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虚室生白

　　春天是一首诗，杨柳桃花、楼台烟雨，芦芽河豚、枝头红杏，莺争暖树、燕啄春泥，花气袭人、鹊声穿树，是不是都能勾起您年少时对着课本努力背诵唐宋小品华章的回忆。春天是一幅画，它是暖风中的漫山摇曳的红花，是细雨中一望无际的绿野，是农人披星戴月追逐时令的弓背弯腰，是远行者在冰雪初融后的泥泞中蹒跚或暗黄色沙尘中停步垂首。

今年闰二月，春分到清明间，气温反复无常，正应了乍暖还寒的说法。阴雨连连，偶有天晴，再适逢周末，便成了踏春的好日子。春季除风和日丽外，在绿化率极高的厦门，还有一种绝佳的享受，那就是清晨里的花香。含笑、柚花、米兰、栀子、金桂、玉兰的香气馥郁、有穿透力，与松树、樟树、芒果、荔枝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温柔地弥散在空气中，随着脚步，不断变换香韵的层次，是我这个老鼻炎患者的最爱。

高高矮矮的枝头、藤蔓上，各种颜色的花继续争先恐后地开着，呼蜂唤蝶，留人驻足，早开的桃花、樱花、李花多已经悄然退场，枝叶翻新，鲜嫩碧绿间开始有指尖大小的幼桃、幼李了，早两周满树粉红的樱桃，现在也密密地挂了果，抬头看时，翠绿、杏黄、浅红的都有，果皮在太阳下散发着油油的光泽。

小时候家里有株樱桃树，开花时的情形完全没有印象，因为盼着吃，结果的过程还记忆犹新。到了熟透时，果皮被汁水和糖分涨得圆溜溜的，光线强时透着红宝石般的润泽，摘一颗，象征性吹一下尘土，轻轻地咬，避免果核咯到牙齿，果肉中的浆水在舌尖上爆开，满口的酸甜。也有个把藏在叶子后面没有被发现的，第二天就会涨裂果皮落再树下，看着惋惜。那时对春天的记忆当然还有嫩生生的小白菜、水萝卜，都是吃了一冬天的土豆萝卜大白菜之后的惊喜。

除了吃，还记得刚上小学时一次学校要求春耕支农，天刚蒙蒙亮就起来，和前后院的同班同学一起到生产队去，出家门时还觉得困得睁不开眼，孩子们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就精神起来了。分配的活就是种玉米时，挎着自己从家里带去的小柳条筐，在地头上分配到玉米种子，跟在大人身后，沿着前些日子犁好、凉透的垄，在每隔一尺左右用锄头挖出的小坑里投两粒种子下去，用脚拨回挖出的浮土盖住，再轻轻地踩一下压实。我没干过这个活，明显比同伴慢，生产队长是父母的熟人，忙活完了，就过来帮，还说我种子投得准，埋土认真，为我的笨拙解了嘲。

边走在当下的春光里，边回忆这些近五十年前的细小往事，对春天流光易逝亟待奔赴的看法似乎有了改变，或许就该播下种子，拂去焦虑，让三、四月的事，等八、九月去证实，把目光交给花和草木，让耳朵去听从风和鸟鸣，享受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