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死亡之谜

冰天雪地

1944年夏秋之际，日本鬼子驻扎在攸县渌田，经常来龙市扫荡，抓夫抢粮，我的祖父就是那时被日本鬼子抓走了，再也没有回来。对于祖父的死亡有多种传说，有的说是在押送途中因逃跑而被枪打死的，有的说是在日军驻地被炸死的。至于哪种说法比较可靠，多年来一直是一个谜。

2012年8月6日下午，我在县新华书店遇到正在看书的虞忠尧老师。虞老师是龙市人，他是清溪中学的一位退休教师，同我父亲是同年出生，且与我父亲一起在我曾祖父手下发蒙。之前，我听到父亲说起祖父死亡的一些片断，并提到与虞老师一同被日本鬼子抓走的情形。书店相遇，正好能得到虞老师的证实。

祖父生于1907年8月，当过小学老师，还在县粮仓做过管理员，家住玉峰岭西麓。1944年夏秋之际，天气炎热，日本鬼子驻扎在攸县渌田。由于部队需要给养，需要苦力工，便到周边乡村扫荡，抓夫抢粮，龙市便是首当其冲。当得到日子鬼子要来龙市的消息，当地老百姓便躲进了冲里。有的躲到石冲瓦屋，有的躲到柱古团。听父亲说，祖上有个姑婆嫁到柱古团，那里有亲戚照应，全家人便躲进了柱古团。

过了一段时间，听到外面一些传言，说鬼子退回到渌田去了。祖父当时30多岁，正当壮年，便出来打听。来到金沟湾附近，看见一匹战马正在路边吃草，祖父知道，这肯定是日本鬼子遗落的。祖父因与游击队有联系，并利用自己管粮仓的机会，为游击队筹过粮草。祖父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鬼子兵，便牵着马送给游击队。此后，祖父以为不会有事，也未防范，结果来了几个找马的鬼子，祖父在家门口被几个鬼子大兵抓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虞老师说，自己当时躲在自家的菜园里被鬼子抓去的，同村的金沟湾也有一位村民被抓，后来逃回来了。虞老师与我祖父很熟，两人都是一个村的，两家住屋相距不到两百米，而且双方的祖上也有交情。在当时，祖父也是有一定身份的，被抓之后，日本鬼子也想要其为他们卖命，做个伪乡长伪保长。由于祖父不愿意背负着汉奸的骂名，拒绝了鬼子的要求，便被鬼子强令做挑夫。

那时，虞老师只有10岁，年纪小，长得英俊，鬼子的一个军官很喜欢他，出门骑马都是带着他。而祖父出生于书香世家，虽然人高马大，但从未干过农活，做挑夫是一种折磨。鬼子押着他们从龙市、经东冲、禾市进入耒阳境内的一个驻军地。虞老师说，日本鬼子是要把他们押往常宁，在耒阳驻地只是短暂停留。虽然一同被押，但与我祖父没有什么交集。

说起祖父的相貌，我想起了一次奇遇。那是1983年高考预选后，我插入到县五中（现二中）重新合成的一个理科班学习。因预选淘汰了一大批高二学生（那时高中两年制），我们男生宿舍安排在二楼空出来的教室里，隔壁顶头是谭远懿老师母亲的一间住房。有一次，我端着水杯去谭老师母亲那里倒开水。我原与她互不相识，这是第一次相见。她看到我，打量我好一会，便喊住我，说出我祖父的名字，问我是不是他的后人。她这一问，让我惊呆了。祖父已经去逝近40年，偶尔听长辈说起他的名字，所以，对祖父的名字，我还是有点印象，便如实回答：“是的”。经过交谈，原来谭老师的母亲是我家族之堂姑婆，与我祖父也是同龄人，从小一块长大，后来嫁入谭家，我家与谭老师家也算是姻亲。她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想到我的祖父，并能叫出我祖父的名字，说明我与祖父的像貌极其相似，也可以肯定她俩的关系非同一般，应当是情同兄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老人家对祖父的去逝一直惦记在心，让我深深地感动。正因为这种关系，我在当年高考前两个月的时间里，生活中得到谭老师母亲的关照多多，那情形深深地刻在我的生命里。

祖父一行人被押送到日军驻地后，暂时安顿下来。一天傍晚，突然10余驾国军飞机在鬼子驻地上空狂轰滥炸。本来平时那位鬼子军官骑马带着虞老师，但这一天没带，幸运之神降临到虞老师身上。正在狂轰滥炸之际，虞老师还站在一个土墈上玩耍，突然被一个鬼子兵拖到土墈下，并压住他，这样，虞老师也就幸免于难。那次轰炸，幸存者所剩无几，那位鬼子军官也被炸死了，估计我祖父也是在那次轰炸中死亡的。

轰炸过后，鬼子们自顾不暇，被抓的人散的散，逃的逃，虞老师也踏上回家的路程，他独自一人从耒阳朝着安仁方向往回走。第二天傍晚时分，虞老师路过一个村庄，一位大伯看到虞老师孤身一人，便上前拦住他，问明情况。虞老师发过蒙，识得字，便将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大伯。大伯担心虞老师的安危，便收留了他，并让虞老师在大伯家过了一个春节。第二年开春后，大伯安排两位家人专程送虞老师回到老家。为了表示感谢，虞老师父母给了来人伍块大洋，后来两家还有多年的往来。

听过虞老师的介绍，虽然虞老师没有亲眼看见祖父被炸死的情形；但是，可以认定，祖父应该是在那次飞机轰炸中死亡的，时年38岁。不过，不论是枪杀的也好，还是炸死的也罢，都是日本鬼子的侵略造成的。日本鬼子给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我们将世代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