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深山的炳灵寺（待续）

HYT

前是桀骜不驯的大黄河，后是没完没了的小积石山，炳灵寺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知道，别说住家，连猎户和樵夫也不会有，人迹罕至，鸟不拉屎，处处不通途。整不明白，搜索引擎为什么说，这里是古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和通往中亚的“必经之地”。不扯远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这里还是祖国“最艰苦、最需要去”的地方，直至1974年刘家峡大型水电站落成，黄河三峡才不再惊涛骇浪，炳灵寺也不再遥不可及，“水能载舟”了。

农历八月，一个云暗天低的早晨，我乘快艇溯流而上炳灵寺，四五十分钟长风破浪，五六十公里嗨的不行，快艇飞速掠过水面，一会抛高一会跌落，蹭出很棒的爆裂声。浪花溅入舱里，湿了镜头，湿了厚布衫，亢奋归亢奋，可身子却很诚实的瑟瑟发抖，惬意的兰州不过二十度，而百里以外的黄河三峡已寒气逼人，手、脸都僵了，把窗关上，水珠又模糊了视线，就这样关了又开，开了又关，忙于应付，心神分走了一半，窗外“江山”也弄丢了一半。自从有了大坝，刘家峡波光潋滟，库水绿如蓝，峡谷没了鸿沟，群山不再巍峨，浮出水面是低丘模样，通高不过百尺，表层布满沟壑样的褶皱，以及不太均匀的地衣苔藓类植被，色调赭褐灰黄，带一些惨绿，有巫峡湖光，无巫峡山色。临近终点，先前茫茫荡荡的一片，到这里已经收窄，有着漓江别样的秀美与阴柔，两边山峦不约而同一起阔大起来，对面酷似阳朔九马画山，“万笏朝天”，气势特别盛；靠岸这一边，垂直的陡崖，像一堵高墙，非常的威武，另有一峰突兀出来，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就说它像一艘超级巨轮吧，停泊在“码头”，又高又尖的“船头”很复古。结合开篇第一段，炳灵寺非一般的前水后山，深藏不露，在中国诸多石窟中独树一帜。

按照行程，穿越黄河只是过渡，探访炳灵寺才是目的，一整程的水路“喧宾夺主”，使人一时忘记了山里头的炳灵寺，“买椟还珠”啦？后续的炳灵寺会不会“虎头蛇尾”接不上？上岸了，天空刚好放晴，轰轰烈烈悄然而退，明显感到一种只属于佛门独有的禅意与氛围，虽不至于要焚香沐浴，但起码不忍扰攘这安宁。一块“天下第一桥”的石匾，落在黄河边，还“天下第一”，百十个不解，逼着我停下脚步，打开“笔记本”，“百度”个究竟。一说，五胡十六国的西秦国在此架设飞桥到鲁班滩，但语焉不详，云里雾里；另一说，此桥建于唐朝，传名将李靖出征吐谷浑、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金城公主进藏等，都经过此桥，甚至连隋炀帝也被拉入“群”，到底哪跟哪。鲁班滩呢？桥的两端架在哪？我满腹疑团。有人发话，“第一名桥留不住，古碑含恨卧芦花”，明人才子吴调元言之凿凿，或许真的有，是我自己一知半解，又或许我“刻舟求剑”，站的地方不是桥原来的位置。有一点确定，那时水位低多了，黄河两距短。不纠结，炳灵寺的山门赫然在目，亲切感和虔诚心顿时有，桥梁之事姑且先信了。

穿过山门，“姐妹峰”把守峡谷进口，两尖尖直插云霄，出类拔萃。前面不远的陡壁，在离地几十米处凿了个【老君洞】，居高临下，“无所不宜”，特别给人以期待，心无旁骛，还问什么出处。往右看，群山环抱的绿色黄河，恬静如斯，绿意盎然，万里黄河罕有之胜境，集奇、雄、幽、险、秀于一体，我视线被定住了；往左俯瞰，炳灵寺的心脏—“大寺沟”，山体与刘家峡的一样千疮百孔，不过酒红色的剖面，鲜亮浓烈，无丁点儿晦暗，搭上繁茂的、养护得很好的绿植，原貌很“养眼”，“原始”却依然。重新落地，开始进入“炳灵寺时间”，首先看到的沟底，经平整拓宽，两边筑起护堤，已不是沟沟的样子，就是一条河床，山谷变成了河谷，我以前看过一段视频，可以行船，现已干涸，靠近黄河的一端，野草长的也青绿，有几只牦牛闲着，越往里越干裂，草越少，几近于无，看来很长时间没进水了，搞不懂。河谷一前一后各有一座单跨的桥，连接两边山拗，把炳灵寺形成闭环，形体像【龙门石窟】。183个大大小小的龛窟集中在“姊妹峰”一侧的崖壁，开凿年代比莫高窟早一百年，自己不专业，洞窟情况就不展开讲了，也是“搬字过纸”没意思，若“原创”，史料不相信“原创”。说说第171窟，它是炳灵寺最大的座佛像，高二十七米，据说唐开元十九年，文成公主远嫁吐蕃途中经过，由她随行的工匠雕凿而成（乱抄作业，文成公主进藏是贞观十五年，比这尊大佛早了九十年）。红砂岩的质地较松散，易风化，未受兵燹之厄，却遭风沙尘暴侵蚀，剥落严重，面目全非。经重塑，板板正正，虽沧桑退去，而山山依旧。大佛头顶后面有一天然洞穴，离地面约三十米，以栈道连接，洞内藏多个龛窟，内有乾坤，尤其西秦王的墨迹，仍印在洞壁，是中国目前为止发现最早的石窟。听说门票要好几百，我来的时候已封闭，若是开放，我会进去吗？不可置否。其它开放的石窟，多数都是蜂窝状的小龛窟，且很浅，该不该称窟？毕竟外行，了解了也记不住，看不出所以然，只能尽量地、缓慢地、认真地“走过场”，迷迷瞪瞪对着这些历史沉积已久又很难区分的泥塑，看着看着就走心了。很混乱的表述，光有敬畏和兴趣，转化不来有内涵的欣赏，知识的贫薄，决定我没这个耐性而不是没有感觉。我此行目标，包括不限于炳灵寺和它的石窟，永靖必须有，小积石山更不可或缺，全是我“觊觎”的范围。祖先说，女娲补天，把用剩的“五彩石”垒成了小积石山，祖先说，“大禹治水”的源头就发生在小积石山，治理地点在黄（河）洮（河）交接处。有这回事吗？不需要考究或证明，其实我也知道有不同的版本以及描述的地点不一，因为那时没有文字的缘故，但不改变人们对“源远流长”这个概念的“认证”和共识，其中就离不开家喻户晓的神话和传说，它们构成了“五千年”或更远年代的一部分。我既然不认为是虚妄，那么眼前实实在在的佛像总比口耳相传的故事更有“体温”吧。如果撇开人文和历史只说地理，同样的“可歌可泣”，这块古西羌地，在黄土高原西端之末，黄土高原该有的塬、墚、峁特征都有，同样千沟万壑，不过与我们熟悉的陕北“标准像”大有差距，因为“丹霞”和“雅丹”的“大批量”锲入，增加了陇中地貌的可观性和多样性，“红山白土头”就是经典一例。插入一句，快艇压线经过黄河洮河交接处，你别说，我瞬间真的代入了大禹的故事。两条河一浊一清，浊的是洮河，清的反倒是黄河，被誉为“二龙戏珠”，在龙汇山顶观看是最震撼的角度。炳灵寺和黄河三峡的合体，是河东地区这本“鸿篇巨著”中的惊艳封面，即便放在全甘肃也不遑多让，内涵和外观都足够的饱满。“三十年河西”看“四郡”，“三十年河东”就是看这里——“泛炳灵寺”，算是我“原创”。

前面说过，穿越刘家峡，使人一时忘了炳灵寺是此行的目的地，一旦踏入炳灵寺，又随即淡却了先前在黄河三峡欢腾的过程，我会用“盲人摸象”的方式一一去完善，不放过每一环节，认真“触摸”各部位，积累够了，便拼凑成一整头的“象”，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人笑称，一山不能藏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炳灵寺和黄河三峡珠联璧合，就是“一公”和“一母”。意想不到，在炳灵寺范围以外，还有另外一片天，叫“炳灵上寺”，位置越过最后的第171窟大座佛像，也就是第二座桥梁之后，再钻三公里大山，我等“好事者”们都被吊足了胃口，抱怨事前不知情，了解后时间已不允许，未能再花二十块钱坐面包车进去（像似私人经营），错过谜一样的“炳灵上寺”，它不一定非得要天造地设，不一定形态有多诡异，但确是“山中方七日， 世上已千年”的“别有洞天”。一个来自西安的朋友，拿着刚刚在那里拍摄的照片给我看（他和我同一条艇，因为他的独自进去，连累了快艇上几个人等他半小时，耽误了约定回程的时间，好自私），看得我心痒痒的，竟然滋生出还要再来的念头。

“中国三大石窟”，莫高窟、云冈石窟和龙门石窟，坐稳头三把交椅不知多少年，又不知哪一年开始松动，可能为了开拓更多的旅游资源，又或者“三大”不足以概括中国最顶尖的石窟，所以增添麦积山，形成“中国四大石窟”，众望所归，麦积山该有它一席之地。不知怎的，很快又盛行“中国五大石窟”了，炳灵寺石窟、大足石刻、天梯山石窟等等都入围，谁问鼎，尚未定论，相对来说，炳灵寺无论从那个方面都占优，而且历史最悠久，划入中国“五大石窟”是迟早的事，有专家甚至称炳灵寺石窟是【华夏第一窟】，“中国佛教石窟的百科全书”，这是天花板的评价。为追求齐全和完美，我立下了要全部到齐中国五大石窟的誓愿。前三大石窟早早去了并且不止一次，并连及“三大”以外的其它众多石窟，不敢说“一网打尽”也大差不差，因为这西北片，我轻车熟路，来的次数比我去本居住地的五星级【白云山】还要多，我到任何一个石窟都不费劲，不需要谋划，无声无息就把自己导入一个又一个装满大中华瑰宝的藏洞，叩开一扇扇的“芝麻”大门。说回五大石窟，早该这样划分了，单就石窟规模而言，后两个石窟不及“三大石窟”，若综合多方面因素，我以外行话来说，我更推崇炳灵寺和麦积山，换句话说，就算没有石窟，这两个地方都值得一来甚至再来。我想，和我一样凑热闹的游客占绝大多数，道理不用重复，不须过分强调炳灵寺那1600多年的历史，把研究石窟的艺术性和思想性留给专业们，我们好好经受“踞黄河天险，扼群山咽喉”那过程得了，“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两齐。只看三大石窟，看来是不完整的，炳灵寺、麦积山（另一篇记载）能不来吗？都来了，而且还会有下一次。

老君洞

通往炳灵寺的大寺沟

群山环抱的黄河，巨震撼，“惊吓”到了

老君洞，墙壁写着“184”，但资料说现在只有183个窟。

姐妹峰

炳灵寺石窟的边界，再往深入约三公里就是炳灵上寺，另一个宝藏

黄（河）洮（河）交汇处

红山白土头