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行记

石维巧

　　时隔近一年之久的华山行却久久未用文字记录，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华山之险、之奇、之绝只配身临其境去自主感受，任何文字都是含蓄的表达。加之自己文化不高也不敢写，唯恐描述肤浅写不出其雄伟英姿与挺拔险峻，辜负了华山之盛名。可这华山行记像是未了的心事压在心头，终不能忍受违心的难耐，且斗胆提笔，浅写一二，一吐为快。

　　曾与一位灵魂有趣的友人许下华山之约。不料友人失约，而我那颗对华山按耐不住的向往之心竟自我暗示着，既无知己能同行，单枪匹马又何妨？加之，在那段迷茫、无措的日子里也急需为自己寻求一丝安慰。我便攒足勇气下定决心，毅然决然为爬华山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去年7月4日，一个人，几瓶水，些许干粮，多种心情，背上背包来到陕西省华阴市华山脚下。早十点左右从华山脚下的玉泉院出发。据悉，玉泉院为道教主流全真派圣地，也是华山道教活动主要场所，更是游客从华山峪徒步游览华山的必经之地。我双手合十虔诚的在神像前跪下许完愿后，匆匆踏进了华山的大门。

　　一进华山门，哗哗的流水声萦绕在我耳畔，眼前道路宽窄不一、崎岖多湾，两侧峰峦竞秀、草木繁茂，这就是华山脚下群峰畔风光最旖旎、景观最密集的、水量最充沛的华山峪。前4公里的山峪除了这些风景相随，还有脚下的台阶、坡道、坡道、台阶，偶有几间古老房屋。曲径通幽处，仿佛即将通往时空深处，古人曾从这里鱼贯而出，今人又纷纷涌入，恒古不变是时空，变的是无数个你我他。

　　烈日当头，不怕晒、不惧累的我马不停蹄的走完前5公里的路程，已汗流浃背衣衫湿，好在天清气朗、浓荫匝地，给我的登山之旅增添了些许凉爽。沿途的步行道、千尺幢和百尺峡是其中的精华。沿途的步行道渐变陡峭，在台阶边铁链护栏的外侧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坑，古人就是依靠它手脚并用登山的。来到千尺幢，初步感受到华山的险峻，台阶很陡，足有七八十度，如果没有边上的扶手和铁链，即使是经验丰富的老旅友也会心惊胆战的，想想古人真是勇气可嘉。来到百尺峡，看着陡峭的且仅容得下一个人通过的台阶时，才能真正体会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真正含义。瞧，百尺峡上的两块石头，分别刻有“心惊石”、“平心石”字样，当你从石头下钻过，生怕石头从头上落下来，而通过后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时，方能悟得顾名思义的两块石头。

　　过了百尺峡不远就到了北峰。站在北峰顶的我迫不及待的远眺四周群山，垂直的峭壁，七十度的仰角，这华山的陡真是太过触目惊心的真实，难怪唐代诗人张乔发问“谁将倚天剑，削出倚天峰”。北峰上有三重院坐落涯背上，北峰全景观景台上一站，不禁一叹:“览山河何止万里？壮哉，华山！”

　　在北峰驻足片刻后便兴致勃勃地向中峰出发。首先经过的是北峰至天梯的一段险道——擦耳涯，就是耳朵擦着涯壁走的涯。古时候的路面只容得下一只脚，东临万丈深壑，西傍悬崖峭壁。接着过御道，简介说这里是唐玄宗和李隆基登山的路径，故称之为“御道”。紧接着途径被称为华山龙脉的苍龙岭。隐影呈苍黑色，是若游龙而得名，是华山最险妙的路段之一。远远望去像一条巨龙直插云天，路两边就是万丈深渊。置身苍龙岭的我已经进一步被震撼，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不止是晒、累、欢喜、惊讶、激动那么简单，更多的是在聚精会神中还会有后怕的感觉。险哉！华山。

　　最后路过金锁关、玉女峰到达海拔为2037.8米的中峰。气喘吁吁的我一路上除了喝水、如厕，容不得我休憩。因为心里总想着一山还有一山高，一处风景更胜一处。我得紧握时间，一路攀爬，在奇险峻秀里感受华山的诗情画意，体会养眼养心的乐趣。

　　眼看临近日落的时间了，我选择去往峰峦叠嶂，与天庭相接的华山最高峰南峰看日落。去往南峰的路上，游人愈渐稀少，少了些喧闹声，只身一人时偶觉害怕，拖着灌铅的双腿，想要放弃却不会真的放弃。于景而言，我一向是个贪婪的追求者，永远看不够。来到南峰顶，我看到的是华夏一柱的壮丽。中午需要仰望的山峰现已都在脚下，极目远望，可见龙脉脊背的目眩，近看天池的灵气，顿感天近在咫尺、星斗可摘。我抚摸峰碑上的刻字，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仿佛天地间只我一人，又好似看到宋代的一位七岁小儿在吟诗:“只有天在上，更无与山齐。举头红头日，回首白云低。”

　　山高自有风相随。你听，他来了，在你耳边呢喃着，亲吻着你的脸颊，拍打着你的衣衫，就连天池旁的红丝带也忍不住有节奏的飞舞了起来，韵律感十足。落日踩着拍子在眼前的山尖尖儿上倚着，似乎等待着游人跟他告别，他像个即将拥入母亲怀抱里的孩子样一次次向我回眸……这南高北仰、巨石连云、峭壁嵯峨、山峦纵列、落日余晖成就了华山千姿百态的盛丽容颜，实为壮观！

　　“东峰凌绝顶，观日台栖身。”欣赏完了日落，当然要去东峰夜守华山一绝的日出呀。得让我那颗被尘世所累而日渐发霉的心去触摸阳光，它更需要被阳光近距离的晾晒。到达华山东峰之时，偶尔手当足，四肢着地行，岂是一个累字了得。开了间太空房，即使兴奋的不想睡且腿酸疼的无法睡，也要躺下为次日的行程养精蓄锐。

　　凌晨四点半我便起床来到观景台找准位置静等日出。一眼望去，此时华山的天空呈暗蓝色，晨雾似薄纱，如梦、如幻、如诗、如画，有种飘飘然乘云归去的感觉。逐渐的，天空变浅，出现橘黄色的色彩。略微被照亮的山，由远及近呈现出或深或浅的颜色，一切被渲染的更加神秘莫测了。五点一刻左右，太阳像颗夜明珠从山的背后缓缓爬出云层、破晓而出，她也像娇羞的小姑娘温柔的向我微笑。这时山的轮廓逐渐清晰，显得更加高大俊俏。随着太阳的不断升起，天空和山间的样子美轮美奂，让人产生不一样的视觉震撼，此乃人间仙境。这半个小时的心境是我有生以来最纯净的时刻，我觉着我不是我了，我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都察觉不到了，我更像一阵风、一朵云、一棵树、一条虫，静静的享受着日出给我带来的浪漫与相守。原来生命的名字可以有很多种，一个叫太阳的宝贝和一个叫石维巧的人儿一起重生了。这是怎样的一种神奇体验呀！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是偶然的，怎能不感到一个生命与另一个生命的相遇是一种奇迹呢？

　　那一幕幕惊艳的华山日出，终会令我一生难忘，它已深深烙入我的心房……我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东峰的朝阳台，来挑战华山最危险刺激的地方——鹞子翻身。我系好安全带心惊胆战的向下瞅了瞅即将上阵的战场，垂直的绝壁、向下就是万丈深渊……我得肚腹紧贴崖壁，一边用双脚找准位置从由凿出来的石窝构成的路，依次往下退着挪步，一边用双手牢牢抓住两边的铁链。险要之处，我得像鹞鹰一般来几个看着就特别危险的翻身动作才能过去。手眼膝盖脚全方位配合，全神贯注、不能松懈，得亏我胆大、体力凑合，否则是万万不敢尝试的。

　　耍几个鹞子翻几个身直接下到华山东南侧的一座孤峰，峰顶平坦，三面临壑，云雾缭绕似仙境。峰顶有一博台——下棋亭，有关博台的史记记载和民间传说有很多。我斗胆置身躺于倾斜在下棋亭旁的巨大云石之上，尽显华山论剑金庸情，心想着我的令狐冲在哪儿呢？为何迟迟不现身呢？若是损友在旁定会答到:田伯光来了。

　　途径西峰下，我仰望着高高的山峰，阳刚挺拔，巍峨大气。刀削的岩壁有倾斜的、齐齐的壁印，气质显得十分独特。他像是一位正气凛然、威武雄壮的美男让我为之心跳，此刻腿脚发软的我只得黯然神伤。由于体力有限和行程时间安排，我只能果断放弃西峰登顶的夙愿。尽管心里清楚的知道这将是我华山之行的最大遗憾，但我想我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即使西峰是华山五峰之最。因为有遗憾才是完美，这也是人生的常态，而我要把这最完美的遗憾留在最值得的西峰，总有一天我会再来的。

　　生命不是虚空的，它如这华山的雄伟险峻一般真实而又具体。因此，它应在执着的时候执着，沉迷的时候沉迷，清醒的时候清醒。我执着的上山，沉迷于山顶上这一幕幕画中之画，我也必须清醒的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是该准备下山了。毕竟我是孤身一人来到此等险要之地，警钟长鸣，安全第一；毕竟我也不是侠女，终不能浪迹天涯，总得归途；毕竟我也不是大家，既赋不了诗，也修不了道，更成不了仙。难怪王昌龄在《过华阴》一诗里会说:“人生屡如此，何以肆愉悦”

　　潇洒的一转身，我决意原路返回。只要是选择徒步下山的游客就必须沿着来时的险路返回。一路上破涕为笑的表情展露嘴角，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啦！一会儿跟螃蟹似的横着下石阶，一会儿扶着铁链退着挪步，一会儿手脚着地学做蜘蛛爬行，尝试了所有省力且对灌铅的大腿不会有冲击力的动作，以不是蜗牛似蜗牛般速度下山，此时已顾不得欣赏下山的风景了，一是体力不支，二是行至部分路段稍有不慎就有滑落深渊的危险，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下到半山腰，大雨如倾盆，真是苦了空手的游山客，乐了路边的生意人。我们一群群下山的、上山的游客被突然袭击的雨露滋润成狼狈不堪且又十分享受的“落汤鸡”。想来这趟更值了，云华山、雾华山、华山日出日落已尽收眼底，这会儿又遇上雨华山，妙哉！雨水瓢泼一阵，气温骤降，肉身终拗不过雨夹风的来袭，一个个只得乖乖避雨路边摊，咀嚼售卖的干粮饼，买雨衣复前行。

　　片刻雨又停，我到华山门。拍照作留恋，华山此一行。“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今赏天下之壮观，情溢于山，思绪连篇。比黄山、泰岳，你算不得倾城，唯你南濒黄河之磅礴，北接秦岭之优容；唯你聚目光于奇于险；唯你引来历代文人骚客，华章盈箱、金句迭出，惊艳了千古时光。众生皆苦，风里雨里，你独占鳌头，阳刚之气仍藏匿于乾坤之中，孕育着华夏之龙脉。

　　不虚此行！我愿保持热爱，远赴人间惊鸿宴，我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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