这样的历史映照之下,书中记录的诸多当下百姓普通生活的照片,就有了更多让人感慨的意味。那些辛劳的奔波,那些开心的瞬间,那些时代变迁中人的生活的细微变化,就有了更为厚重的历史依托。</p> <p class="ql-block">这也正是摄影师的人文情怀所在:用满怀温情的眼光记录如今生活在铁路两旁的普通人的庸常生活,并让这些看似庸常的生活在历史和人文的衬托之下凸显出个体生命本应有的尊严。如同摄影师在2021年11月14日于石炭坞铁轨旁拍下的那张照片:一位老人单脚立地,双手擎一把青龙偃月大刀,是自庸常生活中挣出的一份精气神。</p> <p class="ql-block">六年时间,五万多张照片,摄影师对博八铁路的这种记录本身,已足以令人尊敬。不过就这本《走过100年的博八铁路》而言,如果能配以对铁路两旁普通人的“口述历史”式的采访,或许会让记录本身更加丰厚。照片当然应该具有独立于文字及其他表现形式的诉说和审美价值,但如果以“历史坐标下的当代生活”而言,文字或许亦是照片必不可少的“搭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