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场雪落世间清明。 清明,多美的名字 时间仿佛归返到久远的本初,天地仿佛回转到最纯澈的本初,这是变迁的历史虚无后的空,是缤纷错落的现实漫漶后的净。</p> <p class="ql-block">渺小如我立于天地一隅,伫立在清明的时间里,内心如同清明二字,怔怔地望着欢合的大山与层叠的田,不忍踏出一步,担心破碎这份清明,我听到了大自然的呼喊,转身侧目探寻,它来自任何方向。</p> <p class="ql-block">风从山下吹来,浩浩荡荡 推推挤挤将春天散布四野。这里的风很长,谷底一直吹上山脊,这里的风比坡大,侠客一般豪迈的吹展,将冬天的豁达不绕弯地吹进春天里。</p> <p class="ql-block">这里的春天很慢,等待中总会滋生不知所起的欲望。它汩汩地回旋在春雨滋润的瓦檐下,它明晃晃地起伏于各色艳丽的花彩中,它甚至肆无忌惮地随着春风浩浩荡荡地游走在大路上,它也隐藏于鲜嫩的新芽上,在你驻足时吐露温情的密语。欲望的藤蔓迅速生长,前所未有的炽热弥漫着你,甜软的欲望怂恿着你,你听到了前所未有的贪婪拔节生长的声音。另一种情愫也在挣扎中得到苏醒,欲望与理想就像是两棵结不同果子的树,偶尔可以交媾转化。当理想的追逐沦为茫然,直至在渐渐乏味腻烦中归于麻木,欲望就被当成救赎。我们苛责堕落,却未必感叹太多不确定面前坚持究竟有多难。我似乎明白了荆棘鸟生命绝唱的壮烈,是什么让他在最热烈的时间里将自己埋葬?当理想沦为欲望,这副躯体何以寄托。此刻站在这里,一颗单薄的灵魂与大山的厚重相望,相望于清明的时间里,相望于终将被历史掩埋的厚土中。世间一片空旷,清明已来,风吹来。</p> <p class="ql-block">清明的心需要放得下欲望层层剥离,也需要经得起美好渐渐离去。</p> <p class="ql-block">驾车行在回村的路上,路中央行走的老人并没有因为车的出现而调整方向。他按照他先前的应该也是惯有的频率慢慢在走,一步一步稳稳地踏在厚重的黄土地上,踏踏的声音响荡在高原的空旷中,两行若隐若现的脚印逐步延伸。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降下车速不远不近地跟在老人身后。老人直挺挺的背瘦削着,膝盖弯曲时隐约可以看到藏蓝色外衣下面骨头轮廓的凸起,偶尔老人伫立张望,张望他曾耕耘过的土地,土地上红日下那个曾经挥汗如雨健壮如牛不肯懈怠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也许以后的以后一切形象如同声音一样也会无情地离开他的世界,当一切的张望化为无望,当一切的滋味都无法品味,他会是什么滋味,他一步一步朝这样的离开走去,离开一切所有的离开。我更加小心翼翼,内心如同眼前空荒的旷野般惶恐,我害怕这样的离开。</p> <p class="ql-block">然而离开是注定的,一切都会离开,包括老人居住的村子。一位年过半百的叔叔说现在村里仅有十来个人,最小的和他差不多年岁,再过20年30年他们这一代也就是村子最后的主人也将从村子离开,他们也将踩着老人踏出的脚印向着离开离去,这一桩桩的房子将坍圮在历史的尘埃中,房子里的故事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甜美的爱与憧憬也将被风吹散在历史的虚空中。存在是如此脆弱,离开是如此决绝。我目睹一个村子呼啦啦顷刻间消失在重型机车的碾压中,我也在经历一个村子在一阵阵慌慌吹起的风中逐日离去。存在是如此脆弱,离开是如此决绝,一段关系的淡去起初可能只是无数日常的一个偶然,美好的爱情常会陷落在婚姻的危机中。我问天问地 这空气呢 这土地呢,这眼前的一切呢?他们是否会离开?我听到我的诘问声像无数的离开一样远去。</p> <p class="ql-block">清明祭祀何以成为传统?站在这儿我忽然懂了。清明祭祖,祭奠离开的一切,也祭奠被自己埋葬的过去。只有面对过去并从过去抽离出来,才能以清明的心走向任何方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