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新开岭

时光

昵称：时光美编号：26381722                夜行新开岭          新开岭位于吉林省敦化县西南32公里处，位于威虎岭南段，属张广才岭山脉。沿途40多公里处于山区、海拔高度在900米左右，沿途没有人家。        夜行新开岭，那是1971年冬天的事。那年，我团奉命在磐石县国防施工。年底接到命令，全团徒步返回敦化驻地。从磐石县到敦化县实际行进距离432公里。         为此，团里规定各连队每天行程为50公里左右，装备装具自行携带，宿营地由团里指定。         当时，我们班有10人。班长贾德巨，他是辽宁省本溪市下乡知青、1968年底由建昌县入伍；副班长崔日红，他是1969年底由辽宁省营口县入伍；老兵老刘，他是1968底由江苏省沛县入伍；老兵老张，他是1968年底由辽宁省喀左县入伍；老兵老高，他是1969年底由辽宁省盖县入伍。        新兵崔泰然（朝鲜族 ）、袁新海、孙玉顺，他们由黑龙江省东宁县入伍；秦自胜由湖南省大庸县入伍；杨明新由湖南省慈利县入伍；本人由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入伍。         为确保拉练效果，班长安排两人一组相互照顾，我同老刘同组。         必须承认，这些老兵确实有拉练经验。老刘每天晚上都叮嘱我用热水烫脚，老刘让我购买了一根背包带，过新开岭前，他还收集一小捆柳树枝。         连续一周行军，每天都感觉精疲力尽。军大衣沉、四颗手榴弹沉，半自动步枪沉、90发子弹沉、就连大头鞋也感觉沉，每次到达宿营地连晚饭都不想吃。那掺菜高粱米冷饭团让人也没胃口。         连续一周行军，我才知道背包带作用。由于我们是在公路两侧行进，冰雪路面很光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跌到路边沟里。老刘用背包带一端绑在我的腰上，另一端绑在他的腰上，他在前面拽着我走，节省了我的体力；每次车辆由身边通过，老刘都会大声提醒我；有时候，老刘看到我过度疲劳，就会抢下我的枪支背到他肩上。对于老刘那份无私关爱，我一直铭记在心。         还有些事不得不说。每天行军确实很累，我们还必须先将农户家水缸挑满、劈材扫院后才允许进屋，离开时也必须照此办理，这是部队要求；每次宿营农户，农户对我们都很热情，把家里好吃的拿给我们，我们不能吃，部队有纪律。农户把炕烧得热乎乎的，为的是让我们睡个好觉，充分体现军民鱼水情；睡觉前，我们将湿透内衣内裤换下来放到炕上褥子底下、再把湿军服放在内衣内裤上面，上面铺上褥子，第二天就可以穿干衣服了；说起收容队就更有意思了。汽车连负责将各连队先遣组、炊事班、重病号提前送到下一站，马车收容队只收暂时掉队人员，再交给所在连队。关键是，收容队一路用喇叭广播被收容人员所在连队、姓名、入伍地，这种广播让被收容人很没面子。       我们班长拽着张姓老兵行走简直是演戏。老张想乘收容队马车走，班长就是不让，老张一路哭着喊着闹，排长管不了、连长指导员也是没辙；我们身后副班长与杨明新也是一对活宝。本来安排副班长照顾杨明新，结果他自顾不暇。两人只好绑在一起，相互搀扶着走。         平时说到战友情，我体会不深。在那一刻，我才真正懂得“战友”含义。         夜行新开岭，才是这次拉练的重头戏。团里在新开岭两端设立哨卡。要求过往车辆打近光灯慢速行驶，遇到部队行进时不能按高音喇叭。         据说，每年冬季新开岭路段都出几起交通事故。         要说，我们连队最惨。别的连队大多数是进山前休整半天，我们则是在一天行军后继续夜行新开岭。         路过小卖店时，班长让我们每人买了点饼干与白酒，夜行新开岭才明白：每人一壶饮用水不够用，可以用酒替代，困了也可以用白酒提神；发放馒头冻硬没法吃，饼干吃起来方便些；至于沿途捡的柳树枝，用处可大了，我们把大衣、行李放在树枝爬犁上拉着走轻快不少。          没有车辆时，我们是四路纵队行进，前面或者后面出现车辆时，我们改为两路纵队两侧行进。由于靠公路外側是悬崖，各连队行进中都安排人员沿途提醒。         在与老刘闲聊中得知，他们去年底由边境线某地拉练回驻地，曾经连续一天一宿急行军140公里。现在许多做法，都是借鉴那次长途奔袭经验。         半夜时，战友们被动走着，许多战友甚至半睡半醒走着。这时候，收容队马车上人多了起来，毕竟，我们已经连续行军15个小时。衣服湿透了、肚子饿瘪了，双腿像棒子一样机械运动着。月光下，我看到其他战友基本上都采用我们那种拖拽行李方式。而且，困意蔓延着整支部队……         不知是谁领头唱起：“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像太阳，走在祖国的大地……”          听到这歌声，战友们像打鸡血一样兴奋起来。随着歌声唱的人越来越多、歌声越来越响亮，整个山林被歌声环绕。           就连与贾班长纠缠那位张姓老兵此时也“活了”，他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不仅抢回贾班长背着的枪支，还将贾班长拖拽行李也抢过来自己拽。          那一刻，我也仿佛是英雄附体、热血沸腾，不仅迈开了脚步、还帮助副班长照顾杨明新；那一刻，收容队车上老兵们也都下了车；那一刻，已无需政治动员。          40多公里山路，在指战员们高亢嘹亮歌声中走过。        下了山，高涨的情绪依然蔓延。只是遇到村庄时，战友们才收敛情绪，那是怕影响老百姓休息。          天亮了，战友们每个人身上都在冒着热气，衣服上、帽子上挂着一层白霜，每个人都成为白毛女。战友相互嘲笑、相互打闹，仿佛疲惫已经祛除，这时候，各连队炊事班给指战员们送来热粥与热馒头，那顿饭，是我这辈子吃得最香的一顿饭。         要知道，当时我们伙食标准每人每天3.8角，吃上一顿白面馒头挺难。         接下来的路程就轻松多了，再也看不到用背包带拖拽行李情况，再也看不到艰难挪动的步伐……           回到连队第一件事是上交弹药，然后是打扫营房卫生，再后来有人整理内务、有人蒙头大睡、有人洗衣晾被、有人点炉烧水……           我躺在上铺位，浑身感觉酸痛，看着战友们忙碌的身影，思绪再次回到新开岭……         是什么、让我们在疲惫时突然充满激情，是那充满斗志歌声。在那歌声里有信仰力量、有意志力量、有军人血性，有战友情谊。这些凝聚力成因，转化为军队战斗力。         中午开饭时间顺延两小时，吃饭时间依然有许多战友在睡觉。           1991年，我陪行领导乘车再次夜行新开岭，在夜色中看到闪过排排树木，又仿佛看见那长长夜行队伍，又仿佛看见拉练中狼狈的自己，又仿佛看见战友们疲惫的身影……         在延吉会议后，我向行长说明情况，行长同意在敦化县休整一天。到达敦化县当天，我到检察院找到老连长周德义，老连长又找来留在当地两位辽宁战友，我们在老连长家聚会。再次相聚，那份兴奋劲无法言表。那顿饭，我们都没怎么吃，只顾着聊战友们过往现状。         那次拉练让我懂得：坚强意志可以激发潜能；战友情是凝聚力形成根本；军人必须承担责任有所担当。         回程经过新开岭那天是白天，看着身边闪过树林、看着宽阔路面、看着一闪而过车辆，我又一次想起当年拉练情景……附记：那次拉练已经过去52年，我为什么依然记忆深刻？源于火热军营生活、源于那份战友情谊，我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