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树

文东

苦楝树

王文东

青黄不接的时候，孩童时的快乐就是捡楝豆。捡一些楝豆，当炉火力消而饭未煮熟时，投进几粒炉膛里，一股黑烟后，顷刻间，火焰熊熊，饭熟了，母亲笑了，我也被熏得两眼泪花……是楝树帮我家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楝树果子极苦。开的花却是好闻，兀自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听大人说:“楝花落，吃油馍”，因为当楝花纷纷洒落时节，夏粮就登场入仓了，家里就有粮食吃了。于是又吸溜着碗里的清汤菜叶，仰望着树上的楝花，盼它早日落下了。

楝花终于落了！这时最惦记的是篮子里楝叶下那脆香的油条（有的地方叫油馍）。楝叶特殊的香味可避蚊虫，瞧五月，瞧麦罢，闺女回娘家走亲戚，总要炸小半篮子油条，——富裕人家是要装大半篮子的，——上面盖上厚厚一层楝叶驱避蚊虫，而且看上去是满满的一篮子，特有面子。

那时没有空调，大人们有芭蕉扇子，小女孩儿有花纸折扇，唯独我们这些小屁孩儿什么也没有，所幸上天赐给我们一把楝叶，上下左右的地抽打驱赶着蚊子，那清凉润滑的楝叶，拂过皮肤，感觉舒爽极了！再晚些时，繁茂的楝叶间长出楝豆来，椭圆形的，碧绿油亮，像葡萄，一串串的着实可爱。用针线穿成祖母绿项链、手链，戴在手上、项上，不仅能享受丝丝凉爽，而且还能在小姐姐面前摇头现腕地炫耀一番呢。

秋天吃楝豆的灰鸟来了，是灰琼鸟，有的地方叫他楝喳鹂，也有灰喜鹊来吃，于是楝树上便成了鸟的舞台、歌的海洋。

后来稍大一些，用楝木坯斗打砖坯自己烧砖盖房子——往坯斗里撒些细沙，将坯斗口向下一磕，震掉多余的沙子，翻过来往里摔进软泥块儿，刮掉上面多余的泥，稳稳倒出，三个棱角整齐的砖坯，惬意地并排站在平整的坯场上。“打坯垛墙，活见阎王”，很累，可是，一想起未来自己的新房，就又充满力量。那用楝木做的坯斗，水沙荡涤不走样，千万次摔打不变形，和他在一起，不由得对苦楝树产生了无限敬意。

大学毕业了，忽然想起庄子说过:“凤凰飞梧桐不栖，非楝实不食，非甘泉不饮”的句子，对苦楝树越发仰慕了。

苦楝树，我同你一起长大，而今你却长在我的心上了。

2022年10月16日，于振华中学

　　岁末抒怀

王文东

2023年12月31日

汽笛声声又一站

赏罢冰雪向江南。

窗外夕阳频回首，

羡我鹤发兼童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