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972年春节,榆林地区民兵代表队,第三排右二孟宗伋</p> <p class="ql-block">左起第二人杨桥畔大队队长常维华,书记詹立武,副书记赵怀玉</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二贺润芳,左五郭新莉,左六赵秀英,第二排左一吴兴田,左五孙治帮,左六朱光裕,左七徐浩,第三排左二王文敏,左七商子周,第四排左二窦文敏</p> <p class="ql-block"> 杨桥畔大队有6个小队,榆靖公路北侧从西向东沿着边墙依次为1、2、4小队,公路南侧公社所在地附近为5队和6队,对面是3队。插队劳动锻炼的5名大学生,我住在1小队,华明在5队,汤静(32期)在2队,陕西省中医学院毕业的徐浩、田延竹夫妇则住在3队,彼此相距不远,经常有机会在公社一起开会,见面聊天,谈论各自在生产队劳动时的趣事。</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片风沙弥漫、黄土飞扬的昏黄天空,也是一块干旱少雨,荒草难生的不毛之地。恶劣的气候,贫瘠的土地,折磨着一代又一代苦难的人们,头顶着弥天的风沙,脚踩着漫漫的沙土,背扛着灼热的烈日,黝黑的脊梁,瘦弱的身躯,颤栗的脚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耕耘在这漫漫黄沙之中,一次次播撒着希望的种子,一遍遍收获着微薄的喜悦。然而,世事舛错、改朝换代,都没有给这里的百姓带来希望,他们依然挣扎煎熬在这块荒芜贫瘠的土地上,靠微薄的收成维系着一代又一代脆弱而顽强的生命。即便是好年成,交完公粮,剩下粮食也不够吃,要靠洋芋和酸菜充饥。麦糠、谷糠都是好东西,家家户户都吃糠窝窝。</p> <p class="ql-block"> 一小队离公社有五、六里路,与西侧的九里滩大队相邻。全队户不足五十,人不足三百,沿“边墙”或凿洞而栖,或沙丘中修筑平顶泥土房而居,薄田种高粱、玉米、谷子、洋芋以果腹,每家都偷偷摸摸圈养几只母鸡、一只羊或一头猪,换点零钱以贴补家用。那时,种点蔬菜、养几只家禽都属于资本主义的尾巴,公社明令不准,集市上卖几个鸡蛋都是偷偷摸摸。队干部心里明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和王永年副组长住在边墙上一孔破旧的土窑洞里,一盘土炕,一领柳席,一张摇摇晃晃的桌椅,简陋而又凄凉,自己不开灶,“吃百家饭”,队干部都是安排到家庭境况比较好的人家,干净卫生。陕北人厚道,总是倾其所有,尽可能的给我们做一天比较可口的饭菜,时间长了,很多家户缺吃少穿,连给驻队干部做一天像样的两顿饭的能力都没有,饭就派不出去了,没有办法,只好回公社食堂上灶。</p><p class="ql-block"> 县政工组王永年副组长和我在一队相处了近一年时间,他是当地人,认真、耿直、正派、善良,让我真实的感受到陕北农村基层干部身上许多优秀的品德。他如同我的人生导师,在我懵懵懂懂的迈入社会时,言传身教,帮助我适应从校园到社会的角色转变,学习如何和农民打交道,如何面对社会的人情冷暖。当年我们在陕北,举目无亲,能遇到这样一位良师益友,真是三生有幸。所以,我始终心怀感激。后来,他曾担任靖边县文教局局长、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等职务,我在卫生局,有事就会向他求教。无论是在绥德还是西安,依然常有来往。</p> <p class="ql-block"> 同在杨桥畔大队插队劳动锻炼的徐浩出身于中医世家,非常聪明,谈及中医理论滔滔不绝,写得一笔好毛笔字,只是怀才不遇,难免有点清高,后来调回西安市中医协会从事学会工作,开办中医门诊,在业界颇有名气,乃徐氏第四代传人,西安知名中医。夫人田延竹贤惠、善良,在省纺织职工医院(后改为西安医学院附属医院)工作,患者、同事有口皆碑,担任医院终身教授。徐浩在杨桥畔公社待的时间不长,县上办“西学中”学习班,轮训基层医院人员,抽调他担任教师,住在张家畔办学习班,一直到次年分配。</p><p class="ql-block"> 徐浩夫妇后来分配梁镇医院,他博览群书,文采非常,记得为女儿取名时斟酌再三,颇费心思,取复名“天卿”,“天”为至尊,喻天赐良才,非凡夫俗子;三公九卿,学富五车,位列侯相,“卿”字彰显的是父母的意境、胸怀和对下一辈未来的殷殷期望。</p><p class="ql-block"> 人的姓名本来只是一个符号,由于家庭、种族等社会因素,姓名被赋予了太多的文化内涵,通常都有一定的含义。当年姓名时兴单字,取复名已显示与众不同,那个年代敢用“天”字更是大逆不道,至于卿,士大夫之族,名流雅士也,属封资修之列。“天卿”之名既有文化,又有品位,还很胆大。许多年后,我曾告知天卿其姓名之寓意,她回家面陈父母,谓此言不谬也。</p><p class="ql-block"> 那段日子,每天参加劳动,公社开会,生产队宣讲政策,忙忙碌碌,生活过得倒也踏踏实实。在老百姓的眼里,你是大学生,是医生,是挣工资的干部,是县上派下来的工作组,对你特别客气,常常是安排和婆姨女子们在一起,体力劳动的活计都不重。但是,只有自己心里明白,是插队劳动锻炼,是被教育、改造的对象,双重矛盾的角色,常常让人无所适从。但是,不再有人关注你的出身、家庭问题,不再有人戴着有色眼镜看你,没有人觉得你是劣等公民,别人的眼光里有一种尊重,突然间,让你的心中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和自信。</p> <p class="ql-block"> 秋收公粮征收结束后,工作组任务便告一段落,县上的几位干部回单位上班,我们继续留在生产队劳动。平心而论,我们在杨桥畔大队劳动锻炼,没有受太多的苦,大环境还是比较宽松。开始以农村工作组名义到生产队,公社开会多,陪同省电视台记者拍电视片,和王组长一起四处检查,没有安排多少农活。王组长外出开会,我在猪场帮忙打扫猪圈,起猪粪,或者去地里帮忙收谷子,往地里背粪,用粪簸子抓粪,后来又带大队篮球队去张家畔参加全县农民篮球锦标赛(取得第二名)、组织宣传队参加地区民兵汇演,实实在在参加劳动的时间并不多。而且,农民也知道你是干部,临时下乡锻炼,并不指望你干什么农活。记得最苦最累的劳动就是入冬后参加的“农业学大寨”农田基本建设,每天凌晨5点起床,零下20度左右,地冻一尺多厚,镢头挖上去就是一个白点,根本挖不动,纯粹是形式主义,都是欺下瞒上的表面文章。农村不足20岁的年轻人,衣服单薄,冻得直掉眼泪,农民非常抵触,后来队长也叫不动人,农田基本建设也就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春节前,因为杨桥畔大队文艺演出队参加榆林地区民兵汇演,我和华明开始组织宣传队,指导他们排练节目,并随队去榆林演出。倒不是他们的演出水平有多高,只是因为杨桥畔是“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单位,被选定参加全省民兵汇演。回到杨桥畔,县文化馆也派人来指导排练,借用演出服装、乐器等。不日,一辆长途客车,近40名演职人员,我作为领队也一起回到西安,住在小寨军分区招待所,免费吃了几天饱饭。</p> <p class="ql-block"> 榆林地区民兵代表队由两部分人员组成,一部分是杨桥畔地道的农民,临时组织,几个小节目如快板、表演唱的歌词都是我写的,套用陕北道情的曲调。另一部分是榆林歌舞团的旧班底,半专业的榆林县代表队,常年集中排练,四处演出,人员的文化水平、艺术修养、穿着打扮,就连演出服、化妆品都相差很大,城里人看不起农民,时不时还有些小矛盾,好在榆林的孟宗伋队长,毕业于西安音乐学院声乐系,随和大度,和我挺谈得来,有事彼此都能理解,沟通,还有带队的一位榆林军分区的文化干部从中协调,一切顺利。在西安呆了短短几天,参加了两场汇报演出,观摩了其他地区代表队的表演,都是业余团体,节目大同小异,水平难分伯仲,没有评奖,汇演结束就匆匆返回。</p><p class="ql-block"> 离开西安不足半年,慈母意外之余的欣喜激动之情,许多年后,我依然历历在目,难以忘怀。汇演时间安排较为紧张,我也因公务在身,往来不便,没有住在家里,只是抽时间和母亲详细述说靖边工作、生活情况,告知一切安好,让她放心。</p><p class="ql-block"> 西安旧地依然如故,生我、养我,教我,慈母翘首盼归,姐弟四人手足情深,虽非故乡却胜似故乡,只是已成往事。这座城市,不管你多么爱她,忘不了她,她却并不知情,依然是一副老气横秋、冷若冰霜的模样,而我也从昔日主人,变为今日的匆匆过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