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杀小妈，青年杀情人，中年要杀诗圣，却写出情意缠绵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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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杀小妈，青年杀情人，中年要杀诗圣，却写出情意缠绵的诗

漫说严武的一首诗

一、童年的暴戾

如果列一个“大唐狠人排行榜”，您一定会在前三名里找到他的身影。

他是妥妥的官二代，老爸是当朝宰相，标准的正国级高干。

他也是个如假包换的问题儿童。八岁时，看到老爸宠爱小妾而冷落老妈，他拎着个大铁锤趁老爸的小妾午睡之时，狠狠地砸烂了那位美女的脑袋。手下人替他打掩护说：是孩子跟小妈嬉戏玩乐不小心而误杀，他却大声嚷嚷说：我故意杀了她，天下哪有宠爱小妾冷落正妻的大臣？

大唐律没法对8岁孩童治罪，他洋洋得意得以逍遥法外。

二、青年的残忍

他更是一个没有担当且残忍的不良青年。二十岁时，他发现自己的邻居——一个部队干部的女儿美艳过人，就设法买通其左右勾引到自己家中同居。一个月后，他要带着女孩儿玩私奔，体验一把浪漫刺激的游戏，遂带着漂亮情人乘船外出。女儿失踪，家人报案，官府追缉。过了河南巩县不久，他看到岸上追查缉拿的差人赶往前面的码头堵截，于是趁夜色朦胧，用琵琶弦勒死女孩儿抛尸水中。次日追缉的差人看到他并没有拐带妇女，于是悻悻而返。

奔流的河水掩盖了他的罪孽，没有证据，疑罪从无，冷血的他又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三、中年的杀机

少年时敢杀小妈，青年时敢杀情人，中年时又动了杀机，这次要杀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世交、他的挚友，也是他仰慕崇拜的诗人杜甫。

那次杜甫喝高了发酒疯，瞪着通红的眼珠子训斥他说：严挺之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他熟视片刻说：我是杜审言的儿子。杜审言是杜甫的爷爷，这一下占了杜甫的便宜，嘴上讨巧，气消了许多。但矛盾最终爆发，他怒气冲冲地在官府集合队伍，恶狠狠地喊着：这次我一定要杀掉杜二这个家伙。幸好这一幕被他老妈裴氏看到，老夫人赶紧制止了这个鲁莽冲动的儿子。

裴大妈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拯救了杜甫的性命，也成就了唐诗的辉煌，不然的话，大唐文学的光芒将遽然暗淡，唐代诗歌的现实主义高峰被拦腰截断，而“诗圣”的荣冕将只是一堆零散的珠宝丝带而无法编制成冠。

这样一个翻脸如翻书，动辄就杀人的家伙，说出来谁都不相信，他竟然是大唐的名将，还是给予杜甫很多帮助的人——成都府尹兼御史大夫充剑南节度使严武。

四、深挚的友情

严武是一介武夫，也是一个诗人，虽然他有时不堪忍受杜甫偏执狂傲的性格而产生厌恶甚至杀人冲动，但更多的是崇拜仰慕和脉脉温情。作为杜甫的一个小迷弟，他曾饱含深情地写给杜甫一首诗：

巴岭答杜二见忆 

卧向巴山落月时，两乡千里梦相思。

可但步兵偏爱酒，也知光禄最能诗。

江头赤叶枫愁客，篱外黄花菊对谁。

跂马望君非一度，冷猿秋雁不胜悲。

注 释：

①可但，岂止。

②步兵，晋阮籍任步兵校尉。

③光禄，南宋颜延之为金紫光禄大夫。

译 诗：

面对巴山落月卧不能眠，相隔两地让我深深思念。

像阮步兵一样喝酒划拳，像颜延之那样构思谋篇。

巴江的枫叶愁煞旅客，篱笆外的菊花等谁赏探？

多次回望寻找你的身影，只觉猿啸雁鸣不胜悲寒。

五、解 题：

标题中的“杜二”是指杜甫。“答”回复意，从诗题可见这是在巴山的严武收到在梓州的杜甫寄赠后的回应诗。

公元762年7月，严武奉召回京，杜甫顿感孤危，恋恋不舍，一直送到绵州（今绵阳市）奉济驿。山一程、水一程，这一送竟然送了将近三百里。路上杜甫赠诗勉励：“公若登台辅，临危莫爱身”。不料此时徐知道起兵造反，通往成都的道路阻塞。杜甫无法回到成都江村草堂，自此陷于绵州前后20个月之久。通往长安京城的道路也被阻断，严武暂时滞留巴山，这首诗就是在这种环境、这种时间所写。

严武有着强悍不羁的性格，对比他大14岁的杜甫，虽然尊重，但总是大咧咧地喊杜甫在家里的排行为“杜二”，不过这种称呼也是唐代人的习惯，没有特别不恭敬的成分。例如杜甫称高适为“高三十五”，高适喊董兰庭为“董大”，王昌龄称李白为“李十二”，李白称崔何为“崔十五”，白居易喊元稹为“元九”，刘禹锡喊白居易为“白二十二”等等。

虽然严武喊“杜二”透着点热乎亲切的意味，但杜甫却对自己的饭票毕恭毕敬（杜甫在严武手下做了一年校检工部员外郎），从来都是喊“严公，严郑公，严中丞”，偶尔称呼一次排行，也要加上后缀为“严八阁老”。“阁老”是对中书省、门下省长官的敬称。杜甫从没喊过一次“严八”，这中间还是可以窥见一些心态上的细微区别。

六、浅 析：

首联叙述相思情谊。颔联用两典讲述共同爱好——“饮酒、赋诗”。颈联写景抒情，寓情于景。秋高气爽，枫红菊黄，更勾起对友人的怀念。尾联初言分离时恋恋不舍，分离后殷殷怀念，再以“冷猿、秋雁”渲染惜别情绪的低沉和凄凉。全诗情深意切，深沉感人。

这首诗被金圣叹收入自己编辑、点评的《唐诗六百首》中，金圣叹的评价文字颇有特色和见地，比如分析首联他说：“‘两乡’在两头，‘千里’在中间，梦亦千里，相思亦千里，彼亦千里，我亦千里，此即‘卧向落月’其时其事也。”

对于颔联所用两个事典，他说：“一是真实性请，一是真实学问，不必更问谁爱、谁能。大约定是同爱、同能矣。”这种不拘泥于字面而从两人交往的实际感情和学养提出的看法，的确见解独特。从修辞学上的角度，也可以理解这两句两典为互文见义，是言其共同爱好和学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共同点才是惺惺相惜的基础，才是暴怒后更理解、更贴心，风雨后见彩虹背后的逻辑。这样理解，也才更贴合诗意。

这首诗以思念故人赋起，陈述同好承接，即景生情转折，期盼归来总合。“光禄”一句过渡自然，不露痕迹。结句景有余景、情有余情，含蓄隽永，耐人寻味。赋起赋结，结构严谨。或直抒胸臆，或融情于景，情真意切，感人至深。用典熨帖，切合人物爱好和身份。读此诗，“始悟工部昔日相依，直是二人才力、学力，自应投分至深”（金圣叹语），《唐诗选脉会通评林》评严武此诗为“盛唐佳调”，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