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那没有兑现的遗产

宇宙的光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到了二十一世纪。曾凡和林晓的儿子曾子健已经是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不管是在小学,还是上初高中都是班里的尖子生。考大学时,他的高考成绩完全可以上清华、北大。但他选择了爷爷和父亲走过的路,上了国防科技大学,专攻计算机应用专业。毕业后被分到了军队的首脑机关,指导军队的信息化,网络化建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曾子健刚到办公室,门卫就通知他,说有地方两个同志找他。他来到接待室,两个穿着藏蓝色制服的地方同志递上了名片和介绍信。他们是“基石律师事务所”的专业律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其中一位律师说明他们是受委托办理他母亲林晓赠予自己一百八十万遗产的时候,曾子健惊讶的不知所措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仔细地端详着那封介绍信和两张名片,不相信这是真的。当他从文件里看到监护人是小姨林丽时,就让父亲给小姨打了电话。当这一切都证明是真的时候,曾子健还是觉得是在梦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一上午都心神不定的。午休的时间他没吃饭回到个人的宿舍,打开律师留下的复印卷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写给他的信。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亲爱的儿子子健: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可能妈妈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但不管在哪里,妈妈的心始终是在牵挂着你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妈妈对不起你,当年是为了你能有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和好的教育条件,才不得不放弃了对你的抚养权。但那天幼儿园院长打电话说你已经有两个星期没人接的时候,我不顾一切地向军部幼儿园奔去。当时我就想,我一定要把你接到我的身边永不分离。可是晚了一步,半个小时前,你已被北京赶来的姑姑接走了。我后悔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二十多年来,我始终在思念你的煎熬中生活着。你可知道你上小学的时候,我每年都有几次坐火车到北京,等着看你在学校门口被接走的情景。几年前,当我知道得了不治之症后,我曾专程到你学院门口的公交站台,一坐就是一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能给你留下点遗产是我一生奋斗的目标和动力。可能这点钱对你没有什么,但这可是你妈妈的血汗和艰辛啊!你尽管放心,这些钱每分每厘都是干净的,请你一定要接受妈妈这颗炽热的心!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辈子我没有尽到母亲的义务,来生再补吧!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想你爱你的妈妈:林晓”</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子健眼睛一下子模糊起来了,想起自己这么多年在奶奶的眷顾和姑姑的呵护下,生活滋润,衣食无忧,可曾想起这么爱他的母亲的感受呢?连自己考上国防科技大学也忘了亲自告诉生养之恩的母亲,还是姑姑偷偷地告诉了她。他无法控制住自己,一下子跪倒在地满脸流泪。面向苍天长喊一声:“妈妈,我对不起你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往下翻,是妈妈亲手写的将遗产继承给儿子曾子健的法律文件。监护人是小姨林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要知道这一百八十万元的遗产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当时北京的房价还没有突破每平米万元。</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这改革开放的惊涛骇浪中能积累起这么大一笔财产,他仿佛看到了母亲这么多年在商战拼杀中的血雨腥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夜他没睡着,一闭眼就是妈妈那喜怒哀乐的表情。二十多年了,在母亲的身上有多少鲜为人知的故事呢?他突发奇想:他要去探索一位崇高母亲舐犊情深的心路历程,要揭晓一位伟大女性波澜壮阔的创业人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天亮后,曾子健把这一想法告诉了父亲,曾凡坚决支持。他请假收拾了行装,把第一站选在了母亲的出生和归宿地——那边陲江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出发前的晚上,父亲曾凡突然打来电话:“也给我买张车票吧,我也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子健父子从那江城车站走出来,看到了热情的小姨林丽。小姨头发浓密,皮肤白洁,五官精致,气度不凡。但父亲偷偷地告诉子健:“小姨不如你母亲漂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在小姨和孩子们的陪同下来到了家族墓地。那墓地前面邻水,后面靠山,风水极好。在一尊两米高的墓碑上,曾子健在姥爷、姥姥的照片旁边,终于看到了母亲的瓷质照片。虽然是母亲中年时期拍照的,烫着成熟的卷发,脸廓棱角明显。但也是那样的风姿绰约,冰清玉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子健用干净的毛巾擦了又擦,终于找回了母亲的记忆:母亲在孩提时给自己喂水喂饭;母亲在深夜时抱着自己去医院;母亲用自行车送自己去幼儿园。他突然想起了自已与母亲在防震棚里相依为命的情景……。他跪倒在碑前泪如雨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也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张深藏多年林晓年轻时的照片和那墓碑上的照片仔细地对照着,仿佛不相信她已经离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从墓地回市区的路上,他们来到了一个山青水绿,错落有致,规划整洁的城市建筑群。在小姨的介绍下,他们知道了这地方就是当年抗美援朝时期专门为战场上下来的伤残军人建起的荣军疗养院。林晓的父母当年就住在这里,随着时间的流失,居住条件已经破旧老化了。林晓姐妹就把这块地扩展到了一千多亩,盖起了连体别墅和高档住宅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们把原来的伤残军人和后代安顿好,又面向社会开展养老事业。由于服务周到,收费合理,现在已经容纳了一千多户人家。前来报名的老人都排到了十年以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们还在基地里开发了农场,自己养猪、养鱼、养鸡、种菜、种植果木。降低了经营成本,丰富了养老生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里最吸引人的是林晓姐妹把原来只给残疾军人看病的荣军医院的二层小楼,改造成了现在的科室齐全、设备先进,专家云集,远近闻名的综合医院。门诊部和住院部两座大楼,一个九层,一个十五层。来这里养老的老人全部免费体检、免费医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医院和养老院的虹吸效应,把这块城市的郊区变成了一片繁华的商业区,每天车水马龙,<span class="ql-cursor"></span>热闹非凡。</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和子健父子为林晓的胆魄和气度感动的热泪盈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静下来,曾凡和曾子健在反复思考,林晓年轻时被骗,少妇时受辱,中年后能这样的华丽转身,她走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呢?她的心智肯定是丰富的,她的生活肯定是精彩的,她的经历肯定是厚重的。这更加增强了他们父子俩的好奇感。最后,他们决定到华北去,去探索林晓创业的源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火车向南急驶着。车窗外山庄、丘峻、河川、城镇瞬间闪过,把曾凡带到了那二十多年前的难忘岁月。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曾凡从部队回家,林晓做了一桌可口的饭菜等着他。曾凡看着很纳闷,开玩笑地说:“今天又是什么好日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眼睛神秘地说:“告诉你吧,我们家要过上富裕的日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什么意思?”曾凡不解地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想去广州一趟。”说着她拿出了一沓钱,放在了曾凡的眼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自从那年把林晓从沈阳接回来后,坚决不让她单独外出,这是一条铁律。他听说林晓要到广州倒腾紧俏商品,筷子往桌上一拍:“你疯了!我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穿的了。告诉你,我不同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晓忙跑过去,一个小伙子在门口叫了声“林姐”。曾凡从门缝里看到她和那个小伙子“嘀咕”了几句,小伙子进屋从他家里搬出了两只大纸壳箱子,放下一沓钱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这才发现自己家的床底下,桌子底下放着好多大纸壳箱子。他走过去拉出一只打开,箱子里装满了肉色丝袜。另一只箱子里全部是印着字和图案的香港衫。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抓起了一堆丝袜使劲地摔在了地上大吼道“你,你怎么也搞起这个名堂来了?你丢不丢人呐?我曾某人的老婆怎么成了小商贩了!”他气的在屋子里来回转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回过身用手指着林晓的鼻子狠狠地说:“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投机倒把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也不示弱:“你在部队都呆傻了,什么投机倒把?南方人都在这么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狠狠地打断了她:“别人怎么搞都行,你就是不行,这是政治问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什么政治问题呀,你别上纲上线好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这件事的后果不比你在沈阳的后果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气得说不出话来,摔门进了里屋哭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也觉得刚才的话太刺激她了,就把散落在地上的袜子收拾到箱子里。突然他看到了箱子的货运标签上的发货人的名字是“宫建成”时,又大叫了起来:“好啊,是不是他把你拉下水的?我知道他就是你们单位那个不务正业的人,明天我就找你们单位的领导反映他的情况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半夜里,林晓清醒了一些,感到想改变曾凡的态度是不可能的了。她主动的和曾凡达成了协议,尽快把手里的这批存货处理完就不干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就这样,林晓那时商品意识的萌芽就这样被曾凡给掐断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忆中,曾凡不自主地笑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下车的地方是曾凡和子健父子俩曾共同生活过的古城。在小姨林丽提前安排下,林晓当年的闺蜜刘玉芬来接的站。感情丰富的刘玉芬一见到子健就哭了起来,说小的时候还抱过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刘玉芬可以说是陪伴林晓艰苦创业全过程的。林晓担任公司副总经理的时候,刘玉芬始终是公司的会计。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幸亏有刘会计的热情和善谈,展现了一个立体的,全方位的林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重返创业正是宫建成极力促成的。当年,国家号召政府机关单位开展第三产业,单位就把服务公司承包给了宫建成。但他们单位是地质勘察研究院,技术力量雄厚,经营手段不足,宫建成几次组建班底都失败了。这时他想起了和他一起倒腾丝袜,香港衫,电子表,录音机的林晓。他特意去了一趟东北,使出全身的解数才使林晓办理了停薪留职手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重返古城,用刘会计的话讲:那真是涅盘重生,脱胎换骨,令人刮目相看啊! 她首先走南闯北,把公司建筑设计和地质勘探业务盘活,然后,帮宫建成拓宽了经营领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计划经济时期,单位建了一座五层高的临街大楼,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这座楼还是这座城市的最高建筑之一。但这座楼建好验收时,才发现楼偏了几厘米,因此长期闲置在了那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在法院还没有裁决的情况下,林晓建议宫建成把这栋大楼用最低的价格租赁了下来。根据南方的经验,办起了“自助海鲜火锅城”。这种新颖、简单、灵活的经营形式一下子在古城风靡了起来。“火锅城”天天门庭若市。</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天中午,一对男女带着几个人来到了“自助海鲜火锅城”,提出了苛刻的要求,要把所有的客人全部轰走,他们把火锅城的餐位全部包下来。领班的经理来到后厨找到了林晓,她走出来一看愣住了。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王国坚和宋小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镇静了一下,上前客气的说:“欢迎光临,都是老朋友,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今天我请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看到林晓出现了,阴阳怪气气的说:“哎呦!我当是谁呢?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就你这坏名声,还敢回来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看到顾客都在关注着她,提高了嗓门:“你们看呐,这有名的大破鞋搞起餐饮了,恶心不恶心呐!”然后又对顾客说:“你们看看我,一口都没动,我嫌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王国坚在一旁说:“唉!别说的那么难听。”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怎么了?你敏感什么?是不是跟她有一腿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林晓站在那里,仰着头,闭着眼,眼角的泪水差一点留下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接着说:“我找了你好几年了,正好今天碰见了。那天,你和大曾在公共汽车上打了我,还把我的衣服扯破了,让我丢大人了。今天,你就脱光了上身在这大厅里走一圈,就算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匆忙赶来的宫建成一看这架势,急忙拿起“大哥大”手机要报警。林晓上前制止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见林晓没有理会她,宋小雨不耐烦了,手一挥打了一个响指,门外三十多个民工蜂拥而至,一下子把大厅里的食客都吓跑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得意地看着林晓:“今天我的人来给你捧捧场,服务不到位,我可一分钱不给呀!”说完对着民工喊道:“今天你们张开嘴巴,敞开胃口,给我使劲地吃,吃好了咱们以后还来!”民工们兴奋地起着哄,抢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时间不长,一个小工头把盘子往地上一摔嚷道:“这菜都没了,还吃什么吃呀?”随后,是一阵摔杯、摔盘子的声音。林晓只能让员工默默地补着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看着这个场面得意地笑着,好像欣赏着打胜仗的军队一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半个小时后,那些人酒足饭饱陆陆续地往外走,桌子和地上到处都是碎盘子、碎玻璃,一片狼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擦了擦嘴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哎呀!今天我提的条件没有满足,要不你再考虑考虑,考虑好了告诉我。对了,今天的菜品和酒水没有上够,服务不到位呀,这钱我们就不付了,过两天我们还得来!”说着就往外走。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一把挡住了她:“慢!不用考虑,你那个条件我不会答应。今天你闹这么一出,我也看在咱们过去的情分上不跟你计较了。”她转过头对宫建成说道:“宫经理,从明天起,你给我配一把杀猪刀,我天天带在身上。今后谁再敢来无理取闹,看我敢不敢捅死她?不信让她来试一试,反正丈夫离了,儿子不是我的了,我是一个无牵无挂的人,我怕什么?”说着手一抬:“请吧,不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愣了一下,想起林晓在公共汽车上冲过来打她的情景,后背上冒出一股凉气,悻悻地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一会儿,王国坚悄悄地跑了回来,拿出一沓钱往林晓手里塞。林晓狠狠地把那钱摔在了他的脸上:“你给我滚!滚的远远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子健听到这里,心痛地流下了眼泪。</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刘会计真是个热心人。在市里陪伴了曾凡、子健他们父子一天一夜后,第三天非得陪他们去远离市区一百多公里外大山深处的矿区。她说那里才是林晓最辉煌的地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几年,宫建成和林晓赶上了好时候,他们扩大经营领域,做什么,什么挣钱。后来勘察设计院把技术含量占优势的地质评价和环境评价业务也归属了他们的公司。在林晓的建议下,他们也进军了当时盈利空间最大的房地产领域,他们的“环球天地贸易有限公司”注册资金一度达到了一个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一个晴朗的上午,宫建成突然闯进了林晓的办公室,告诉他国家要发展钢铁事业,河北是重要基地,而在几年前他们就在本市的西部山区勘探出了铁矿的蕴藏区,找矿是他的老本行。这又是一个新的发展机遇。</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宫建成真行,他上山捡了几块石头一看就知道了含铁量,指着三个山头一比划就这片了。勘察结果证实是当地一条蕴藏非常丰富的矿脉。</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是一件好事,但运作起来别提多难了。当地的村民听说央企要在他们那里开矿,纷纷跑到山上挖一个洞,就要求补偿十万、二十万。几天的功夫就挖出了二百多个洞。进出工区路过一个小山村,刚和村委会协商好,也花了钱修了路。下半年村委会改选,村民们挖沟又不让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关键是当地政府审批部门业务不熟,没有招商引资的经验,报上去的材料总是推说研究研究,十天半个月也没结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天,林晓他们为了加快审批进程,专门请了一个姓马的局长吃饭。酒宴开始时,林晓讲完了感谢词刚想敬酒,就被那位马局长给挡住了。他拿出六个二两的酒杯,倒满了当地的烈酒,操着当地的口音:“林老板作为女流之辈,抛家舍子,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搞事业,令人佩服。我先敬你三杯,略表敬意!”说着一口气喝了下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一见这阵势为难了说:“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没想到那位马局长把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摔:“不喝酒,请我干什么来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马局长变脸了,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手下的一个科长冲上来:“我来替林经理喝!”林晓马上挡住了:“马局长,我话还没有说完,我是说我不会喝酒,但今天也得舍命陪君子!”说着,她端起了那三杯酒,依次地喝了下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刚想坐下,马局长又说话了:“林老板到我们县投资办矿,给我们财政交税,是为我们全县人民造福,我们应该感谢!来,我再提议三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位马局长是县里有名的“酒闷子”,平时一天三顿饭都喝酒,酒量大的惊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也下不来了。但是她刚把第三杯酒喝下去,嘴里的酒一下子就从鼻腔里喷了出来,场面十分尴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和刘会计马上往卫生间跑,身后传来了马局长轻蔑的笑声:“就这酒量还能干大事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返回酒宴的林晓坐在那里,头晕的说不出话来,整个身体瘫在了椅子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整个过程就听见马局长带来的那帮人互相喊叫着:“一心敬啊,哥俩好啊,三挑园啊,四季发呀,五魁首啊,六六顺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酒醒后,林晓找到了刘会计:“这样不行,我得回市里想想办法。”</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到了市里,她通过关系打听到了主管矿山的副市长的夫人,曾是这个城市老调剧团的台柱子。她很怀旧,经常到已经解散,荒废了的剧团旧址练功、吊嗓子。林晓如获至宝,马上把那剧团大院租赁了下来,改造成一个音响设备一流的小剧场,让那领导夫人组织票友经常搞活动。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又通过这位领导的夫人交际其他领导的夫人,在那院里装修出了素食餐厅,练歌房,麻将室和美容院。从北京请来教练教交谊舞。从广州采购高档布料,请来高级裁缝给她们定做衣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跟这些领导的太太们认了干姐妹,组织“太太团”姐妹们到香港、澳门旅游,增进感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头在矿山附近找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建起了农家小院。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林晓把“太太团”的姐妹们请去考察矿区。在返回的车上,林晓向大家宣布了她的想法:“有钱大家挣,谁要是有闲钱的话可以投资他们的矿山,利息百分之二十,按月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每当星期天,节假日还请些领导以家庭为单位到矿区赏花,划船,爬长城。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每当把这些领导请来后,林晓又让县里的主要领导和主管领导前去作陪,在吃饭聊天和诉苦中,就把所有的困难给解决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她那天想了一夜的“逐渐渗透、全程陪护、利益捆绑”的三部曲。这在当时还不算越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后,矿山的各种手续补办齐全。她又请来了省、市、县的领导,搞了一个大型的开工仪式,好不热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段时间,钢铁生产势头强劲,全世界百分之七十的钢铁产量在中国,排名中中国第一,河北第二。每天矿上四十多辆拉铁精粉的重型卡车出出进进,络绎不绝。刘会计每天早晨一睁眼,账上就多出了二百多万元的利润。勘察设计院盖起了新的办公大楼和家属宿舍楼。干部职工的福利也得到了很大的提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矿山的鼎盛时期,宫建成经理被查出了肝癌,接替他的是原机关食堂的管理员,他上任后作风霸道,胡作非为,偷偷地把公司盈利让给了个体矿主从中谋利。林晓和他出现了严重的对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的工作关系调走后又转不回来,不能担任公司的法人。在这种情况下,林晓主动退了出来,帮助宫建成寻医看病。但她的努力没能挽回他的生命,半年后,宫建成就撒手人寰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宫建成终身未娶,也没有后代,林晓又把他在公司的所得在贵州老家给他母亲盖了新楼,给村里修缮了摆放祖宗牌位的祠堂。然后,林晓领取了自己的那份所得回东北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晚上,曾凡、子健和刘会计来到林晓当年开矿时住过的那个农舍小屋,房东大娘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她不厌其烦的讲着林姑娘的好:“村里的街道是林姑娘修的,我家的院墙是林姑娘垒的,我们家的房顶是林姑娘自己掏钱给换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段时间可真熬人呐!林姑娘来的时候就像个小丫头似的,后来操心操的都长白头发了。有时候躺在我的怀里,让我给他揪白头发……。”说着说着还掉了眼泪。</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吃完晚饭,刘会计把曾凡、子健父子叫到院子里,说明天早晨一起早她就要回市里去了,临走之前有几句话要说:“就是小林和宫建成一起创业近十年,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干净的,因为我是她的闺密,有什么话她都跟我说。宫建成曾和小林表达过,但小林说的话让我记忆犹新,她说,我经历过丈夫轰轰烈烈的爱,经历过失去儿子刻骨铭心的痛,婚姻对我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虽然宫建成是在小林的陪伴下走的,但他们之间没有留下任何绯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夜深了, 房东大娘把曾凡、子健父子俩领进了西厢房说:“这就是林姑娘住过的屋子。”并跳上炕扫了一遍,从边柜里掏出两床洗得干净的被褥:“这还是十多年前林姑娘用过的呢,她们走后始终没有人用。”说完跳下了炕:“天不早了,你们早点睡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呆呆地坐在了炕沿上,看着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用当年的报纸糊得严严实实。对了,林晓爱干净。他又捧起林晓盖过的被子,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气。对了,这就是林晓喜欢的丁香花的味道,他心潮起伏,百感交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躺在大娘为他铺好的褥子上,盖着林晓留有体香的被子,回想着曾经和林晓在一起的那一幕一幕:想起了她新婚时的笑;想起了她生气时的哭;想起了她使坏时的闹;想起了她创业时的愁……。想着想着曾凡“呜呜”地哭出了声音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儿子子健打开了灯,坐起身来到父亲的身边,把手放在了父亲的背上……。</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天蒙蒙亮了。曾凡昨夜睡得很晚,现在还没有醒来。曾子健轻轻地起身下了炕,他穿好衣服走到院子,刘阿姨已经坐早班车走了。他顺着大路向山边走去,阳光照耀下的小山庄炊烟渺渺,鸡叫鸭鸣,生机勃勃。他走上了村后的山梁,看见了那当年热火朝天的矿区,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了,尾矿库也长出了低矮的灌木,河中的清水轻轻地向下游流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想起几天来探索母亲的人生之路,他感慨万分。他为妈妈的成就而感到骄傲,也为自己的无情而自责。他扣心自问:在妈妈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你在哪里了?在妈妈需要支持安慰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了?这么多年了,你给妈妈写了一封信了吗?打了一个电话了吗?你和妈妈的爱平衡吗?妈妈给你那么厚重的遗产,你能承受得了吗?他坐在山顶的石头上,望着远方,泪流满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突然,他听到了“国歌”的声音,放眼望去,是那半山腰的小学校舍正在举行升旗仪式,他起身不由自主地向那里走去。四十多名中、小学生站在操场上,对着一杆弯曲不直的旗杆,一面褪了色的五星红旗抖动着向上升起。孩子们举起右手,在录音机的伴奏下,多声部地唱着《义勇军进行曲》。那些学生脸色黝黑,憨厚可爱,有穿校服的,有没有穿校服的,衣服还算整洁,但穿的鞋子有些寒酸,有运动鞋,有胶鞋,女孩子们还穿着千层底的花布鞋,上面沾满了尘土,失去了原来的颜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子健穿过操场,看见两边的篮板一边没有了篮筐,另一边的篮筐也搭拉着。球场的正面是一排用石头砌起来的教室,房顶也是用石板遮盖着的。走进教室,阳光从石板的缝隙中射进来斑斑点点的。这在冬天肯定漏风。教室里的桌子虽然一排排地摆在那里,但高低不平,凳子也是五花八门,一问才知道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就在这时,曾子健大脑闪现了一个大胆想法:何不用妈妈的这份遗产建一栋教学楼,改善一下当地的教学环境,这栋楼就叫“林晓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想到这里他热血沸腾。妈妈利用这里的资源创造了财富,再把这财富还给这里的百姓,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子健快步回到了房东大娘家。大娘已经做好了早饭,父亲坐在桌旁等着他。曾子健匆忙把父亲叫到了门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曾凡,曾凡一时愣在了那里,但只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流着眼泪说:“这个好,这个好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吃完早饭,曾子健给小姨林丽打去电话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小姨跟他议论了半天,最后也表示尊重了他的意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子健父子马上让房东大娘找来村干部,说明他们要捐赠一百八十万元建教学楼的想法时,村干部拉着他们父子的手久久不放。当天上午,镇领导来了,中午,县主管文教的领导也来了。他们初步定在一个月以后在村里搞捐赠仪式,他们父子俩还写了保证书。第二天县主要领导还要来,并表示专门派车把他们父子送回北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下午,曾凡、曾子健父子收拾好行李,趁房东大娘上街买肉的机会,放下了一千元钱,急匆匆的向村后的长途汽车站赶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爬上村后的山梁回首望去,群山怀抱的小山村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若即若离,就像几笔淡墨抹在紫色的霞光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突然,晚霞中漂来一朵彩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子健把双手做喇叭状,向那彩云高喊:“妈妈,我爱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一声也掀起了曾凡心中的波澜,他想起了自己那跌宕起伏的一生,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他在心里默默地咏诵着唐代诗人元稹的那首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 曾经沧海难为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除却巫山不是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取次花丛懒回首,</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半缘修道半缘君。”</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