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黄糯米饭情思

初见

二月二龙抬头，春意渐浓，繁花似锦。老同学家乡的“二月二抢花炮节”如约而至。每年的这个时候，我总会前往老同学家中，共度佳节。当品尝着她亲手制作的黄糯米饭时，往昔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段珍藏于心底的故事也随之浮现。

那是一九七六年九月，我在公社的一所中学读高中。编班时，命运将我和老同学安排在了同一班级、同一小组，共用一张课桌。佛说，前世五百次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而如今，编班的安排竟让我们坐到了一起，这缘分不可谓不深！

她叫小娇，我亲切地唤她阿娇。

初入校园，阿娇的语文基础较为薄弱，对语文课总是心怀畏惧，而我的语文成绩较好，便主动帮助她学习。我的数学成绩不理想，阿娇的数学却十分出色，我便拜她为师，向她请教问题。阿娇总是毫不吝啬地为我“开小灶”，耐心地指导我。

我们互相关心，互相帮助，彼此尊重，惺惺相惜，日久生情，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阿娇文静善良，慷慨大方，乐于助人。她的家就在学校对面，高中两年的学习生活中，她像家人一样关心着我，尤其是在生活方面。

我家地处偏远，交通不便，星期天很少回家。学校饭堂在周末不营业，我的吃饭问题成了困扰。有时我去街上吃一碗米粉，有时懒得去就空着肚子过，阿娇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阿娇对我说，她家人很好客，只是家里人口较多。如果我不介意，就去她家吃饭吧，免得我吃了上顿没下顿，伤了胃。

有一天早上，阿娇悄悄告诉我，明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她家要过二月二节。如果我不回家，就去她家过节吧。阿娇的村子自古就有过农历“二月二节”的习俗，这个节日是村里的“感恩节”。然而，文革时期，村里废除了二月二节，改为过国庆节。虽然禁止过二月二节，但村里人还是会偷偷过“二月二”，买肉杀鸡杀鸭加菜，拜龙头，拜祖先，祈求一年风调雨顺，健康平安。

二月二那天正好是周六，我没有回家，学校饭堂又不开门，便想去阿娇家蹭饭。但当时的社会风气较为保守，而我见到女同学就脸红，一般不会轻易去同学家，更不会贸然去女同学家吃饭。那天我只敢想不敢做，没有去她家过节，而是在教室里看书。

教室外，寒风料峭，细雨如丝。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因为下雨，我没有出街吃粉，只能饿着肚子在教室里呆着。这时，阿娇戴着一顶尖雨笠，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向教室走来。她推开教室门，走到我面前，把小篮子放到桌上。

阿娇说，我太客气了，叫我去她家吃饭我没去，现在一定饿坏了，她给我带了一些饭菜来，让我趁热吃。

我有些不好意思，外面这么冷，又下着雨，阿娇还给我送饭，实在过意不去。我俩无亲无故，我也没为她做什么事，不能白吃她家的饭。阿娇却说，我们之间不讲这些，我平时对她学习上的帮助就是功，没有我的帮助，她简直是什么也不懂，现在是她感谢我的时候了。阿娇说，我来这里上学，远离家乡亲人，孤单一人，生活不便，她给我送一餐饭，略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即使不饿，我也要吃一点，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做黄糯米饭，想让我尝尝，评评分。在她村里，黄糯米饭做得黄、做得糯软鲜香的，才算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吃了黄糯米饭，让我们的友谊也像糯米饭一样黏。

阿娇从篮子里取出几个小菜，和一包用芭蕉叶包着的黄糯米饭。阿娇边给我打开黄糯米饭边告诉我，这黄糯米饭是采用一种叫染饭花的植物花来煮水、浸泡好糯米后，放在木甑里蒸制而成。染饭花是一种药物，有清肝明目的作用，吃黄糯米饭既可饱肚子，又可防病治病，增强体质。听阿娇说是她亲手做的，又有保健作用，我突然胃口大开。阿娇已剥开了芭蕉叶，一团颜色鲜艳、黄灿灿的糯米饭出现在眼前，让人垂涎欲滴。我从阿娇手中接过饭团就饕餮大吃，吃一口，清香糯暖，再吃一口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一口接着一口，简直停不下来，最后吃得一粒不剩。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阿娇冒着冷风冷雨给我送饭，她送的何止是饭？那是她一颗金子般的心啊！那一刻，我除了感恩，心灵深处也悸动着一种朦胧的情感，我不知道那是同学情还是爱情？

一团黄糯米饭是我心灵深处最温暖的记忆。四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的青春年少也已不再，现在过节也已很少有人做黄糯米饭了，但是那个吃黄糯米饭的情怀一直都在。每年的二月二节，我都去阿娇家里过节，不为别的，只为了感受那一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