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香几味？

东篱下

黄昏，天空飘起了雪。寒风中，雪花纷纷扬扬，越下越大。

村边的路灯，也在风雪里亮了起来。灯光是那么柔缓、那么暗淡，那团团灯光被雪雾缠绕着、包裹着。浓密的雪花穿过那个雾团，纷纷而去，飘落在一个个昏暗的角落。

雪花落在我的身上，也落进了我的衣领，冰冰凉凉地消失在我的脖颈。我听见了落雪的声音。

走进家门，抖落一身雪花，沏上一杯热茶，欣赏肯尼基的萨克斯曲《茉莉花》，驱赶这身寒冷，享受这份孤独。

几十年来，与顽童为伴，倾心其成长，传道授业，苦口婆心。一天下来，口干舌燥，急火攻心。饮一杯清茶，滋喉润舌，神清气爽。月上寒窗，伏案备课，两眼昏花，腰背酸痛。伸腰呼吸，一杯淡茶入口，顿觉沁人心脾，元气满满。

多少个夜晚，万籁寂静，面桌而坐，滚烫的开水倒进茶杯，浓浓茶香袅袅升腾。片刻，蜷缩的茶叶舒展开来，轻盈的腰肢忽上忽下，如云似雾，恰似寂静的心灵悠然自得。一片片嫩叶慢慢沉浮，多少往事涌上心头：童年时的槐花，少年时的风车，青年时的梦想。还有那亲人祈盼的目光，温馨的笑脸，熟悉的身影……如梦似幻，久久弥香。

岁月多情，兄弟情深。弟弟成家后生活在一座小城，他知道我的嗜好，一直给我送茶。从当初的“西湖龙井”到后来的“黄山毛峰”，还有今天的“云南普洱”。让我一个只知道红茶绿茶和花茶的山里人，成了如今还知道有白茶青茶和黄茶的饮茶人……弟弟不止一次对我“夸海口”，说他的朋友多，茶叶都是他们送的，不用节俭。每次回来，都是大包小裹，满满的茶香。

这几年，我习惯了去儿子家过春节，因为弟弟和儿子是邻居---他们爷俩同一个小区，同一座楼，同一个单元，不同的是弟弟住八楼，儿子住六楼。春节，是阖家团圆的美好时光。我们一大家子人楼上楼下地跑着，在一起吃饭，聊天，散步。晚饭后，她们姐俩收拾家务，我们哥俩烧水喝茶。品茶闲谈，说过往，谈人生，议亲情。杯杯香茶，点点滴滴，浸染悠悠岁月。

前日，弟弟微信说，几天后要回家来。晚饭后，沏茶独饮，忽然想起，问一下吧，哪天回来？那边是侄女接的电话。我问，你爸爸呢？她脱口而出：爸爸下楼给你买茶叶去了。呆立，愕然，惊诧。弟弟多年用心编撰的谎言，让稚气未脱的侄女一语道破---我无言以对，端起茶杯，泪水涌动。

是夜，落雪。窗外的路灯闪烁着执着的亮光。那支熟悉的萨克斯曲子，在这雪夜里平添了几分细腻委婉的韵味。沏上茶，茶香慢慢飘来。回想自己，这些年来，为了这份工作，为了这个家忙来忙去的，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也曾沏上一杯茶。可是，那些或浓或淡的茶，我都没加思索地喝下去了。今天，想起弟弟这份苦心，这份情意，俯身自问：这，茶香几味？我慢慢坐下身来，慢慢喝，慢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