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鸿画马

村夫草堂

画家擅画马者凤毛麟角，画马比画啥都难。马乃推动人类文明进程，为人类作出巨大贡献的特殊动物，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因而人们对画家所画之马比较挑剔，有特殊的审美期待。

农业生产任劳任怨，交通运输长途跋涉，战场厮杀出生入死。马与人的关系特别亲密，其形象高大威猛、英俊潇洒，完美至极。

宝马更通人性而有忠心：三国关公去世，其赤兔宝驹三日不食而亡；唐太宗平定天下，其六匹坐骑战功赫赫。此等无不传为美谈。

马相貌体态为人熟悉，禀赋神采受人推崇。既要画像其形状又要画出其神态，既要写真又要抒情，这就是马难画的关键。

画坛巨匠徐悲鸿（1895-1953）笔下骏马，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永远驰骋于绘画史册。成就杰出，原因诸多，更有秘密。

徐悲鸿得益于西画素描写生功夫，中国书法诗文底蕴和爱国民族情操，所画马形似而神耀、中西合璧、空前绝后、驰誉世界，堪称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典范，几近成为近现代中国画的象征和标志。

徐悲鸿长期对马观察研究，据说一次跟着马走了三天，以了解马的动作与习性。马的速写稿数以千计，马的肌肉骨骼、动态神情无不了然于心。此奔马图，形象生动，笔墨酣畅，气势磅礴，完美绝伦。

略带仰视的造型，体现高大威猛；仰首奋蹄，前腿特长、后退特短，犹如已冲到面前，即将被它撞飞踏碎；马脖子加长，线条粗重厚实，更显器宇轩昂；胸肌发达，前腹饱满，体格壮硕；四肢修长，线条刚健，肌凸筋显，奔驰如飞；蹄大似锤，蹬踏地颤。

留白别具匠心，马的门面高光亮白，神采奕奕，继之以胸部与臀部，前中后三白相映，视觉奇特；落墨独树一帜，马之鬃尾重墨而飘逸，四前肢浓黑以稳定体态重心；笔墨线条超越勾勒轮廓之需，提升至抒情写意、凸显精神高度；飞扬的鬃毛与尾巴显现风驰电掣的速度与豪情万丈的浪漫。

徐悲鸿以马喻人、托物抒怀。小而言之，流露画家个性特征与思想感情，大而言之，反映爱国热忱与民族精神。所以，徐悲鸿的马富有崇高的人格魅力，是比龙更真实、更亲切的精神图腾。

最后，披露徐悲鸿画马怪癖：不先画马头而先画马尾。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是徐悲鸿至交，一同留法学画艺的许士骐教授亲口揭秘。我是许老入室弟子与忘年之交，有机会聆听许老述说。

徐悲鸿反常画马怪癖不仅成为一招绝活，背后更有高超的功夫、追求和目标。徐认为画马难画尾，马尾乃成败关键，他先画马尾，再画其他，马尾不如意则废其画。

的确，马尾是马有别于其他动物最鲜明的器官，也是最能体现马的速度、力量、神采的器官。再者，马尾最为考验笔墨功夫，成功与否不仅有赖深厚笔墨功底、出色即兴发挥，还需一定程度偶然性的眷顾。

徐悲鸿造型能力极强，芸芸画家中出类拔萃，先画马尾非但丝毫无损马的整体造型，反而因马尾的成功而进一步激发画马的“荷尔蒙”，最终成就杰作。

徐悲鸿的马尾之所以扬洒巨大魅力，还在于西画铸成的块面，书法炼就的线条。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其挥之不去的“恋马情结”，这情结远甚于李可染的“师牛情结”。

不夸张地说，徐悲鸿的骏马有马魂附身，其马尾则是马魂的标志。欣赏徐悲鸿的马，首重马尾，其次马鬃，而后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