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那留下愧疚的离婚

宇宙的光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婚姻不只是两情相悦的异性相吸,也不是花前月下的一见钟情。婚姻是家庭教养的融合,脾气性格的契合,还有时间岁月的磨合。特别是军婚,聚少离多,缺少交流,这方面更显重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和林晓的婚姻经过蜜月的激情恢复平静后,有些不和谐的因素也逐渐暴露了出来。林晓美丽单纯,但娇气任性,特别是儿子出生以后,生活上一地鸡毛。当年正赶上唐山大地震,华北大地居民都住进了防震棚,好几家聚在一起,林晓的孩子哭哭闹闹,让邻居不得安宁。最后,不得不把孩子送到了曾凡的父母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后期的一个夏天,我在师里参加理论学习班返回部队。早晨还在休息,江副主任就敲开了我的门,疲惫地对我说:“大早晨天还没亮,四连曾副指导员就敲开了我的办公室,说他老婆跟别人有生活作风问题,请组织马上派人调查,他坚决要求离婚。部队现在都在外面驻训,家里也没人了。这样,你就去调查一下吧!这件事还挺急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惊讶地说:“领导,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还没结婚呢!”我是被江副主任选到政治处的,有时跟他说话也比较随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江副主任“咯咯”地笑着说:“这有什么,提前进入情况呗!”见我还愣在那里,他就安慰地说:“我也想好了,派一个老同志跟你去,你们商量着来,有些事情你不好问让他问!”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江副主任说的那个老同志叫夏中秋,是一位因病耽误了提拔的老副指导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上午九点多钟,我们一起来到了四连找到了曾凡。他正在宿舍睡觉,身上盖着一床破旧的毛巾被,脚上的凉鞋缝隙里满是泥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把他叫醒后,疲惫的他给我们讲述了昨天晚上发生的情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星期六的下午,曾凡像往常一样从营房回市里的家,下了火车后没有看到前来接站的妻子,心里就有些不快。等他匆匆地赶到家里后,看见妻子林晓在生闷气:“这孩子从他爷爷、奶奶家里接回来后,毛病多了起来了,鸡蛋不吃,非要喝什么牛奶。这牛奶只有月初才能定啊!这不,刚刚才哄着睡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本来已经心烦的曾凡听不下去了:“怎么着?我爸妈辛辛苦苦帮咱们带孩子,还带出罪过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看了一眼他:“饭在锅里,你自己盛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不想吃了!”曾凡点上一支烟,刚想坐在床边,林晓就喊到:“哎呀,你穿着外衣怎么往床上坐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洗完澡后,看见林晓早已躺在了床上,他刚关上了灯。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哪位?”林晓侧着身问道,但没有听到回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但只一会儿的功夫,又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他们俩对视了一下,林晓起身穿上了外衣打开了门,门口没有半个人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林晓刚脱下衣服上床时,门口又传来了两声敲门声。林晓拿出手电打开门一直向楼下走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时,在床上躺着的曾凡打开了收音机,想听听新闻。突然,一只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怎么是你!”来人名叫宋小雨,是曾凡和林晓后院的邻居,也是他们平时说的来的好朋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头发炸着,脸色煞白,眼睛瞪得圆圆的。用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个不要说话的手势,压低声音对他说:“一会儿她回来,你什么都不要说,到楼下公共厕所旁找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说,是关于小林的事儿!”说完像幽灵一样没影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林晓回来了。她疑惑地对着曾凡,又像对着自已说:“真是活见鬼了,楼前楼后转了一圈也没见到什么人!是不是哪个小孩儿在搞恶作剧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假装想起来什么了:“哎呀!我让事务长买了二十斤粉条,让他今晚给我送来,是不是他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信以为真,焦急地说:“那你快起来去找找他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穿好衣服迅速跑下了楼。刚到楼拐角处,传来了声:“嘿!我在这儿呢。”宋小雨在黑暗中窜出来,拉着曾凡往楼后的厕所跑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和丈夫王国坚也是从外地来到这个城市的,是和他们有共同语言的人,有时节假日星期天还在一起聚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宋小雨后面:“这大黑天的,你干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还是不管不顾地扯着他往黑暗中走去。曾凡一下子甩开了她的袖子:“你搞什么鬼啊?有话你就快说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喘着气压低着嗓音说:“我们两口子和你们两口子是不是好朋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然是呀!到底怎么了?你别绕弯子行不行?”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咽了一口唾沫:“我们说好,你别激动啊。”接着神秘地说了起来:“前段时间我陪我爸妈回了一趟大连老家,回来后就隐隐发现我们那口子有点不对劲儿了,干那事他就不行了。后来,我从我们家的邻居那里了解到,这段时间你们家小林天天晚上往我们家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不相信地说:“不会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不,我刚才从我们老王嘴里问出来了,他们已经搞上了,一个星期三次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不理会曾凡的反应:“我已经让老王写了悔过书,放在我们家收音机旁边的花瓶里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我本来想压下去算了,但想想也对不起你呀!这样吧,你回去问一问你老婆,如果是真的话,就别让他们再来往了。”最后,她还加了一句:“这种事还是怨女的,女的不让男的不上,你说是不是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曾凡突然闻到了厕所飘来的骚臭味儿,他恶心地差点没吐出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回家的路不是很远,他的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门没插,他一脚把门踹开,躺在床上的林晓吓了一大跳,她坐起来刚想发作,却看见曾凡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着她。她赶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把我吓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把脸凑上去,她那粉白娇嫩的面孔突然变得那么丑陋龌龊。想起了这些年为了维护她,受到了多少风言风语。为了将就她,和父母的感情时近时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怕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是什么意思?”林晓的目光有点惊恐,又有点儿茫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没做亏心事,为什么鬼叫门了?你和那个王国坚做了什么了?让人家的老婆找上门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胡说些什么呀?”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还不承认!”曾凡抓住了林晓身上的短背心,一把把她从床上扯了下来,林晓顺势趴在了地上。这反抗的举动使曾凡更加头脑发昏了,他抓起她那浓密的头发,向地面上磕了下去,一下、两下。撕心裂肺的声音划破了夜空,对门的邻居大妈敲门了,里屋四岁的儿子也吓哭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转过身来看,疑惑地看着发怒的丈夫,眼含泪水,声音虚弱的说:“大曾:我求你先放开我,等我把孩子哄睡了,你再怎么打我,我也不吱声了,行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行!你必须现在就说清楚,你们到底有没有那种事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说有就有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从地上爬起来,先艰难地走到门口,把邻居大妈放进来。见 站在里屋门口的儿子,一把抱起来冲向了邻居的怀抱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看着乱糟糟的家,再也不想呆下去了。就连夜搭车赶路返回了营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听到这里,涉事不深的我隐隐地感到,婚姻是否就像一个魔球,里面装满了爱恨情仇。一旦这魔球被捅破,爆发出来的不是情和爱,就是恨与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火车离那个城市越来越近了,我和老夏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我们心里早有准备,但敲开房门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林晓,还是让我们吓了一大跳。只见她头发蓬松,面无表情,额头上并排两个紫色的血包,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忍心看第二眼了。我简直不敢想象,站在我面前的就是那风情万种的林晓吗?曾凡呐,你为什么下手这么狠?难道这就是爱之深,恨之切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老夏咽了口唾沫介绍说:“我们是团领导派来调查你和你的邻居……。”不知怎么的,老夏说不下去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脸红了起来,万分委屈的说了句:“可把你们盼来了!”扭头就跑到了里屋“呜呜”地哭了起来。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房间里的一面墙,两只木箱子并排的摆在没有刷漆的木架上,一看就知道是团里给干部配发的那对,箱子上面有一排书架。屋中间摆放着一张圆桌,桌面上用棉线手工编织着一张桌布,其他就没有什么摆设了。真没想到像曾凡这样的高干子弟的家会如此简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从桌子下拖出了两把凳子坐下来。大约十多分钟后,一阵特有的香气扑来,林晓从里屋走了出来。头发利落了,脸也擦了点粉,红肿的额头用梳下来的头发遮挡着,活脱脱地显现出了一位少妇的风韵。</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老夏顿了顿嗓子:“我们是受组织委派,了解一下你和宋小雨爱人王国坚的事情……。”还没等老夏说完,林晓就愠怒地说:“我和他有什么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虽然这话问的有点仓促,但也退不回去了。我抢上去说:“你不是都向老曾承认了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承认什么了?”林晓眼睛盯着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老曾已经正式向组织汇报了,要不我们也不会大老远的来找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那恼怒的眼神终于缓和下来了,停顿了一会叹了口气说:“唉!当时那种情况,就大曾那脾气,我不那么顺着说,他能把我打死。另外,我也怕吓到了孩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调查的第一个回合就这样败下阵来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个回合只能找那个告状的宋小雨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阵铃铛般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在居委会大妈的引领下,宋小雨款款地走了进来。她个头不高,白净的瓜子脸,眼角微微上翘,显得有些俏皮。身材瘦而挺拔,从走路的架势好像是学过舞蹈戏剧。可能是在家休息的缘故,只见她头发上卷着十几个各种颜色的塑料卷,身上穿着肥大的睡裙,脚上蹬着一双精美的布面拖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进屋后好像没有看见我们一样,继续和居委会大妈唠着家常。无非是一些拉煤球,查电表,交水费之类的话。居委会大妈好不容易抓了个空档:“来来,这两位就是来找你的部队领导,你们聊吧!”便知趣地把门关好到屋外去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老夏把部队政治处开的介绍信递了上去,说我们是曾凡单位派来的。宋小雨只看了一眼就放在了桌子上:“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怎么他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你把两天前晚上和曾凡说的情况,再和我们说一遍好吗?”老夏态度缓和地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和他说什么了?”宋小雨皱着眉头反问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就是你丈夫王国坚和曾凡的爱人林晓之间发生的事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之间发生什么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再也忍不住了:“老曾已经把你和他说的事情正式向组织汇报了,我们今天就是按组织程序找你了解情况的,请您认真对待好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侧过脸上下打量了我,轻蔑地回到:“我倒想知道他到底向你们的组织说什么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都不要绕弯子了,直截了当些吧,他说那天晚上你把他叫到院子里,告诉他你丈夫和他爱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并有明确事实,一个星期三次。”我想一步点到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嘿,嘿!你年不大知道的还不少,什么三次呀,恶心死了,这话我能说的出口吗?”宋小雨嘲讽地看着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老夏愤怒地打断了她:“请你严肃一点,你向老曾反映情以后,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老曾打了他爱人,并正式向组织提出了离婚。”</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两手一摊:“我和他说的话他有记录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你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藏在你们家花瓶里你丈夫写的那份悔过书!”我突然问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我是骗大曾的,他还真相信了!”说着脸红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哎,你们说大曾是不是脑子里有问题呀?我只是让她回去问一下小林,他怎么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啊!”她和我们东拉西扯了一上午。最后,不得不结束了调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也赶了过来,我们建议让他和宋小雨当面对质。他厌烦地拒绝了。但他又给我们提供了很多线索:如那天晚上,宋小雨和他谈话时,厕所旁边那栋楼一楼的窗户没有关,宋小雨说话的声音很激动,可能那家人家能听到点什么。我们就特意拜访了那家的老俩口。他们说:确实听到有人吵架,但没有听到具体内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又找到了宋小雨家向她反映情况的邻居,那位邻居只是说王国坚和宋小雨家那台电视机,开始邻居们晚上都可以过去看,后来宋小雨回老家了,王国坚就不让他们看了。只是让前院那个媳妇过来看,还经常关着门。看完电视那个媳妇还在楼道水池子里冲脚。</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还走访了曾凡家的邻居,邻居们都反映林晓心眼好,爱助人,就是大大咧咧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傍晚,我把这两天的情况用内部电话向江副主任做了汇报。没想到只说了几句,他就不耐烦了:“怎么把事办成这么个奶奶样?还搞什么徒劳的调查呀,你们就直接下功夫做曾凡他老婆的工作,让她同意离婚不就行了吗!哎呀我的妈呀!”过后我才知道,曾凡的母亲已经到部队了,她老人家在军、师领导中有很多老战友,给江副主任压力挺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和老夏不敢停歇,趁着天还没黑再去做做林晓的工作。</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心情郁闷的走着,突然一阵爵士乐的声音从楼上的一间屋子里传了出来,抬头望去屋子里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小灯。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大丽,你和桂田搂得再紧一点,现在南方都跳贴面舞了,你们还装什么啊!谁不知道你们俩早就鼓捣在一起了!”这不是宋小雨的声音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看着宋小雨眼前那喧闹的家,再看看前楼林晓那冷清的家,同在一件事情上的两个家庭,怎么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敲开了林晓的家门,她正在给儿子喂饭。看我们进去,她忙把儿子送到了里屋哄着睡觉。一会出来了,老夏不失时机地做起了工作:无非是说老曾这次离婚的决心非常坚决,你还年轻,事到如此也就别在耗费自已的青春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但林晓的态度也非常坚决:在这件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她坚决不同意离婚。这个黑锅她背不起!局面僵持在那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站起来看到箱子上书架里有几本文学类的书,突然想起曾凡说过,林晓有记日记的习惯,而且坚持的比较好。就有意无意地问道:“听说你们单位是一个国家的研究机构,工作很清闲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 哪里呀!我们是机关,工作报告特别多,可费脑子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你的文字功底很扎实吧?哎,听说你有一个爱记日记好习惯?”我赶紧言归正传。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哪呀!那都是些流水账,瞎写着玩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能看看你的日记吗?”我直截了当的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不行,不行!那哪拿得出手啊!”她急忙推脱。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如果我以组织的名义要看看你的日记呢?”我斩钉截铁的说。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或许我的这句话起到了作用,林晓不好拒绝了。但她又推说日记本不在家里,在单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那我们现在去取呢?”我坚决地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看了看里屋,似乎是对儿子不放心。老夏看出了倪端说:“我帮你看一会家,你放心去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一连串的动作使林晓没有回旋的余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怕碰见熟人,带着纱巾把我带到了她的办公室,在几个抽屉里乱翻着。我似乎感觉到她有点后悔了。终于,还是在一个抽屉的角落里拿出了那本精致的缎面的笔记本。</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真是一个心细的人。每天不管工作多忙,都要认真坚持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不但讲事情的经过,还讲对事情的感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抓紧时间迅速地往后翻着,从一月,二月一直翻到六月,宋小雨和王国坚的名字开始多了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月七日的日记里写道:小雨家买了一台“松下”电视机,是国坚托人从内部买来的。现在的文化生活真是丰富了,抱着收音机睡觉的年代已经过去了。今天晚上看了一晚上的电视,不知不觉就到十点半了,现在回来还挺精神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月九号的日记里写道:大曾回来了,我兴奋地告诉他小雨家买了电视的事,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咱们家能不能也买一台呀?没想到他却说:平时就你一个人在家,买一台电视机不觉得有点奢侈吗?大曾就是这样,没办法。……</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月十二日的日记里写道:小雨和她父母回大连老家了。这两天晚上我没有到她家看电视。今天中午下班的路上碰见了王国坚,他问我为什么不去看电视了,一下子问的我不好意思了。他说都是朋友,不要那么封建。今天晚上来吧,我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月十九日的日记里写道:我把孩子哄睡了才去他家看电视,他们家没有别人,他说邻居们新鲜一下就行了,老来受不了,每天打扫卫生累个半死。我开玩笑地说,那是不是我也不该来呀?他说:你要是不来,这电视机我也就不要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六月二十三日的日记里写道:昨天晚上儿子睡得很晚,我没到国坚家看电视,中午我刚回家就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国坚,他手里提着一只马家烧鸡,说他顺路给我捎的。他说今天晚上放一部外国影片,让我务必去看。我答应了,晚上他挺兴奋,说今儿天气太热了,他准备了一壶冰棍等着我。当我拿冰棍壶挑冰棍的时候,他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我忙躲开身子说道:你干什么呀?他说是在跟我开玩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再往下的日记就中断了。但我从装订线缝中看出,起码有两页纸被撕掉了,特别是在最后一张的白页上,隐隐约约地看到了从上一页印过来的字迹。我拿起笔记本,偷偷地对着灯光从侧面照了一下,隐隐约约的看到:“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我的防线快要被突破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抬头时,林晓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脑门上透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她忙伸手想要回那日记本。神圣的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着我,我坚决地说:“这日记本我拿走了,你放心,组织会给你保密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看她一脸蒙态地坐在那里,就催促着说:“走吧!孩子还在家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们回到了招待所,我找来了铅笔,轻轻地在那页白纸上一涂:“我真是有些受不了了,我的防线快要被突破了”两行字迹清清楚楚地显现了出来。我和老夏本应为我们工作出现了曙光而兴奋,但我们的心情却像走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渊那样沉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正当老夏和我研究第二天怎样打开局面时,曾凡出现了。可能是他母亲来对他的压力也很大,他对我们工作说三道四地埋怨了起来。一时赌气我就把那笔记本拿了出来,向他讲了我们第二天如何突破的想法。</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拿过林晓的笔记本翻到我用铅笔涂的那页,兴奋地从床上跳了下来:“这不就是证据吗!还找什么呀?”说着就激动地往外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一把拦住他愤怒地说:“你拿走了,我们明天怎么开展工作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迟疑了一下说:“我拿回去研究一下,明天给你送回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我们等了一天他也没有过来。第三天早晨,我们给江副主任打电话,想汇报一下我们工作的新进展。他劈头盖脑的问:“你们现在在哪里啊?”当听说我们还在招待所等曾凡送那笔记本时,江副主任大声地喊到:“不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不是今天上午就开庭判决了吗?你们怎么还傻老婆等汉子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当我和老夏倒公共汽车气喘吁吁的赶到那法院时,院子里几辆军用吉普车已经鱼贯地驶出来了。最后一个上车是师保卫科科长,我们认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正在这时,林晓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带着黑色的墨镜,穿着黑色的制服,脸色惨白的吓人。虽然经过修饰,但了解情况的我还能看出她额头褪了色的疤痕。不知怎么的,我忙把脸转向了一边,有意地躲开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走出大门,回头看了看法院的牌匾,轻轻地叹了口气。</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辆公交车驶来,林晓无力地走了上去。当她摘下墨镜擦拭着镜片上的泪痕时,突然在车后门处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宋小雨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们目光相遇那一瞬间,林晓看到了宋小雨那张脸上得意的表情。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这个毁掉她婚姻梦境的恶毒女人,在别人心上狠狠地捅了一刀,还在欣赏着那流出的滴滴鲜血。世界上竟还有这样卑鄙无耻的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如同母狮子一般剥开人群,不顾一切的向宋小雨冲去。没等她反应过来,林晓的一只手抓住了宋小雨的头发,另一只手狠狠地照她的脸上打去。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抓住林晓的胳膊奋力地扭动着。由于林晓用力过猛,加上身体虚弱和公交车的惯性,被推倒在了地上。惊恐中的宋小雨借势朝着林晓的肚子狠狠的踹了几脚。林晓抓住了宋小雨的衣服使劲一拽,衣服扣子全被扯了下来,敞开的外衣露出了里面的胸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宋小雨恼羞成怒,举起身后的雨伞朝林晓的胸前刺去。就在这时,那雨伞被一只大手挡了一下,伞尖偏离的方向刺向了林晓的左肩。林晓一看是曾凡,不知他从哪里冒了出来,他抓住宋小雨的衣襟,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嘴巴。然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抓起她向车后门儿扔去。只听“咕咚”一声,宋小雨被重重的摔在了公交车后门的台阶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车厢里传出了:“打人了!出人命了!”的叫喊声。司机一下子把车停住,把后门打开,宋小雨被惊恐的人群挤了下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刚想追下车去。司机又把门“咔嚓”一下关上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从车后窗看去,宋小雨衣不遮体地坐在地上,挥动着雨伞大叫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车到站了,曾凡搀扶起一直在颤抖的林晓下了车,一步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着,两人始终没有说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们上了楼打开了房门,看到曾经给他们带来温暖欢乐的小家,如今已物是人非,心中不免涌出了一阵伤感。曾凡刚想进屋,却被林晓拦住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他看着身体虚弱的她无力地靠着门框上,就一把抱起慢慢地放在了床上。然后,找来了药水、纱布和胶布,包扎着被宋小雨扎破的伤口。</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曾凡看到她因搏斗裤子上沾满的泥土,就动手解她的腰带,没想到她突然尖利地叫喊道:“滚!你滚!你给我滚出去!”然后,光着脚跳下床,使出全身的力气把他推了出去。“咣当”一声传来了重重的关门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屋内传来凄厉的哭声。那哭声仿佛像苍天询问着她的疑惑和不解,仿佛向世人诉说着她的悲愤和冤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此刻,老天也动容了。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雨瓢泼,仿佛要把人世间的阴霾和污浊涤荡的一干二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天渐渐地黑下来了,雨渐渐地也小了,屋子里的空气闷的林晓喘不过气来,哭累了的她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户。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突然,她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人正抬头看着她,只见曾凡站在雨中,浑身都已湿透,也不知道他在雨中站了多久。这时她似乎看到了那工厂化验室里拥抱他的曾凡;她似乎看到了女员工宿舍走廊窗台上熟睡的曾凡;她似乎看到了沈阳拘留所把她从死亡之床抱起来的曾凡……。他们对视着,眼睛模糊了,神志恍惚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楼下的曾凡不顾一切地向楼上跑来。林晓端来温水帮他把湿衣服脱下,擦拭着他的身躯。曾凡也帮她解开了衣裤,擦拭着她那伤体,擦着擦着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在痛心疾首的煎熬下,在大喜大悲的激情里,他们完成了一生中最为悲壮的交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林晓平静地躺在那里,她那半睡半醒的神态是那么动人,他那病态而又疲倦的身躯又是那么阴柔。当曾凡感到这个上天赐给他的尤物将要离他而去时,禁不住嚎淘大哭了起来。他惋惜,他悔恨……。林晓啊,林晓,你浪漫时尚,我为什么没能给你多买几套漂亮的衣裳?你活泼好动,我为什么没陪你去多玩几个地方?更重要的是你作为军人的配偶孤独寂寞,我为什么没能给你买一台电视机丰富你的生活?如果当初买了电视机,是不是就不会有眼前这可悲可怕的结果了呢?假如一切重来,我不会这样的,不会的,不会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一年后的一天中午,天气又是热的透不过气来。我正在午休,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在军营这个男人的世界里,我们午休很少插门。我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哪位?”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我喊了一句:“没关门,请进!”又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我光着膀子,穿着裤衩起来:“谁呀?这大中午的!”当我拉开门一看,门口站着一位女人。我本能地把门关上,赶忙跑回里屋穿上衣裤。</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门口站着一位很拘谨的少妇,我突然认出来了,她就是林晓。只见她穿着鹅蛋青色的衬衣,藏蓝色的筒裙,白里透红的脸上挂着汗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她来干什么?是来要回那笔记本的吗?”想起那骗取她笔记本的情景,我愧疚地脸一下子红到脖根子。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忙把她让进屋,给他倒了杯水。看见她掏出手帕擦脸时,她的领口和腋下都被汗水湿透了,我忙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新毛巾递给她,她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不用,不用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过了一会儿,她清澈的眼睛看着我说:“今天我是来向您道别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看我摸不清头脑,她笑了笑说:“我已经调回东北老家了!”然后神情严肃地说:“今天我想求您为我办一件事。不知道我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我的儿子了,我也不知道我儿子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母亲了。我在想,如果我儿子长大想找他的母亲,肯定要向组织打听我的情况,到那时请您和您的同事一定要把我现在的地址告诉他。”说着,她把那张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递给了我:上面第一行写着一个边陲城市铁路局机修厂的地址。第二行字写着那个边锤城市的一个小区地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眼睛模糊了。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转身走出去了,我追到宿舍的大门口,只见她的身影在热浪中摇晃着,我的心海也随着摇晃了起来。突然,我想起她还要走七、八里路到县火车站,一个女同志在这大热天里怎么能受得了。我忙从房间里拿出一把伞,推起走廊的一辆自行车向她追去……。</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